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神臨

  眉間的銀紋在這一刻已經完全綻放,那張帶著淡淡笑意的恬淡臉孔美得讓人心驚,比之閉合的時候要美了許多。

  祭台下的人全部跪趴於地,額頭觸及掌心,低下他們驕傲的頭顱,嘴裡唸唸有詞,聲音很小,但是兩千多人的聲音合成一股,經過這個被山峰包圍的盆地回聲響應,聲音居然奇異的融入進鼓點裡面,像是在歌唱一般。

  力量已經完全耗盡了,左左的動作遲緩了許多,可是沒人看到,因為此時沒人抬頭。

  冷汗把裡衣都浸濕了,臉色蒼白,把那綻放的花襯托得更美,長髮在她轉圈時以好看的弧度飛舞,卻一根都沒有纏繞住她,聽話的像是有生命一般。

  請神舞已經到了尾聲了,可是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還是沒有神蹟降臨,每次的祭祀都是希望,然後失望,再到絕望,他們真的被神拋棄了嗎?他們做錯了什麼?是誰曾經對神有過不敬嗎?可是不管是落難時還是鼎盛時,他們對神的忠誠從來沒有改變過,到底是為什麼?

  「這是哪裡?」威嚴著帶著淡淡不悅的聲音如雷般響起,桑巴先是一愣,旋即狂喜,神蹟降臨了,他們再度受到神的眷顧了,哪怕是態度不那麼好,但是這總好過不明不白的被拋棄不是。

  其他人也是不敢置信一般的望向虛空中,只有聲音,沒看到人,可有聲音也好,挺好。

  他們當然看不到人,這祭台不是一般的高,從下面根本看不清台上,尤其是那人還是以掉落的姿勢屁股先著地。

  鼓點都有些亂了,唱歌般的聲音完全斷了,只有左左沒受一點影響繼續在舞著,閉著眼,根本不知道屬於她的祭台上此時多了一個人,不,是多了一個神。

  「我在問你話。」聲音中的不悅更甚,桑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倒不是他不想代為回答,而是他們全被神威壓制住了,說不出來話,很明顯,神是讓左左拉回答他的問題。

  看著還在繼續舞著的左左拉,桑巴只覺得嘴裡都苦了,可他找不出任何理由責怪,總不能說她祭祀太投入太認真了吧,要是這都是錯,他不知道什麼才是對了。

  左左一直到最後一個動作舞完才睜開眼,身體軟軟的倒了下來,要是換做以前,桑巴會親自上去把她抱回去,可是現在,她要面對的,是一個剛從休眠中醒來,莫名其妙到了這裡的神明。

  「你是神?」聲音有些弱,可掩不住話裡的質問意味。

  祭台下的人此時都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了左左拉,好不容易終於有了點盼頭,可不能再惹怒神啊

  「我是,你把我請來何事?」身為神,哪怕是因為跨界被封印了所有力量,可是神念還在,聰明的頭腦也還在,很快就把事情給想明白了。

  居然真有神,精疲力盡的左左扯了扯嘴角,也是,她都能穿越了,有神有鬼有妖都是正常的。

  「莫干部落用幾千所的虔誠終於等到了您。」

  神莫名,「他們為什麼要等我?」

  左左眼中染上怒色,莫干部落這麼多年的等待,居然換來他一句為什麼要等他,被和平世界所教導,雖然沒有真正的自由民主,但是卻精神極其自由的後世靈魂憤怒了,不敬的話衝口而出,「你是得了健忘症嗎?曾經眷顧過的部落也能說忘就忘,說丟就丟。」

  被罵了的神卻沒有絲毫惱色,像是在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我沉睡了,唔,應該是八百年,我沒讓任何人等我,而且,」神淡淡的看著左左,「依賴慣了的人是不是失去依靠後就成廢物了?」

  很好,很尖銳,左左為莫干部落不值,這樣的神靈,他們信仰了幾千年的神靈,因為失去他的眷顧而消沉了八百年,原本以為是因為什麼事觸怒了神明,丟下所有榮華權勢,龜縮在這個深山老林中,卻沒想到人家只是去睡了一覺,說不上是拋棄,更稱不上忘了,這讓莫干部落的人情何以堪。

  台下原本因為左左的話而心下忐忑的人有些茫然了,為了神的眷顧,他們拋棄了太多的東西,甚至還有和他們意見相左的族人,這真的值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既然神明都這麼說,那就隨左左拉去吧,今天的左左拉很勇敢,換成他們都不見得能去質問神明,就當是左左拉在發洩部落所有人的怒氣吧,因為其他人對神的敬畏都到了骨子裡,再氣,依然心存希望,他們希望,神祇是一時忘了他們,看,多麼卑微。

  「那麼,你可以回去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請你,莫干部落不再需要你,你在神呆的地方好好看看莫干部落的人是不是廢物。」

  神靈淡定的站起身,俊帥的臉孔,修長的身材,再加上衣帶飄飄的衣服,就算心裡討厭他得要死,左左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看的男人,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好看,好像每一個部分都長得那麼恰到好處,再多一點不行,再少一點也不行。

  唾棄的翻了自己一個白眼,這時候了還犯花痴,光有貌沒有心的男人有什麼好看的,神怎麼了?沒心的神更可怕。

  「我回不去了。」神淡定的丟下一句話,沒有驚慌失措,沒有責怪,沒有所有負面的情緒,就是平平的講述一個事實。

  左左撇嘴,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不是好消息。」神明反駁,又像是在陳述了,「我回不去了。」

  祭台真的很硬,才躺了這麼一會左左就覺得身體僵硬了,既然這尊神不願意再眷顧莫干部落,那也就沒她什麼事了,愛去哪去哪,回不去了……那也不關她的事,神不是萬能的嗎?既然是萬能的,那就總會有辦法的,再說了,神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不認為自己能解決,不然怎麼她是一可憐凡人,人家是神呢?

  左左不理會他,偏過頭喊話,「桑巴叔叔,送我回去。」

  桑巴倒是想,可是他動不了啊,連說話都不能。

  沒有得到回應的左左先是奇怪,馬上就明白了問題出在哪,只好又回過頭來望向站立著,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她的神,「你對他們做什麼了?就算你沒把他們當回事,可是莫干部落卻信奉了你數千年,就算你沒心,也不該再為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