第 106 章
公孫似有情

  在他地緊緊盯視中,玉紫低下頭來,她盈盈一福,道,「天下權貴,人人都是深受鬼神眷顧,妾不過一婦人,當不得此獎。」

  確實,在這個女人等同牛馬,只是附屬品的時代,他說公子出擁有玉紫,是有福氣的話,確實是不合時宜的。

  面對玉紫半陰半陽的反駁,公孫寧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他逕自盯著玉紫。

  深深地盯了幾眼後,他從一側的侍婢手中接過酒斟,然後,把手中的爵強行塞入玉紫的手中。就在他溫熱的手掌與她的相接觸時,他的尾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在她的掌心輕輕一勾。

  這一勾,一陣酥麻突然而來。

  不過,玉紫可不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姬妾。

  她的臉上,依然掛著盈盈淺笑,接過爵的手,也穩穩當當。

  「玉姬,請飲。」

  「謝公孫。」

  玉紫舉起爵,仰頭抿了一口。

  這一口入咽,她便是一怔。

  感覺到玉紫的怔忡,公孫寧燦然一笑。

  玉紫又抿了一口。

  沒錯,這是她的美漿,可是這美漿中,卻加入了蔗糖!美漿的味道本來便清香爽口,這一加入糖,便增了一分甜滑。與這個時代別的漿相比,已是別具風味。

  玉紫慢慢地放下爵,詫異地看向公孫寧,她櫻唇動了動,想要問一問,卻又閉上了嘴。

  公孫寧晃了晃手中的酒斟,笑眯眯地問道:「玉姬以為,此漿如何?」

  玉紫盯著他,答道:「甚善。」

  「哈哈。」公孫寧朗朗一笑,這一笑,他嘴角的兩個酒渦,更深了。

  笑聲中,公孫寧卻不答話,便這般轉過身,向胡公走去。

  公孫寧是何等身份,他這一動,便有十數個人圍上了他。

  玉紫盯了他的背影一眼,轉頭尋到自己的塌位,坐了下來。

  玉紫的位置,在右側,眾權貴後面,眾商戶之前。能被胡公邀請來的商戶,個個都是一方豪強。在這個時代的豪強,手底下都養著一大堆人,那些人多為奴隸,在沒日沒夜的為他們創造財富。

  如果以創造的財富而論,玉紫是沒有資格來到這裡的,連陪末席也不夠。可她一是女人,二來,她那『滿地開花』的手段,令得眾人嘆而觀止。因此,才有了今天這一席。

  胡公自己只是一個商人,幾乎沒有什麼規矩,吵吵攘攘中開了宴,一開宴,狗肉,羊肉,野獸肉,各種漿,各種酒,如流水一般布了上來。只是一轉眼,玉紫前面的幾,便被酒肉給擺滿了。

  與酒肉同時上席的,還有來自各國的美人。這些美人,如流水一樣,走到殿中每個人的面前。轉眼間,殿中的男人已是左擁右抱,嘻笑不已。

  玉紫垂眸,抿了一口漿水,暗暗想道:這地方,還真不適合女人前來。

  以前跟隨公子出出宴,那宴席中,雖然也有美人投懷,可不會這樣毫無顧及,不會有人在塌上動手動腳,行為猥褻。

  就在玉紫皺眉時,坐在她身後的一個劍客伸過頭來,低聲道:「玉姬,回罷。」

  玉紫轉頭看向他。

  那劍客對上玉紫的目光,徐徐說道:「公子若知,會不開懷的。」

  玉紫輕哼一聲,她撅著嘴,「公子令你守緊我?」

  那劍客笑了笑,道:「姬乃公子看重之人。」

  正在這時,玉紫身前一暗。

  卻是一個劍客來到她面前,他朝著玉紫雙手一叉,道:「玉姬,我家公孫有請。」他朝公孫寧的方向指了指。

  玉紫站了起來,盈盈一福,「請帶路。」這個公孫寧,給了她一杯放了甘蔗的美漿,也不知是啥意思?

  公孫寧正與胡公幾人,圍在一起飲酒哄笑,看到玉紫走近,他站了起來,雙手一叉,直直地盯著玉紫,笑道:「姬,高人也,請上坐。」

  這一席中,無數哪一個,都是臨淄城的巨富,放在後世,那可都是能與中央首長一起出國的企業矩子,站在他們身邊,她都心虛,哪敢上坐?

  當下,玉紫連忙行禮辭過,來到右側下首,最不起眼的一個位置上跪坐下。

  她這個位置,恰好在公孫寧的身後,光從外面看來,彷彿她玉紫是公孫寧帶來的姬妾一般。

  這時,胡公說到了什麼事,幾個人與他一道仰頭大笑起來。

  公孫寧沒有笑,他轉過頭來,目光明亮地看著玉紫,笑道:「姬以為,那漿味道如何?」

  騰騰火焰中,玉紫嫣然一笑,被火光逼紅的雙頰,豔美明亮。她迎上公孫寧瞬也不瞬的目光,說道:「漿的味道,自是極美。加了蔗糠之後,更添香甜。」

  她說到這裡,好奇地問道:「然後,妾不知,以公孫之富,為何會對這美漿有興趣?」漿是小利,不值得公孫寧去伸手。

  玉紫的聲音一落,公孫寧已是呵呵一笑。

  他笑起來,雙眼彎成一線,酒渦若隱若現,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特別的隨和,隨和得讓玉紫有種錯覺,眼前這個公孫寧,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什麼公孫,而是她前世的一個男同學。

  這是一種很平等,很隨意地感覺。從玉紫到了這個時代後,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這樣的人,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

  笑聲中,公孫寧向玉紫湊近了少許。

  他在離她不過數寸的距離時停下了,他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呼吸著屬於玉紫身上的芳香,還是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對於一個這樣沒有壓迫感的人,玉紫沒有避開,她只是繼續好奇地看著他,等著他地回答。

  公孫寧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目光灼熱地盯著玉紫,輕笑道:「姬不知麼?非是為漿,實為姬耳!」

  非是為漿,實為姬耳!

  他說,我不是對漿感興趣,讓我感興趣的,是你玉姬!

  這麼直白,這麼肆無忌憚!

  玉紫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眉眼彎彎,饒有興趣地回道:「妾,是公子出之姬。」

  公孫寧點了點頭,道:「無妨。」

  無妨?

  玉紫睜大了眼。

  公孫寧這般靠近她,依然睜大眼,目光直直地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低低地說道:「姬,實蒙塵之玉,沙中之金。只要姬願意,我願向公子出求娶於你。」

  頓了頓,他緩緩地說道:「願為夫人。」

  公孫寧的話剛一落下,便詫異地看到玉紫搖頭了。

  她搖著頭,笑了起來,「妾何德何能,竟被公孫許以夫人之位?」夫人很了不起麼?公子出也許我以夫人呢。

  公孫寧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嚴肅地看著玉紫,說道:「姬這數月中,所作所為,我已瞭然於心。我雖是公孫,實是一商人。願娶得姬,與姬一道行商。」

  玉紫看著他。

  這話,她不怎麼相信。這個公孫寧,相信他的財富,已累積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娶不娶自己,對他來說,應該是完全無所謂。

  在玉紫尋思時,公孫寧只是看著她,顯然,他在等著玉紫想通。

  玉紫尋思了一會後,突然問道:「敢問公孫,你的另外幾位夫人,都是何等身份?」

  公孫寧沒有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當下他怔了怔,在玉紫地盯視中,他呵呵一笑,卻是不答。

  對上他的笑容,玉紫也笑了。她朝著公孫寧眨了眨右眼,笑嘻嘻地說道:「妾從小便相信,這世間,不會有狗肉從天下掉下來。公孫之意,妾心領了。」

  說到這裡,她朝公孫寧一傾,低低地說道:「若公孫有能賺巨金的門路,妾願共謀之。」

  她這句話中,帶著低低的笑意,也帶著一分認真。

  說罷,她朝著公孫寧盈盈一福,轉身向自己的塌幾走回。

  她的背影,懶散,輕盈,整個人透著一種異於世間所有女性的風情。這種風情,是來自於人人平等的世界才有的疏懶和從容,也是相信自己不會輸於任何人的自信和張揚。公孫寧盯著她,頭一仰,把斟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當他把酒斟重重放在幾上時,胡公從一側湊過頭來,低聲笑道:「為君請了美人來,她卻是不願麼?」

  公孫寧燦然一笑,道:「現是不願。」

  「哈哈。」胡公放聲一笑,再次壓低聲音說道:「公孫太過吝嗇,若是許以正妻之位,也許美人便願了。不過,區區一姬,還當不得公孫正妻。」

  公孫寧笑了笑,他的目光,依然灼灼地盯著玉紫,追隨著她的背影。他抿了一口酒水,低低地對自己說道:「許以正妻?」

  當玉紫回到塌上時,這時的氣氛,與剛才比,已變了許多。絕大多數的商戶,都放開了懷中的美人,三五成群地討論,商談起來。想來也是,這些豪商,哪個府中不是有幾十百來個美人的?用得著在這種場合上猴急麼?當務之急,還是與同行多做溝通,多多相處的好。

  在玉紫而言,她是很想融合到這個群體中去的,與這些人多打交道,對她實是有益無害。

  可她坐在塌幾上,聽了又聽,卻總是提不起湊堆的興趣。她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白領,還真沒有這種周遊交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