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復功

  收回手,左左看向認識至今一直在調整自己,改變自己的裴畫,她不知道他這時候表現出來的淡然是發自內心的還是裝的,這個人,她已經看不透了,他的成長,真可怕。

  「恢復不了嗎?沒關係,我在這裡很安全,有沒有功力在身都無所謂。」

  「練了這麼多年,不覺得可惜嗎?」

  裴畫低頭看著自己纖長的手,這雙手執過筆,撫過琴,摸過美人,拿過稀世名畫,卻從來沒有傷過人,母妃是個很溫柔的人,對他也從來沒有過任何要求,唯獨有一件事非常堅持,那就是要求他習武。

  任何人的保護都沒有自身的保護來得穩妥,所以就算是為了母妃,他練得也還算是認真,只是沒想到練了十多年,被一杯茶就給散了去。

  不怨嗎?怨的,不恨嗎?如何能不恨,可是這些和父皇母妃的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怨也好恨也好,這些負面的情緒對他沒有任何幫助,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擁有更多保身之本,武力是不用想了,但他的腦子還在,他的底牌還無人知曉。

  「如果可以恢復,我當然願意,至少再有需要逃亡的時候,我不用連累讓環兒帶著我跑,可散去我功力的是我們皇室獨有的密藥,就我所知,無藥可解。」

  確實是越來越冷靜了,左左點頭,站起身來走到窗口,想打開窗子透透氣,手都已經觸到窗櫺上了,又記起來那個失去功力的人身體很一般,夾帶著雪的寒風他受不住。

  收回手,摸著粗糙的窗櫺,左左心下有些猶豫,要恢復他的功力對她來說並不難,可和鸞留下來的東西是她最後的底牌。她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擁有多厲害的東西,裴畫都說了那是無藥可解的密藥,她要是解了,裴畫肯定會多想。

  可既然已經被她歸納成了自己人。看著他吃苦受罪她又實在不忍心,矛盾啊!

  「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可,我承受得住。」看左左拉那表情,裴畫還以為自己的身體情況惡化了,壓住心裡的吃驚如是道。

  左左回頭,靠在窗櫺上靠著望向他,「不是你的身體問題。是我在猶豫,裴畫,我能治好你。」

  裴畫猛的站起來,「能恢復我的功力?」

  就這表現能說他不在意嗎?左左嘆息,他只是在摸索著成長,放棄無用的傷心難過,只往前看,「我不敢打包票。這藥還沒給別人試過。」

  環兒激動得想都不想就在左左面前跪下來,「左小姐,請你幫幫我家公子。雖說有您幫著調養,但是那藥太過霸道,公子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我擔心……擔心……」

  環兒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裴畫低下頭看著她,眼中風起雲湧,胸膛也劇烈的起伏。左左真擔心他會厥過去。

  扶起環兒,左左道:「裴畫的身體我清楚,就是太清楚了才猶豫。」

  她沒想到那藥會這麼霸道。在她的調養下身體居然也沒多少起色,補進去的東西好像被個未知的黑洞給吞噬了,卻讓身體沒有得到絲毫好處,這樣下去就算能保住他的命,他也會英年早逝,這可不是她要的結果。

  環兒是個聰明人。看左左拉巫如此的表情諾諾的問,「是不是需要的藥材太過珍貴了?」

  左左一愣,旋即明白了環兒為什麼這麼問,失笑著搖頭,「對莫府來說,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地下室那些金磚不是擺著好看的,這還只是莫干部落的其中一個角落。

  「那……」環兒有些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可事關公子,她就是厚著臉皮也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環兒。」裴畫打斷她,「左左拉巫肯定有她的考量,你別多問了。」

  「……是。」環兒低聲應了,可希冀的眼神還是望向左左。

  行了,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以後把人看緊點就是了,就算他們真有二心,她至少也問心無愧,要真是拖著不給裴畫醫治,等到裴畫的身體徹底垮了,她這一輩子都會記著這事。

  「藥都是比較少見的,我需要準備準備,裴畫,你再等幾天。」

  裴畫眼中光芒閃爍,任誰知道失去的重要傍身之本又重新有機會得回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就算知道能解這密藥的藥材必定不普通,我……還是無法拒絕。」裴畫起身,彎下他挺直的脊樑,「謝謝你。」

  「謝就不用了,在你向我低頭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要護著的人,要是有辦法醫治人而不醫,這事一定會成為我的心魔,於我的修為也不利。」左左笑嘆,「不過我希望你們兩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請說。」

  「這事僅我們三人知即可,不得從你們之口告知於其他人,這個其他人包括部落的人,任何人,記住了嗎?」

  裴畫訝然,這話裡的意思是不是……莫干部落的巫女實際上並不信任部落的人?所以這麼重要的事要瞞下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部落要是誰需要我用這種藥,我不會藏私,但是這並不代表我要讓部落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手裡有多厲害的東西,這對部落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人對我產生依賴甚至猜忌,這不是我想要的。」

  裴畫恍然,這個看著年輕美貌的巫女實際上有著比任何人都細膩的心思,並且善於掐滅才冒頭的危險。

  「是,我們不會和任何人說。」

  左左點頭,提起另一個話題,「我原本打算給你找個好老師,但我高估了我所擁有的資源,所以這個得往後延延,這個人不能將就,一定要是我認為合適的才能來引導你,在這之前,你先自己摸索著前行,要是你覺得有什麼問題是我們院子裡的人能解答的,你隨時都可以找他,嗯,我建議你可以和亞來叔多接觸,他雖然身子毀得差不多了,但是腦子裡的智慧還在,裴畫,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也許不是天生,但是這些年的蟄伏反而成就了他,要不是莫干部落一直隱居於深山,讓他少了許多接觸外界的機會,他會是我認可的謀師,也會是你最好的引導人。」

  裴畫腦子裡浮現出一張素雅的面具,不浮誇,也不吸引人,卻能讓人一眼就記住那個人,露在外面的一隻眼蘊含著太多的內容,氣質內斂,就像一顆有著瑕疵的寶珠在被人打磨後,瑕疵也成為了最珍貴的地方。

  只是,他沒想到左左拉巫會對他有這麼高的憑價,他以為,「我以為你會向我推薦北方。」

  「他?」左左笑,「他懂得確實很多,但是他不適合為師,最重要的是,他懂的那些你不適合懂。」

  好……奇怪的論調,裴畫不解,在屋頂上的人卻笑了,有個這樣的朋友果然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那你呢?」

  左左指了指自己,「我?你都不懂的地方我更加不懂,除非你是來問我關於醫理上的問題。」

  裴畫搖頭,「不,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有許多我可以學習的地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比如……你清楚每一個人的優點和缺點,並且引導,讓優點變得更加閃耀,讓缺點收斂起尖銳的地方,雖然無法消除,卻能讓它變得不傷己傷人。」

  她有這麼厲害?那為什麼依依蘭的問題會越來越糟糕了?左左苦笑,「行了,別誇我了,平白讓我臊得慌。」

  裴畫還想再說些什麼,海棠推門進來,一身的風雪沒除去便道:「左左拉巫,褚青來了,有急事找您。」

  急事?莫府現在能有什麼急事?難道是桑巴叔叔那裡出了什麼事?「快讓他進來。」

  裴畫想迴避,左左搖頭制止,「既然以後會是我們部落的謀師,多知道一些事也是好的,以後不說要參與到部落的運轉當中,至少部落的事你要做到心裡有數。」

  「不,左左拉巫,我只是你的謀師。」裴畫站起來認真的表明自己的立場,從一開始,他選擇的都是這個人,而不是整個莫干部落,雖然這個部落的強大他聽了太多太多。

  「……好吧,我會記住。」

  褚青在裴畫表明立場的時候就進來了,好好的打量了裴畫幾眼,記起自己的來意,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左左,「左左拉巫,我剛才收到消息,一批押送財物的兄弟被劫了。」

  左左不解,「怎麼會被劫,從誠和縣到孟甘城走的都是官道,誰長了膽子到官道上來劫貨?這條路我們也走了,並沒有聽說哪個地方發生過這樣的事。」

  「確實如此,如果這條道不安全,我們也不會走,但現在的問題是,兄弟們確實被劫了。」

  「死傷情況如何?」

  「重傷九人,其他人都是輕傷,這是他們傳回來的信,您看。」把一張小紙條遞過來,左左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益鳥送來的。

  上面只寫了他們現在的落腳點和傷亡情況,至於事情的經過就是簡單幾句話,「敵人突然襲擊,本領高強,皆是一身黑衣蒙面,沒有留下更多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