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空空蕩蕩,冷清得很的院落,十六公主詫異地低語道:「怪了,怎地這般冷寂無人?」
跟在她身後的宮婢笑道:「定是在主殿中吧。」
十六公主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跨過院門,走過拱門,便來到了趙王后所在的主殿處。
十六公主一邊走,一邊低著頭,暗暗想道:這日子,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姐姐在做公主時與我不同,是個受寵的,哎,有些話也許跟她說一說會好些。
她一邊尋思,一邊前進,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主殿處。十六公主便這樣來到寢殿門口處,也不知怎麼的,這裡裡外外一個宮婢都沒有,她朝左右看了看,也不在意,便伸手推開了殿門。
殿門卻是虛掩,她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進入殿中,入目便是六層晃蕩的珠簾紗幃,十六公主頭一抬,便準備叫喚。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喘息聲傳入她的耳中。
十六公主呆了呆,不由向前走出兩步。
這時,那喘息聲更重了,就在她踏出第三步聲,趙王后嬌滴滴的,春意綿綿的嚶嚀聲飄來,「大王……」
大王?
是大王回來了?
一抹狂喜一湧而出,十六公主喜得以袖掩嘴,竟是不管不顧地繼續向前走去。
本來,這個時候,她身後的宮婢,有兩個已聽裡面的聲音有異,她們剛準備拉住十六公主時,便聽到趙王后叫喚著『大王』,聽到這兩個字,她們心中也是一陣歡喜,便加快腳步,跟在十六公主的身後向前走去。
穿過三層紗幔,已通過偏殿,來到了正殿入口。
轉眼間,十六公主踏入了正殿的殿門。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男子淫笑聲傳來,「苣兒,再叫我大王。」他似是狠狠動了動,在弄得趙王后嬌吟出聲時,他壓低嗓子粗聲說道:「賤女人,服了吧?舒不舒服?再叫我一聲大王聽聽!」
回答他的,是趙王后越發婉轉嬌柔的呻吟聲,「大王,大王,你是苣兒的大王……哎喲,輕點,輕點。」
十六公主等人頓時呆若木雞。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再不知事的人,也知道里面正在發生什麼事。何況,幾女中,也有嘗過丈夫滋味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呆若木雞的眾女中,突然間,『啊——』地一聲尖叫撕破長空,遠遠傳出!
這個發出尖叫聲的,正是十六公主。她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竟是無法自抑地扯著嗓子狂亂的嘶叫!
這一聲尖叫,打破了所有的平靜。床塌上,正自翻雲覆雨,郎情妾意的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一驚,同時僵在當地。
瞬時,恢復神智的赤裸男女,突然間汗出如漿,渾身冰涼!
而這個時候,那無可抑制的尖叫聲,還在傳蕩,還在不斷地傳蕩……
最先甦醒過來的是趙王后,她呼地一聲推下覆在身上的男人,騰地坐直,尖聲叫道:「來人,來人!」
回答她的是他身邊的赤裸男人,「她們都被使出去了。」男人的聲音有點驚惶,也有著強烈的不安:就算使出去,可明的暗的,他也安排了兩個人在照看啊。怎麼十六公主摸得這麼近了,還沒有半個人示警?
「廢物!你不就是人嗎?」趙王后一聲暴喝,她也不顧身無寸縷的,一個箭步跳到塌下,順手抽出掛在牆上的青銅劍,砰地一聲,她把劍扔給男人,喝道:「去!殺了她!」
那男人也是個刀山血海中出來的,那劍一入手,他便清醒過來,當下果斷應道:「是。」
朗應聲中,他也不顧自己光著身子,便這般赤足跳到床塌上,舉著寒光森森的長劍,朝著十六公主幾女衝去。
這個時候,被驚呆了的眾女已反應過來。她們同時發出尖叫,尖叫聲中,一個宮婢撲上前來,她拉著十六公主便是重重一推,嚎叫道:「公主,快跑,快跑,王后要殺人滅口了。快跑啊——」
慌亂中,她的聲音同樣沒有經過壓制。
這個時候,十六公主顯然被嚇傻了,她只是瞪大雙眼,不停地尖叫著,手和腳顫動不已,卻一步也邁不開!
那宮婢眼看那光著身子的男人,舉著劍越衝越近,已急得大哭出聲,「公主,快跑啊,快跑啊——」
在她的哭嚎聲中,那男人已經一沖而上。他右手一劃,手中青銅劍發出黃澄澄一道寒光。
「卟——」
利器入肉的聲音傳來!
隨著這聲音一傳,那聲嘶力竭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那男人收回長劍,隨著那劍鋒一移,一股鮮血如噴泉一樣衝天而起,它衝到眾人的頭頂,在散開一朵燦爛的,由血珠組成的雨花後,便開始下落,就在它把那雪白的紗幃灑出斑斑紅點時,「撲通」一聲,被割斷頸脖的十六公主重重一栽,仆倒在地。
就在這時,男人身後傳來趙王后急急地喝叫道:「全殺了,一個不留。」
「諾!」男人低低一應,手中血淋淋的長劍再次一揮一轉,只聽得『卟卟卟』長劍入肉的聲音不斷的傳來。轉眼間,六個尖叫不已,驚惶四竄的宮婢都倒在了他的劍下,血流如溪,染紅了整個寢殿。
隨著最後一人倒地,所有的驚叫聲,哭嚎聲戛然而止。
大殿中,再次恢復了安靜。
趙王后胡亂包著一件外袍,光著腳衝了出來。她瞪著地上的七具屍體,慢慢的,轉頭看向紗窗外。
紗窗外,依然安靜之極,那是一種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安靜。
不知不覺中,趙王后伸袖拭去額頭的汗水,她轉向那劍客首領,喃喃說道:「幸好你聰明。幸好,你把那些人全部使得遠遠的。」
那男人在得到趙王后地讚美時,卻只是雙眼發直,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口:為什麼會這麼安靜?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一個來自魏國的,沒有任何實權的劍客首領,在這趙王宮中,能使動的人只有那麼二三個。
就算趙王后身邊的宮婢和這後宮中的劍客們都奉令撤走,可這是趙王宮啊,那些明哨暗哨呢?七個女人發出的尖叫,竟然沒有引來任何一聲質詢!
男人的臉色時青時白間,趙王后已皺起眉頭,厭惡地說道:「到處都是血腥味,真難聞。哎,死的人是十六,看來不能讓魏國的人清理屍體了。喲,你可有什麼信得過的心腹?叫他們快點進來清理清理。」
男人這時才回過魂來,他抬起頭來,臉色青暗地望著趙王后,顫抖地說道:「苣兒,為,為什麼沒有任何劍客詢問此事?」
趙王后先是一怔,轉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她扁了扁嘴,恨恨地說道:「趙出那廝輕辱於我,他屬下的那些人,自然跟著他走。哼,早在一個月前,我這宮中便只有那麼兩個人了。那些防衛著刺客的明哨暗哨,早就走得一乾二淨了。」
她說到這裡,心中大恨,語氣中也是充滿了怨毒,「在趙出心中,怕是巴不得有刺客前來殺了我,只有我死了,他的玉姬才不會跟他置氣了。呸!」
與趙王后滿腔憤怒不同的是,那男人聽到這裡,卻是喜笑顏開,精神大振。他嗖地一聲還劍入鞘,挑眉笑道:「善,善,大善。王后儘管放心,這些屍體交給我處理吧。」
趙王后點了點頭,邁身向床塌走回。走了幾步,她腳卻是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她暗暗想道:竟是被十六撞個正著,這可怎麼辦?
處理屍體的事確實簡單,幾個時辰後,整個王后宮已乾淨得一塵不染,不但沒有血腥味,細細聞來,那龍涎香的香氣,飄蕩在每個角落,中人欲醉。
可是,處理屍體畢竟只是小事,這個時候,趙王后真正地發起愁來了。
她不知道,要怎麼向眾人交待十六公主的死亡啊。
轉眼,一天過去了。
晚上,眾人睡到半夜,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陣喧囂聲,喧囂聲中,伴著劍客們,宮婢們的高喝聲,「走水了,走水了——」
「嬌嬌,嬌嬌,不好了,不好了。」
盧可兒伸出玉白的手,慵懶地掀開床簾,探身問道:「出了什麼事,恁地慌亂?」
那宮婢朝著外面一指,順著她的手勢,盧可兒盯向那暗紅的天空。
「嬌嬌,十六公主所住的院落裡突然著了火了。那火勢很猛呢,聽說百數人輪流澆水,都沒有把十六公主救出。」
這宮婢是與盧可兒,十六公主一道來趙的,彼此之間已有感情,她說到這裡,已是雙眼含淚。
可是她低著頭,哽嚥了一陣後,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不由詫異地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對上的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似是冷笑,似是嘲諷的盧可兒。此時的她,已赤足走到了紗窗前。只見她靜靜地望著喧囂的前方,半晌半晌,唇角扯了扯,低低地說道:「愚蠢!大家都避而遠之,你偏要去。不過以你的性格,做出這種蠢事,也是遲早……」
聲音呢喃,那宮婢怎麼聽都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