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互相浪費》
歸漁
第 1 章
序章

  [序章:遇見你的時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頭上]

  深夜,寒風刺骨,街道冷清。

  人來人往的市區醫院裡,陸未晞掛完號,手裡抱著一杯熱可可走進候診廳的時候,裡面已經是人滿為患水洩不通。

  今年的冬天溫度忽高忽低且早晚溫差極大,她在苦苦支撐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還是光榮的發燒倒下了。

  費勁的穿過人群,左顧右盼了半天,陸未晞終於在最角落裡找到了一個無人的座位。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半,周圍不停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和人流走動聲,她靠著牆小心翼翼的坐下,有點凍僵了的雙手無意識的抱緊了仍在向上冒著熱氣的熱可可。

  空氣中到處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陸未晞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剛剛在寢室裡夏暖拿著體溫計研究了半天,最後一臉嚴肅地恐嚇她,說她的體溫已經躥升到了三十九度五,再不去醫院的話很有可能就會在夜裡一命嗚呼。

  不過……她迷迷糊糊的想,為什麼感覺現在比之前燒得更厲害了?

  將整個人都埋進寬大的針織長圍巾裡,她打了個哈欠,捱不住困意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怕自己會在醫院裡睡著,又掙扎著睜開眼睛,百無聊賴的轉過頭望著玻璃窗外的夜景。空中明明滅滅幾點星光,街道冷清頹廢,偶爾盤旋掉下幾片枯黃落葉,一輛救護車剛好席捲著陣陣冷風疾馳而過,吹亂了過路女生額前的劉海。

  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裡,陸未晞最討厭的就是冬天了。尤其是像現在這樣生病了沒人陪,一個人在大晚上孤苦伶仃來看醫生的冬天。

  大概是因為等得有點久了,旁邊已經有人忍不住開始吃東西,鼻腔裡被迫湧進烤紅薯和麵包的香氣,陸未晞卻只覺得一陣陣的噁心反胃。

  她抬起頭來想讓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一下子就看到頭頂正對著的液晶屏幕上清楚寫著一行字:

  76號:簡遲。

  理智已經快要被高燒吞沒,陸未晞仰著頭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下一個就要排到自己了。

  在重新低下頭之前,眼角餘光瞥過,她忍不住又盯著那個名字看了一眼。

  簡遲……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輕聲歎了一口氣,春日遲遲啊……所以,冬天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呢。

  「77號:陸未晞。」

  廣播喇叭裡傳來護士小姐甜美清晰的聲音,陸未晞把紙杯裡最後一口熱可可喝完,把空杯子扔掉,眨了眨眼睛,有點費勁兒的一隻手扶著牆壁站起來。大腦一片眩暈,連眼前視線都有些模糊不清,她晃了晃腦袋,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朝急診室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空氣裡混雜了各種食物和消毒水的味道,難聞的要命。感覺到體內的胃酸正在不斷往腹腔甚至喉嚨湧上來,她努力深呼吸,手指無意識的覆上了口鼻,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周圍人來人往,將本就狹窄逼仄的過道圍得水洩不通,人群裡咳嗽聲交談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她一路低著頭往前走,努力讓視線專注地盯著腳下一塊塊整理排列的純白色瓷磚。

  然後——

  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不明物體。

  唔……好高,有點硬,在她頭頂灑下一片陰影,帶著點涼意。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一頭撞進了一個人懷裡,鼻腔裡嗅到一股清清涼涼的味道,有點像薄荷,很好聞,瞬間就壓下了剛才她胃裡翻江倒海的胃酸。

  神志一點一點的清醒過來,陸未晞揉了揉有點痛的額頭,努力直起身來想要退後站好,誰知道下一秒沒忍住腳下一軟,差點就要摔倒。

  一雙手伸出來適時的扶住了她,伴隨著響起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小心。」

  很低沉,很冷靜,也……很有質感,嗯,那個成語是怎麼說的來著……

  對了,天籟之音。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這個陌生的聲音,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下子就點燃了住在她心裡的那團火。

  身體僵硬了一下,陸未晞的大腦死機了幾秒終於開始緩慢運作。然後,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頭來,昏昏沉沉的視線裡先是出現了一片白色低領毛衣,抬頭望上去,是男人裸露在涼薄空氣裡的一小截精緻鎖骨,再往上……

  竟然是一個藍白相間的醫用口罩,寬寬大大無比妥帖的遮住了他的近半張臉。

  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些遺憾。

  「你沒事吧?」

  男人的聲音從口罩後面響起來,由於戴著口罩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低低的,聽不出什麼情緒,隱隱的……似乎帶著點不耐煩。

  體溫是不是已經達到40度了?因為……她的臉好像燒得更厲害了,連心跳……都比之前急促了至少兩個頻率。

  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陸未晞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男人已經禮貌的收回了手。

  「77號:陸未晞。」

  第二次廣播聲響起。

  她愣了一下,抬頭往液晶屏幕看過去,過了幾秒鐘又後知後覺的轉過身,只來得及看到男人下樓之前一抹不甚清晰的高挑背影。

  ——

  坐在診室的白色椅子上,陸未晞遵照醫生的指示乖乖張開嘴巴伸出舌頭,又重新量了一遍體溫。可是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昏昏沉沉,一遍又一遍。

  手裡拿著藥物單走在排隊去取藥的路上,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開始一下又一下震個不停。

  一路走到五號窗口前排隊,她伸手從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看到原來是她們306寢室的微信討論組正在熱火朝天的聊著天,消息刷得簡直堪比光速。

  306冉冉小天使:認真的說……你們覺得蘇軾最愛的人到底是誰啊?

  306夏暖是萌妹:王弗,畢竟十年生死兩茫茫嘛。

  306御姐程思然:明明就是蘇小妹!

  306冉冉小天使:……好吧換個話題,都快11點了,阿晞怎麼還沒回來?

  306御姐程思然:她發燒了啊你竟然不知道!話說阿晞,你現在在打針?還是掛水?

  306夏暖是萌妹:都燒到39度多了當然要掛水啊,阿晞不怕,一會兒我們去接你。

  ……

  抬頭目測了一下,前面還排著四五個拿著藥物單取藥的人,應該暫時輪不到自己,於是陸未晞放心的低下頭抱著手機,開始認真在手機鍵盤上打字。

  「剛看完醫生,現在正在排隊取藥。」

  手指移到「發送」鍵上,卻忍不住頓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慢吞吞的又在後面加了一句話:「嗯……我剛剛……聽到了一個特別動聽的聲音。」

  306夏暖是萌妹:臥槽阿晞難道你也是一個隱藏的聲控?

  306冉冉小天使:……聲音有什麼值得花癡的。

  陸未晞看著穆冉冉發出來的消息,忍不住瞇起眼睛笑了。

  是啊,以前的她也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一種人,只靠聲音,就能使人心甘情願的丟盔棄甲。

  ——

  像道閃電,或是一剎那的花火。

  儘管非常的不可思議,但是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她好像聽到了愛情揮動翅膀翩然而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