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走下土台後,命令道:「貽,到我前面來。」
貽女一驚,抬頭看著她。
玉紫盯著她,微笑道:「放心,有我在呢,沒人會傷著你。你走在前面,也好讓眾人知道誰是首功者。」
貽女聽到這裡,訥訥一笑,慢騰騰地走到玉紫的前面。
玉紫這時喝道:「走罷。」
「諾。」
眾人回過神來,再次向著杞姬所在的院落走去。
趙王后苑大,當初修建時,便是數百姬妾也可容納,現在只住了魏國來的十幾個姬妾,便每個人都分得一個大大的院落。
玉紫眾人這樣一路走過,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婢,見到的紛紛低頭,束手一側,恭敬之極。
玉紫瞟了一眼眾人,暗暗忖道:便是這些人,也對我恭敬甚於往昔,看來趙出他……她想到這裡,心思又有點浮動,有很想見他一見地衝動。隱隱中,她也有著不安的,趙出這人如此驕傲,他要真的對自己記恨了,不原諒了,可怎麼辦?
不過這不安只是一瞬間,她狠狠地一咬牙,忖道:只要他愛著我,一切便來得及,一切也都會向我想要的方向前進。
在她尋思際,前方傳來一陣女子整齊的叫喚聲,「見過玉姬。」
玉紫抬起頭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已走到了一個姬妾的院落旁。此刻,這姬妾便率著院落中的宮婢太監,走到林蔭道上來迎侯她。
——這種禮數,便是趙王后也不曾有。
玉紫望著這個面目清秀可人的魏姬,點了點頭,含笑道:「跟在我身後吧。」
「然。」
那魏姬恭敬地應了一聲,加入了玉紫的隊伍。
她亦步亦趨地走在玉紫身側,朝她小心地瞟了一眼後,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玉姬這是欲往何處去?」
玉紫笑了笑,道:「到時自知。」
「然。」
那魏姬乖巧地低下了頭。
玉紫一邊走,一邊溫言問道:「你叫言姬?」
言姬連忙一福,道:「是,妾名言姬。」她小心地瞟向玉紫,低低說道:「玉姬雖常不在宮中,妾卻是久聞的。這次見到玉姬歸來,心中不勝歡喜。」
頓了頓,她的語氣堅定之極,「以後,唯玉姬之令是從。」
這卻是表忠心了。
玉紫只是一笑,可惜,她太自私了,心太大了,一點也不需要任何女人來表忠心。
在玉紫的身側,言姬又瞟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失望。
她咬了咬牙,又向玉紫望了一眼,低下頭來,慢慢地,慢慢地向後退出兩步。不過片刻,她便拉開了與玉紫之間的距離,落她足有五步之遠。
別看這小小的五步,它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卻是一個最明顯不過的信號。
一時之間,伴在玉紫身側的宮婢太監,都擔憂地朝玉紫望了一眼,有的人還暗暗搖頭。
而站在路旁,正探頭探腦看來的宮婢們,看到這一幕,眼神中閃過了一縷明了。
接下來,玉紫又接過了兩個魏姬的院落。不過這一次,再沒有人出來迎接,不但沒有迎接,連院落門也不曾打開。
這時,走在前面的貽女朝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落後一步,朝著玉紫輕輕說道:「姬,這,這聲勢太大了,我們也走得太慢了。這樣,若是驚動了她,怎辦是好?」
玉紫不耐煩地一皺眉,道:「不會,我又沒說是往她那裡去!」
貽女想了想,也是,她壓下心中不曾消去的不安,繼續向前走去。
不一會,玉紫來到了杞姬的院落。
她停了下來,淡淡地命令道:「貽,叫你們的人開門。」
貽女低著頭,小聲應道:「諾。」
她慢慢地走上前,伸手在那院落門上敲了敲,輕聲喚道:「可有人在?」
玉紫皺著眉頭,喝道:「聲音大一點。」
貽女回頭朝玉紫一福,恭敬地應道:「諾。」
她轉過頭,右手握成拳頭,在院門上重重一敲,叫道:「開門,開門!」
當她喝到第五次時,院落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兩個宮婢出現在玉紫眼前。
這兩婢一見到玉紫,小嘴便是詫異地張開,轉眼,她們低下頭,恭敬地喚道:「見過玉姬。」
玉紫點了點頭,對貽女喝道:「上前吧。」
「諾。」
貽女一走,玉紫便大步跟上,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衝入了杞姬的院落。
走到院落裡,玉紫卻是止步不前,她負著雙手,朝那兩個宮婢溫言說道:「請去通知杞姬,便說玉姬來訪。」
「諾。」
兩婢一走,貽女這下真覺得不對勁了,她急急退後,低聲喚道:「姬,怎能這樣?這一通知,我們還捉什麼奸?」
玉紫瞟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她的眼角,在有意無意間,打量著院落。
院落裡卻是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個宮婢太監,便沒有他人在。
就在玉紫四下張望時,一陣小碎步的腳聲傳來,轉眼間,衣裳整齊,頭髮一絲不亂,臉上的鉛粉和胭脂更撲得精緻的杞姬急急向她走來。
遠遠的,杞姬便是朝著玉紫一福,低頭喚道:「妾見過玉姬。」
她抬起頭來,目光中有著疑惑和不安,「不知玉姬突然前來,有何見教?」
玉紫收回張望的眼神,微微一笑,道:「無事。」
這話一出,杞姬更是不信了。
她咬著唇,忍不住問道:「玉姬如此貴人,會無事入我院落?」
玉紫一笑,她望著冷清之極,正常不過的院落中,慢慢垂眸,道:「貽女?!」
幾乎是突然間,貽女臉白如紙,整個人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她顫抖著,顫抖著,突然雙膝一軟,向玉紫匍匐跪下。
她匍匐著爬到玉紫腳前,伸手抱著她的腳,顫聲道:「姬,姬,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這個變化,顯然出乎每個人的意料。這時刻,不止是玉紫身後的人,便是杞姬等人,也是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的。
玉紫把這一切收在眼底。
她低下頭來,盯著匍匐在腳前貽女,幾乎是突然間,她腳一伸,狠狠的,準確的,一下踢到她的胸口!
這一下用力極猛,貽女還在驚惶苦求,哪曾料到她這個動作?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她這一腳踢得向後一歪,仆倒在地。
見到貽女又掙紮著爬起,又想向自己撲來,玉紫哪裡會讓這樣的人再接近自己?她清喝一聲,「攔住她!」
「諾!」
幾婢同時上前,把貽女給制服在地。
結束了這一切後,玉紫抬起頭來,她微笑地看著目瞪口呆,一臉疑惑的杞姬,慢騰騰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是這個賤婢向我密告,說杞姬你行為不端什麼的。」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盯著杞姬,「現在,我把她交給杞姬你處置吧。」
她長袖一甩,轉過身來,命令道:「回去吧。」
「諾。」
幾婢鬆開貽女,退到了玉紫身後,籌擁著她,向院落外走去。
竟是這般大張旗鼓的來,若無其事地離去!
杞姬張大小嘴,她呆呆地望著玉紫的背影,傻傻地向左右問道:「出了什麼事?」
沒有人能回答她。
倒是跪在地上的貽女,這時突然驚醒過來,她尖叫一聲從地上爬起,向著外面便直衝而出!
杞姬一見,大聲喝道:「攔下她!」
「諾。」
跟她多年的四個貼身宮婢同時應了一聲,急急跑向貽女。
這時刻,貽女正在瘋狂地向前衝,只是一個轉眼,她已衝到了院門處。
突然的,兩個太監擋在了院門處。
望著突然出現的攔路人,貽女尖叫一聲,聲音既嘶啞又尖利,充滿了絕望。
這時,四個宮婢已然追近,杞姬在後面吩咐道:「把她帶回來,我要問問她。」
她的聲音剛落,四婢已把貽女團團圍住!
貽女這時刻,已清醒了些許,她大叫道:「姬,姬,聽我一言,聽我一言。」她剛剛說到這裡,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刺痛!
正在狂叫著的貽女,聲音戛然而止,她慢慢地低下頭,慢慢地轉過去。
她的胸口上,端端正正地紮著一柄短劍!
血,鮮紅的血,順著那短劍的柄,正慢慢地向地上流去。
貽女張大嘴,她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四個宮婢。在她漸漸昏花的視野中,她看到四婢同時露出一個獰笑來。
「嗖」地一聲,一婢抽出短劍,就在一股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時,幾宮婢亂七八糟地叫道:「姬,姬。」
「你,你怎麼殺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她突然拿出這短劍,我心中一慌……我沒有想到會殺了她。」
「姬,怎辦是好?這賤婢死了。」
一個又一個的叫聲,直吵得杞姬腦袋瓜子生痛,她皺著眉頭,憤怒地喝道:「廢物!都是廢物!四個人都抓不住一個賤婢!」
喝罵了幾聲後,她厭惡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貽女的屍體,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拖下去吧。哎,被你們這些廢物一弄,我只得找可兒問一問,那玉姬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了!」
玉紫等人還走得不遠,便聽到杞姬的院落裡,那一陣陣亂七八糟的大叫聲,驚呼聲。
不一會,一個宮婢小步跑來,低聲向她稟告,「貽女被杞姬的宮婢誤殺了?」
「誤殺了?」這一次,玉紫的臉上,少見的凝重起來,她垂下雙眸,低低說道:「還真是神通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