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地回宮,對所有趙臣來說,都是一個大消息。
第二天,她剛剛梳洗完,便是川流不息前來拜訪的朝臣和貴族。在這次抗秦一戰中,她發明的利器起了決定勝負的作用。無形中,眾人已不再把她當一個單純的婦人看待。因此,來見她的貴族中,貴女們不多,大部份是各大家族的族長。
辟直到下午才來,這時,宮中已顯清淨。
他坐在玉紫的對面,打量了她一陣後,突然說道:「玉姬,你的地位穩了。」
玉紫一怔。
辟認真地看著她,又說道:「姬,你現在不僅僅是大王的寵姬,更是我趙國的功臣,是墨匠亦承認的宗師。現在的人,不必再擔心任何女人危及地位了。」
他說到這裡,把自己的塌幾向前移了一些,湊向玉紫,盯著她的雙眼,道:「以後,姬不會再輕易地離開大王,離開我趙國吧?」
玉紫垂下雙眸,她微笑道:「辟怎麼這麼說?聽你的意思,我這次不是被秦人所擄,而是自主離開?」
辟點了點頭,道:「然,我便是如此認為。」
他從幾上端起一斟酒,一飲而盡後,咧嘴一笑,「臣以為,這天下間,若說瞭解你玉姬的,大王是一個,臣,也是一個。」
玉紫苦笑了一下。
辟卻還是盯著她,「姬這一次既然願意回來,定然是已經想明白了,對否?」
玉紫過了良久,才輕輕應道:「然,想明白了。」
辟大喜,他呼地站了起來,朝著玉紫深深一揖,朗聲道:「如此,真是大王之福,趙國之福。」
玉紫掩唇笑得眉眼彎彎,「辟言辭過虛了。」
辟大搖其頭,嘿嘿笑道:「這是玉姬你不知道啊。前陣子,趙人都是心中慌慌,今日你回來的消息一傳出,賢士劍客彈冠相慶啊。」
他說到這裡,見到玉紫笑容有點異常,想了想,小心地問道:「姬,可見過宮中諸女?」
語存試探。
玉紫自是知道他在試探些什麼,不過那種話,她也只是喝多了酒才會跟他傾訴,這時候卻是不想說的。
辟見到她不想說,便是呵呵一笑,自顧自地持斟,倒了一大樽酒,捧著牛飲起來。
這時,一個宮婢從外面走來,她朝著玉紫盈盈一福,道:「稟玉姬,今日是魏姬杞玉的生辰,她的人持上請貼,相請於你。」
玉紫慢慢地抿了一口酒,道:「不去。」
一話吐出,辟嗖地一聲抬起頭來。
宮婢應道:「諾。」
接著,又一個宮婢走了進來,她也朝著玉紫一福,道:「姬,你既已歸宮,當去見過王后才是。」
玉紫抬起頭來。
她眯著雙眼,盯了那宮婢一眼,突然問道:「這話是誰囑咐你說的?」
宮婢一驚,她抬頭看向玉紫。
主塌上的玉紫,表情冷冷,氣勢沉沉。
『撲通』一聲,宮婢雙腿一軟,竟是跪倒在地,她五體投地地匍匐向前,顫聲道:「無,無人。」
玉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那宮婢顫了一陣後,終於撐不住了,喃喃說道:「是,是相國。」
玉紫點了點頭,道:「出去吧。」
「然,然,然。」一邊應,她一邊慌亂地退了出去。
到得這時,辟已完全沒有了喝酒的心情。他呆若木雞地瞪了玉紫一陣,半晌後搖了搖頭,嘆道:「玉姬,你這般,哎,邯鄲又多事了。」
玉紫表情平靜,她沒有向他解釋。
辟呆坐了一會,站起來向她一禮,「容告退。」
說罷,退了出去。
玉紫望著他的背影,知道他很失望,她笑了笑,向後一倚,忖道:我就是我,是他們硬要把責任和希望放在我身上,失望了也是沒法子的事。
玉紫拒絕了參加魏姬生辰禮,以及面見趙王后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王宮。
一時之間,她身邊的宮婢,又恢復了小心謹慎,她們看向玉紫的眼神中,也添了份警惕,似是防著她隨時離開。
這些玉紫卻是不管。
她只抱著她的孩子,與他嬉戲著。
一天轉眼便過去了。
盧可兒坐在塌幾上,輕聲問道:「那玉姬,不曾發怒?」
一宮婢向她福了福,應道:「然。」仔細看,這宮婢有點眼熟,赫然正是玉紫身邊的,曾服侍過她幾個月,也服侍過趙出二年的老人。
盧可兒皺起了眉頭,她櫻唇輕嘟,喃喃說道:「我說大王說了,我勝她多矣,她居然不動怒?也無異常顏色?」
那宮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回道:「玉姬便是這般。她平素不喜歡遷怒於下人,便有心事,也總能壓下,平素吃食行睡,宛若無事一般。」
盧可兒認真地傾聽著。宮婢說完後,她點了點頭,喃喃說道:「這一點,我也能做到。只是,她哪來的底氣,對大臣也罷,后妃也罷,不想見的但不見,不想理的便直接說出不理?」
她剛說到這裡,便是苦笑了一下,「是了,是了,她是有這個底氣的。」
盧可兒沉呤了一陣,再次問道:「大王果真沒有回宮?」
「然。」
見盧可兒還盯著自己,那宮婢只得第三遍說道:「據大臣們說,大王在臨近邯鄲時,突然說有要事改道別行。」
頓了頓,她的聲音有點高,「剛才啊,奴婢聽到一個劍客說道,他說什麼大王在改道時,曾要求玉姬說,她如不想入宮,便盡可回到她的隔地去。」
盧可兒嘩地一聲站起,驚喜地說道:「大王竟說了這樣的話?」
宮婢恭敬地行了一禮,「不敢有欺。」
盧可兒點了點頭,清喝道:「來人。」
一婢子應聲站出,「嬌嬌?」
「從我那紅色木盒中,把那串珍珠項鏈拿出來。」
「然。」
那玉紫宮中的宮婢,這時忙低下頭,掩去臉上的笑意。
不一會,盧可兒拿著一串項鏈遞上前,道:「這可是來自海中的,是我來趙時,魏王所賜。你很好,這個賞給你。」
宮婢大喜,她連忙跪下,脆聲應道:「謝盧姬恩賜。」
盧可兒點了點頭,她望著捧著項鏈,愛不釋手的宮婢,突然問道:「你便無法接的大子?」
宮婢聞言,連忙把項鏈收起,重新跪下,低著訥訥應道:「然。大王對大子極為看得,服侍之人,都是服侍大王十多年的,而且,據那些人透露,大王派在大子身邊的隱衛,足有八人之多。任何人膽敢對大子不利,都會當場授首。」這時刻,她的聲音中沒有了多少歡喜,隱隱的,還有些不安,顯然正擔憂著盧可兒命令她對大子動手。
盧可兒細細地聽著,她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是啊,他都不許眾魏姬為他生孩子了,這個大子,自會珍而護之。」
她顯得有點疲憊,揮了揮手,道:「退下吧。」
「諾。」
那宮婢從一個小側門剛剛退下,外面便傳來太監的尖叫聲,「杞姬到!」
幾乎就有那稟報聲傳來的同時,盧可兒臉上的神情一收,整個人,再次變得溫婉之極,柔和之極。
她急急地下了塌,因迎得匆忙,腳下的鞋履甚至穿反了。
望著這個尖臉白淨,臉有憂色的魏姬,盧可兒直是輕言細語地讓人宛如春風,「姐姐來了,快快上坐。」
杞姬頭一低,一眼瞟到了她穿反的鞋履。
瞬時,她的眼圈一紅,低聲道:「可兒,只有你還是那麼樣啊。不管我們得寵與否,也不管王后她喜不喜歡,都真誠相待。」
她看著盧可兒,「所有人都對你讚不絕口,實是你完美無暇啊。」
盧可兒沒有得意,她輕輕一笑後,關切地望著言姬,輕聲問道:「姐姐似有不快?」
杞姬點了點頭,她快步來到塌幾上坐下,欲言又止後,詢問著盧可兒,「昨日你說,要宮婢們說是我的生辰,好誘得玉姬前來。可她沒來呢。」
盧可兒低嘆一聲,道:「然,我已知悉。」
杞姬漫不經心地說道:「雖與那玉姬打交道不多,可我也知道,她定不會來的。可兒,你可失算了。」
盧可兒溫婉地笑了笑,她目光溫柔地望著杞姬。
對上她這樣的目光,杞姬唇一抿,恨恨地說道:「妹妹,你說王后她,是不是太也無禮?玉姬回來的事,我想了又想,決定告訴於她。可她倒好,竟是再次令宮婢把我擋在了外面。呸!」
沒有想到她特意前來,只是為了這等小事,盧可兒微微有點失望。
她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杞姬咬著牙,恨恨地說道:「還有她們兩人。可兒,你快想想辦法,這大王就要回來了,可她們,還有王后,一個一個的都變成了這樣子。妹妹啊,我們都是魏國的人,一榮俱榮,一毀俱毀,我們不能讓她們毀了我們啊。」
頓了頓,她望向土台方向,目光中有著期待,「不管如何,這堂堂趙王,到現在還只有一個兒子。以前,他不想王后生下孩子,是不想嫡子的名份被人搶去。我們不一樣啊,我們可不要求生個兒子繼續趙王之位,我們只要保住這一世榮華便可以了。我想,大王和眾臣都明白這個理的,他們也不會讓大王永遠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的。」
說到這裡,她上前一步,緊緊握著盧可兒的手,急道:「妹妹,你一定要在大王回宮之前,想了對策啊。我們不能讓王后的愚蠢縱慾,連累得把命也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