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Chapter 19(下)

  夜色微涼,霓虹斑斕,馬路兩旁的人行道上,到處都是出來散步遛狗的路人。身邊人潮洶湧,簡遲極其自然地牽著陸未晞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

  陸未晞偷偷抬眼看他,站在自己身側的男人眼圈隱隱有烏青痕跡,看起來好像很疲憊,她有一點心疼。

  「簡遲,你這次回來是——」

  她醞釀著開口,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這個項目結束了。」

  「啊……所以,意思是?」

  簡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他的眼睫毛很長,安安靜靜地垂下來,像一隻隻迷路的蝴蝶,「所以,以後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會去。」

  陸未晞怔忡了幾秒鐘才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她抬頭看著他,瞬間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幸福來得太突然QAQ

  「未晞,我能保證照顧好你,能保證事事以你為先,也能保證不讓你掉眼淚,不讓你有機會去找任何人訴苦。」他看著她,向來淡漠的眼神在月光的映襯下溫柔得不可思議,「所以告訴我,你在不安什麼,好嗎?」

  夜色微涼,而他聲線如水,舒緩又溫潤。

  除了配音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簡遲用這種聲音這種口氣,跟任何人說話。

  陸未晞突然覺得,眼前站著的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她,也許……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喜歡。

  她抬頭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勇敢地說出了這些天以來一直埋藏在心裡的話:「因為……我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很不真實,總擔心第二天一覺睡醒之後其實什麼都沒有,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也沒有跟我在一起。」

  藏在袖口下的指尖無意識地顫抖,簡遲看著她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忽的抿唇笑了笑,很淡,很輕,美得如電如露,稍縱即逝。

  「在想這個?」那個人歪了點頭,一雙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幾乎要把滿天繁星都比了下去,「那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乖。」

  他開口,微涼的聲線壓得很低,若有似無地帶著些寵溺,動聽地像是破冰融雪的初春。對他的聲音向來沒有抵抗力的陸未晞,非常久違地臉紅了。

  擔心被對方發現自己臉紅,清咳一聲,她故作自然地摸了摸耳邊的頭髮,將頭轉向別處。

  簡遲牽著她的手在月光下漫無目的地散步,沒走多遠恰好走到了T市規模最大的一家萬達電影院。

  「你想看電影嗎?」他問她,口吻很無所謂。

  「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當然。」

  「……可是為什麼一點誠意都感覺不到?」

  簡遲皺眉,「怎樣才算有誠意?」

  陸未晞囧,怕他當真,趕緊擺擺手道:「我逗你的,走吧,我們去看看還買不買得到票。」

  因為今天是週五,電影院裡人很多,手拉著手甜甜蜜蜜出來約會的情侶就更多了。陸未晞踮著腳尖在排片表上研究了半天,終於不得不接受熱門電影票都已經售罄了的事實,於是最後只好聽從售票員的建議選擇了一部比較冷門的歷史片。

  他們買好票之後,距離電影開場已經十分鐘了。怕驚動正在看電影的觀眾,一片黑暗中,陸未晞拉著簡遲的手,輕手輕腳地從後門走進去。

  因為本身對這部影片也沒抱什麼期待,又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四處找位置,陸未晞想了想,沒有往前走,直接拉著簡遲在倒數第三排坐了下來。

  簡遲全程都很沉默,配合的不得了。陸未晞這邊剛坐下,他就很適時地把剛剛買好的爆米花放在她懷裡,簡直體貼的感天動地。

  電影的確跟想像中一樣糟糕,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的小成本小製作,劇情莫名其妙,對白拖沓膚淺,簡直看得人昏昏欲睡,所謂的花錢找罪受。

  可是……因為旁邊坐著簡遲,所以陸未晞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堅持一下。

  她漫不經心的看著大屏幕,一口一口吃著懷裡的爆米花,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輕鬆過。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想得太多過得太累,沒過多久,她竟然迷迷糊糊地靠在簡遲肩膀上睡著了。

  一覺睡醒,電影已經散場,座位上的觀眾走了個七七八八。陸未晞揉著眼睛直起身來,身邊的簡遲肩膀挺得很直,正在低頭玩手機。她打了個哈欠,還沒反應過來狀況,半夢半醒地問他:「簡遲,我睡了多久啊?」

  他把手機關掉:「四十一分鐘零八秒。」

  陸未晞囧,眼神不由自主落到他仍舊挺得很直的肩膀上:「呃……你的肩膀酸不酸啊? 」

  「沒事,走吧。」他開口,逕自利落的起身。

  一覺睡醒之後心情好多了,陸未晞哼著歌從座位上站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電影院。

  電影院門口,簡遲停下腳步,微微側身過來,向她伸出手。陸未晞猶豫了零點零一秒的時間,然後低著頭伸手牽住他。

  男人反手握緊了她,骨節分明的手修長而優雅,握著她的時候就像握住了全世界。

  現在已經是夜裡十點半,街道上的行人逐漸稀少,偶爾會看到汽車摁著喇叭從柏油馬路上疾馳而過,道路兩旁昏黃的街燈突然滅掉一個,夜色稍冷。

  簡遲牽著她的手,在微弱地燈光映照下,他的指尖白皙到近乎透明,傳遞過來地依然是偏低的體溫,涼涼的,好像永遠都捂不熱。

  她可以把他捂熱嗎?

  正不著調的想著,一抬頭就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身材窈窕的美女。她穿著一條黑色的束腰長裙,妝容美艷,腰細腿長,就算是同為女性的陸未晞也忍不住暗搓搓地看了好幾眼。然而身邊的簡遲依舊目不斜視,視若無睹。

  陸未晞清咳,用另一隻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往那邊看。

  對方皺眉,半晌還是耐著性子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你覺得她長得漂亮嗎?」

  「沒注意。」

  「那換個問題,是我漂亮還是她漂亮?」

  「……」

  陸未晞:「……好了我知道了。」

  心碎了無痕T^T

  很快就走到了T大學校門口,陸未晞停下,腳尖無意識地踢著地上的碎小石子:「好啦,就送到這裡吧。」

  簡遲沉默,垂眼看著她,眉眼漆黑又乾淨。

  身邊偶爾有出去壓馬路的情侶和吃宵夜的學生剛回來,感受到自己身上瞬間投射下來無數道路人探究地視線,陸未晞略有些不自在地低了點頭,暗自慶幸現在天色已晚,別人一定看不清她和簡遲的臉。

  理智告訴她她現在應該跟對方告別了,可情感上,她還想再跟簡遲多呆一會兒。

  下一秒,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一句話脫口而出:

  「簡遲,我帶你參觀一下T大吧。」

  話一出口,陸未晞立刻就感受到了那麼一點兒微妙的後悔。

  自己這樣是不是顯得太過熱情主動了?他會不會覺得大半夜還邀請他去參觀學校這種行為很不矜持?

  可是他笑了,眼尾微揚,眼神清亮,是一個很愉悅愜意的笑。

  「好。」

  或許是因為他極少露出這種笑容來,陸未晞定定看著他,突然覺得,他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好看到……讓她想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大腦飛速轉動,陸未晞拉住他的手,轉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噓,為了避免被保安攔下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從後門進,我帶你去參觀我的秘密基地。」

  陸未晞口中所說的秘密基地,就是T大裡一處已經廢棄很久了的頂樓天台。

  這個天台存在的歷史基本上就跟T大一樣悠久,足足有七十年。原本,這裡是學校裡的一處情侶勝地,基本上每天晚上九點半之後,都會在這裡看到很多對看星星看月亮的情侶談情說愛乾柴烈火。但是後來有一年T大翻修,重新修葺了另外兩個教學樓的天台,並且又一股腦在學校後面的空地上造了一個人工湖。久而久之,這裡就沒有什麼人願意來了。

  陸未晞一路輕車熟路的帶著簡遲從樓梯一級級走上來,口中還忍不住碎碎念:「這個秘密基地也是我偶然才發現的,因為這裡風景特別好又沒什麼人來,所以以前我心情不好或者考試考砸的時候都喜歡來發呆,白天的話可以曬太陽,晚上可以看星星。」她眨眨眼,又做出一副十分嚴肅地神情,「我跟你說,這個地方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你是第一個呢。」

  簡遲沉默。

  有些破舊的鐵門吱呀一聲被她推開,映入眼簾的是視野開闊空無一人的天台,一看就知道是已經被廢棄很久了的地方。

  陸未晞走到天台中央,愜意地深深吐出來一口氣,習慣性地抬頭看著滿天繁星。

  簡遲也跟著她走過去,動作無比自然地站在她身側,將她的半個身體都擋住,以免不小心碰到旁邊堆疊著的硬木板。

  今天晚上的夜空星星很多,一閃一閃的,璀璨又奪目。

  她仰頭看了很久,才輕輕地開口問他:「簡遲,如果以後我越來越任性越來越黏人,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

  「那如果以後我們在一起,我暴露出越來越多的缺點,你會對我失望嗎?」

  「不會。」

  「還有……如果以後我們見面的次數變得越來越頻繁,你會厭倦我嗎?」

  「不會。」

  一句又一句,他的回應毫不猶豫,乾脆又利落。

  此時此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臂之遙,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而他還在緩慢地向她靠近,一點又一點,鼻腔湧進的全都是簡遲身上清涼的薄荷味道,陸未晞整個身體都被他籠罩在懷裡,低著頭不敢看他,一顆心撲通撲通,劇烈地簡直快要跳出天際。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腰,姿態強硬地往前拽,她來不及反抗,只能被動的跌進對方懷裡。

  簡遲另外一隻手扣在她的腦後,下一秒俯下身來,毫不遲疑地封住她的唇。

  喜歡上一個人的理由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可是更多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是既簡單又複雜的。就好像他對陸未晞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一種精神鴉片,吸食多了會上癮,戒不掉,只能一步步病入膏肓,不可救藥。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終於意猶未盡的放開她。

  一陣晚風柔柔拂過,吹亂了他額前的漆黑碎發。簡遲的眼神就在這樣的沉沉夜色中一點一點柔軟下來:「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與此相反,我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更珍惜你,更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