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我愛你有種左燈右行的衝突 瘋狂卻怕沒有退路]
陸未晞站在櫃檯邊上等熱巧克力的時候,滿腦子都在想一會兒該怎麼假裝巧遇的衝過去跟他打招呼。
「嗨,簡遲,好巧又在這裡碰到你。」……是不是太刻意了點。
「哎,你也在這裡啊。」……是不是有點自來熟的嫌疑?
她就這麼自顧自的在腦海裡編織了一千種可能,可惜,直到她捧著那杯熱巧克力從櫃檯上離開的時候,依然沒得出什麼結論來。
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跟他擦肩而過嗎……可是,可是她真的沒勇氣再向上次一樣喪心病狂的直接衝過去跟他搭訕了,畢竟形象本來就堪憂T^T
陸未晞手裡抱著那杯熱巧克力,有點緊張的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忍不住開始在心裡幻想,如果這個時候,他能開口把自己叫住該有多好……
結果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太過強烈,他真的開口叫住了她。
當那個低冷的熟悉聲音在她面前響起來的時候,一貫冷靜清冽的口吻裡,突然平白的多了絲絲若有似無的溫柔,朦朧的就像是一場醒不來的夢境,好聽的……讓人幾乎想哭了。
「怎麼才來。」
彷彿是被一百道閃電同時劈中,陸未晞愣愣的站在他面前,手一抖,差點把手中那杯還冒著香氣的熱巧克力打翻。
是不是她聽錯了?或者……他叫的是別人?
陸未晞艱難的轉動了一下脖子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確認周圍沒有人走動之後,才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有些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確認道:「你在叫我?」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嗎?」
他抬眼,狹長眼尾微揚,眸色深深,頗有些意味不明的看著她。
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對她而言,都充滿了吸引力,讓她完全無法抗拒。
「阿遲,這個女孩是誰?」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打破寂靜響起來,帶著一點戒備,和一點疑惑。陸未晞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簡遲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女孩,而且,是一個長得非常標誌漂亮的女孩。
這個女生陸未晞認識,她是法律系的系花,名叫許渠清。論長相,她跟程思然平分秋色不相伯仲,但是論家庭背景,可就遠遠甩出她們這些人一條街了。因為她的父親,是T大手中持有股份最多的一位舉足輕重的校董。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許渠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似乎是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很快又有些輕蔑的收回了視線,繼續專注的盯著簡遲:「阿遲,你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
簡遲沒有回答,只是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還傻站著的陸未晞,歪了點頭嗓音冷淡地問:「你來這裡有事?」
被他的聲音蠱惑,陸未晞看著他,誠實的搖頭,搖完頭之後覺得情況似乎不太對,於是又趕緊亡羊補牢似的點頭。
對方卻已經直接無視掉了她的點頭:「既然沒事,我送你回去。」
「啊?這個……不用了吧。」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這麼說,陸未晞愣了一下,又偷偷瞄了一眼對面許渠清簡直是雪上加霜的冰冷臉色,直覺性的開口婉拒道。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這是陳述句。」
簡遲挑眉,語氣很清淡,字裡行間滿滿的卻都是不由分說的強硬。
對方話音剛落,陸未晞就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正在一點一點、一路從脖子紅到耳根。腦子裡面昏昏沉沉的,她有點反應不過來現在發生了什麼,對面的許渠清卻終於坐不住了。
「阿遲,是伯母讓我來看你的,你現在就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跟她走?」她開口,語氣微微有些顫抖,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盯著簡遲,連精緻艷麗的妝容都變得有些扭曲。
他沒什麼表情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語氣冷淡的就像是天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你現在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
陸未晞默默地站在一旁聽著,然後默默地在心裡想,原來簡遲對她的態度……已經很不錯了。嗯,自己應該心滿意足了。
於是,她就這麼莫名其妙亦步亦趨的跟在簡遲後面,無視背後許渠清看著她冷颼颼涼到骨子裡了的眼神,一路很是頑強的走出了星巴克大門。
兩個人一前一後安靜的走在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今天雖然有雪,但是天氣卻是難得的晴朗,陽光透過雲朵溫柔的灑落下來,儘管並沒有帶來多少暖意,但是看著眼前那個高挑男人沐浴在陽光下的清俊背影,陸未晞晃了晃神,恍恍惚惚間突然有了那麼一點與子同歸的感覺。
正當她對著簡遲的背影一心一意犯花癡的時候,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世界(せかい)は戀(こい)に落(お)ちている,光(ひかり)の矢(や)胸(むね)を射(さ)す,君(きみ)を分(わ)かりたいんだよ……」
手機裡面自己熟悉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陸未晞大腦當機了幾秒,然後趕緊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又火速的摁掉。
夏暖的電話……一定是問她情況如何的,先不要接好了。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她實在是不想被對方聽到她用自己的聲音做來電鈴聲……簡直就是莫名的覺得羞恥= =。
這首歌叫《世界は戀に落ちている》,是她錄的所有日翻裡自己最滿意的一首。當初剛把這首歌設為鈴聲的時候她還很是沾沾自喜了一陣子,現在簡直就是……陸未晞看著簡遲的背影,腦海裡翻來覆去胡亂組合了一陣子,最後就只剩下四個字:班門弄斧。
聽過了他唱歌之後,真的覺得自己的聲音簡直弱爆了好麼……
前面的人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他一隻手差進大衣口袋裡,略略轉過一點頭看著她,語氣裡是一貫的不耐煩:「過來。」
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冷淡語氣,陸未晞連疑惑的間隙都沒有,立刻就沒出息的快步跟了上去。
她走過去之後,對方沒說什麼,繼續開始沉默的走路。
是真的什麼都不說……就只是在……沉默的……走路。
被迫與他並肩走在路上的陸未晞,感受著週遭的一片低氣壓,聽著自己胸口撲通撲通的心跳,差點就忍不住扭頭擇路而逃了。剛剛走在他後面還不覺得什麼,現在跟他並肩走在一起……真的好緊張。
對方的身高比她高出了整整一個頭還要多,走在他身邊的陸未晞要踮起腳尖才能勉強夠得到他的肩膀。他身上的味道和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一樣,清清涼涼的,有點像薄荷,很好聞。
心裡胡亂的想著一些有的沒有,心跳越來越快,快得她控制不住,快得她覺得自己的心臟……簡直快要爆炸了。
就在這個時候,簡遲突然紆尊降貴的扭過頭,垂眼看了她一會兒。一抬頭就對上了他清澈乾淨的眼神,陸未晞一怔,張了張嘴口中無意識的正要說點什麼,突然聽到對方毫無徵兆的聲音:「你的耳朵掉了。」
「……」
什麼鬼……
見陸未晞一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模樣,簡遲抿了抿唇,突然就這麼笑了一下。這是很輕、很淡的一個微笑,與漫天飄落的薄薄雪花融在一起,冷冽中翻湧著點點溫柔,冰消雪融,山明水秀,簡直好看得連她的心都要一起融化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朝她走近了幾步,又自顧自的走過她,然後,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
依然雲裡霧裡有些迷糊的陸未晞,等到看清了對方從地上撿起來的東西之後,整張臉簡直一瞬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他手上拿的……竟然是一隻她羽絨服帽子上的兔耳朵。為了買家穿戴方便,這兩隻兔耳朵在設計的時候並沒有縫起來,而是用扣子扣上去的,這樣的話在平時出門不想戴的時候就可以很方便的把它們卸下來。
可是沒想到……它竟然掉了……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還是在他面前,掉了。
說好的再也不丟人了呢……
簡遲拿著這只毛絨絨軟綿綿的毛絨兔耳朵,很是認真的端詳了一會兒,然後抬眼看著她,口吻一如既往的冷靜冷淡:「要不要幫你戴上?」
陸未晞看著他滿臉認真嚴肅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勇敢的抬起頭開口問道:「……Wonder大大,你這句話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轉過去。」對方沒理她,只是自顧自的發號施令。
……看來是陳述句。
陸未晞跟隨著他的聲音轉過身去,一顆剛剛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的心現在重新劇烈的跳動起來,簡直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心裡滿滿的全是汗,在寒冬臘月呵氣成冰的冷清街道上,她竟然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被泡在桑拿房裡一樣,熱得不得了。
感受到身後有一片陰影灑落下來,那個人現在站的離她極近,近到她微微往後仰一下身子就能夠靠到他懷裡,近到……她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簡遲伸出手,似乎正在找她帽子上與兔耳朵連接的那幾顆扣子,而陸未晞整個人現在簡直就是屏住呼吸如臨大敵般一動不動的站在路邊上。
周圍偶爾有幾個路人走過向他們投來曖昧的眼神,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陸未晞甚至還聽到一個女生正在抱怨她男朋友對自己沒有那麼細心balabala。
這個世界……簡直……太玄幻了……
一個星期之前,她還在唉聲歎氣想著怎麼挽回在他面前的形象,一個星期之後,他就站在路邊上幫她撿兔耳朵,還被路人誤以為是一對情侶。
他手上正在一顆一顆找著兔耳朵上面的縫隙扣著扣子,然後,在陸未晞亂七八糟的心跳裡,突然開口。
低低的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若有所思:「陸未晞……東方未晞的未晞?」
明明是冷淡到近乎涼薄的聲線,偏偏這句話讓人覺得微微泛著些許暖意。他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淡淡灑在她的脖頸上,輕輕地,有點癢,還有點……溫柔。
溫柔,真是跟他這個人毫不相符的一個詞語。
「是。」被他難得柔軟下來了一次的聲音迷惑,陸未晞愣了愣,乖乖點頭。
他好像是在她身後笑了,低低的,笑聲很悅耳,很有磁性,很像是一曲輕快悅耳的鋼琴連彈:
「喜歡我的聲音?」
「……喜歡。」
頓了頓,陸未晞還是忍不住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應該是……只喜歡你的聲音。」
只控一個人聲音的,聲控。
這個世界上好聽的聲音實在是太多了,不管是在人群裡排隊結賬的時候,坐在電影院裡等待電影開場的時候,或者僅僅是平時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你都有可能會遇到一兩個好聽的聲音。
可是那些亂花迷眼的聲音只能入你的耳,只有這個人的聲音,才入得了你的心。因為,只有在聽到了這個人的聲音之後,你才會恍然發覺,原來自己竟然是一個聲控。
更像是一場浩劫,當你聽到他的聲音。
——
「好了。」
男人低低開口,然後毫無留戀的鬆開手,重新走到她旁邊。
從星巴克到學校的這段路……實在是太短了。
短到他在她旁邊停下腳步的時候,陸未晞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如果……路程可以再遠一點,該有多好。
T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校園門口,他不說話,微微低了一點頭,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裡似乎有細細碎碎的微光閃爍,莫名的讓人怦然心動。
他看著她,眸中目光明了又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這麼漫長,這個惜字如金的男人終於輕聲開口:「回去吧。」
聲音很輕,很淡。他說話的時候,剛好空中有一陣風起。有些低冷的聲線夾雜著凜冽風聲響起來,雖然冷靜淡漠,卻是出乎意料的清澈純粹,再加上一點點的……不食人間煙火,悅耳而富有質感,這個聲音……就算說是天籟之聲,也毫不過分。
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麼一瞬間,陸未晞突然覺得,也許他本來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然而不管他原本想說的是什麼,他最終說出口的,只有這三個字。
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再見」,沒有「下次見」,什麼哪怕是客氣生分的道別語都沒有,他安靜的轉身離開,姿態冷靜而優雅。
陸未晞突然莫名的有些不捨得。
那抹引人注目的高挑背影在人群裡漸行漸遠,漸漸的,終於遠到她再也看不見。
陸未晞站在原地,突然就想到在《長安舊憶荼蘼盡》裡面,他的一句經典念白:
「輪迴這麼多世,其實最想忘記的,是你。」
求不得,愛別離。
眾生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