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微胖與乾瘦

  李媛媛在床上睡熟了,她晚上睡覺很安靜,不踢被子也不打呼嚕,沉在被窩裡,連翻身都很少。

  晏思成將茶几收拾了一番,然後在書桌上找到紙和比,放到茶几上,他端坐於地,將電視的聲音關到最小。

  公主在睡覺,照理說他這樣在一旁坐著實在於理不合,但他要盡快摸懂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必須運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晏思成嚴肅的盯著電視,不管節目多麼搞笑,他始終皺著眉頭,仔細地注意著電視裡面的所有細節,就像是在探聽重要軍情,到暫時沒弄明白的地方,他還會一本正經的記錄起來。

  時鐘掛在牆上滴答滴答不停的走,伴隨著李媛媛的呼吸聲,他在電視機前筆直地坐了一整夜。直到外面天隱隱有些發亮,他才放下筆,一晚上,他藉著電視的光,就記錄了整整五頁紙。

  按了按乾澀酸脹的眼睛,晏思成往旁邊一看,李媛媛還是那個姿勢,依舊睡得香甜,嘴唇輕輕的在蠕|動,不知道是在夢裡吃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神色舒展開,看起來很高興。

  晏思成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他第一次看見公主是在公主府的池塘邊,她哭得很可憐,那時晏思成還不知道她是誰,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衣裳,他一時好奇,便上去問了兩句,李媛媛只淒淒慘慘的哭,含含糊糊的嘟囔:「沒有芙蓉糕,不給吃到芙蓉糕……」

  是因為一塊芙蓉糕……

  晏思成一時沉默,便摸了兩塊薑糖出來給她:「我沒有芙蓉糕。」他道,「不過薑糖也很甜。你要嗎?」

  小女孩看著他手裡的薑糖,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有光從裡面迸濺出來一樣,她抬頭看看晏思成又看看薑糖,最後只拿了一塊,吃進嘴裡,她睜大著眼,眨巴了兩下,還殘留在眼睛裡的眼淚便如珠子一般滾了下來,甜味就像春風,吹走了她的不開心。

  「好吃。」她嘴裡包著薑糖,說得含糊,「好吃。」

  晏思成把剩下那塊遞到她面前。李媛媛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這個好吃,大哥哥吃。」

  薑糖哪有那麼好吃……晏思成心裡知道,但也順著她的意吃掉了那塊薑糖。看著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晏思成忽然就有一種確實很好吃的感覺。

  「比平時好吃。」他說,換來了李媛媛的笑臉。

  雖然後來他因為這塊薑糖挨了不少訓斥,因為體弱的公主不可以隨便亂吃東西,但晏思成並不覺得多委屈,他永遠記得那時小女孩臉上的神色有多麼高興,一如現在她在睡夢中的一樣。

  安寧又幸福。

  他希望李媛媛能一輩子都這麼安寧幸福。

  讓他用生命去維護也沒有關係,他願意拼卻所有去維護。

  李媛媛是被粥的香味喚醒的。

  晏思成將食物在茶几上擺好,恭敬道:「殿下,早膳準備好了,殿下洗漱完便可用膳。」

  李媛媛愣了愣,一碗還散著熱氣的粥,幾碟精緻小菜,

  「思成早起做的?」

  「是。」

  李媛媛沒再說什麼,關上門在衛生間洗漱。

  李媛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想她現在雖是變漂亮了,可晏思成在外貌上好像沒得到更優質的提高,更甚者,他那身打扮讓人看起來更沒深度了一些。從這點來說,李媛媛突然有一種晏思成吃虧了的感覺。

  另一方面,到了這邊,晏思成不僅要負責她的護衛工作,連吃飯打掃這種事也得負責了,她還沒給他工錢,算起來,現在她用的還是晏思成的錢!

  晏思成吃虧吃得更大了。

  公主有些愁,但一時也想不出辦法怎麼彌補晏思成。

  李媛媛坐下,看看桌上的飯菜,又轉頭去看立身邊的晏思成,晏思成的目光立即便轉了過來:「殿下?」

  「思成不吃?」

  「屬下稍後便用。」

  「一起吃吧。」李媛媛脫口道,「你看這裡的人都一起吃飯。」她指著一晚上沒關的電視,裡面正在播出公益廣告,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飯。

  晏思成頭也沒轉,單膝跪下,靜靜的垂下頭:「屬下不敢踰越。」

  李媛媛輕輕一聲嘆:「起吧。」

  她也不知該怎麼勸了。看著晏思成等她吃完早飯,忙前忙後的收拾桌子,李媛媛越發覺得晏思成吃大虧了。

  她坐在坐墊上,望著晏思成在廚房洗碗,李媛媛認真思索著現在的自己要怎麼彌補晏思成,忽覺坐墊下震了震,有些極小的聲音傳出,她往下一摸,拽出了自己的手機,鈴聲立即大了起來。

  張楠兩個字在屏幕上跳躍,想起昨天這人的不禮貌,李媛媛微微蹙了眉頭,但還是接了電話:「你好?」

  那邊好似為李媛媛這麼禮貌的開頭有些愣神,隔了一會兒才開口:「今天早上九點五教排練廳,別忘了。」

  李媛媛想了一會兒,雖然她不明白到底要排練什麼,但這好像是以前的「李媛媛」一直在做的事情,聽那天周晴的說法,「李媛媛」好似還很執著於這件事。

  她既然要融入這個世界,藉著「李媛媛」的身體,那她就必須幹完李媛媛的事情,她點了點頭:「我會準時到。」

  掛了電話,李媛媛才想起,她竟然忘了問早上九點,到底是哪個時辰……

  為了不遲到,李媛媛換好了衣服早早地出了門,一路就問著人找到了五教排練大廳,晏思成還是如往常一樣跟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

  時間看起來還早,教學樓裡面只偶爾有幾個人走過,通往排練大廳的路非常的安靜,走廊裡只迴響著李媛媛和晏思成兩人的腳步聲,但剛轉過一個角,她便聽到幾個叮叮咚咚的聲音,清脆婉轉,沒一會兒單調的音節竟然慢慢連貫起來,然後越來越快,優雅的湊成一首李媛媛從沒聽過的歌。

  李媛媛覺得這曲子真是好聽極力,她腳步快了幾分,往開了一扇門的大廳走去,站在門外,她沒有進去,但目光一下就捕捉到了在舞台上的那個男孩子的身影。

  他穿著淺灰色的短袖和牛仔褲,他有短短的頭髮和一雙修長的手,手指像魚躍一樣在黑白琴鍵上優美的彈跳而過,奏出讓李媛媛幾乎沉醉的歌,他的面部線條圓潤而乾淨,肩膀寬厚,腹部有肉微微凸出。

  李媛媛登時便覺得臉有幾分熱了。

  好……好美麗的男子。

  李媛媛踏進排練大廳裡,一心盯著那男子看,完全忘記了晏思成的存在。

  她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楚的看見男子的面容,丹鳳眼,輕薄唇,李媛媛幾乎聽見了自己擂鼓的心跳。

  突然有人出現,男生嚇了一跳,琴聲一停,李媛媛眨了眨眼有點驚慌的想要解釋:「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斷你的,我只是聽見很好聽的曲子……」

  男生忽然舒了一口氣:「是李媛媛啊。」

  聽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李媛媛腦袋裡忽然就閃過了一個與他相對的稱呼——小胖。

  等……這不對啊,他的名字……叫小胖?

  而且李媛媛並不覺得他胖,他的身材在李媛媛看來是「適中」的程度,或者說是……正好。

  正和她喜好。

  「我還以為又是什麼上自習的來找我麻煩呢。」小胖從舞台上跳了下去,落在地上,他肚子上的肉帶動著短袖抖了兩下,「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來啦?昨天不是摔了麼,不多歇會兒?今天週六可是要排練一整天的。」

  李媛媛將頭髮勾到耳後,臉有幾分紅:「我沒事。沒摔著哪兒。謝謝你的關心。」

  「你不用這麼客氣。其實昨天那事,我們也覺得是張楠話說得太過分了,但他就是那樣一個要求完美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怎麼能那麼衝動的就跳下去了呢,你摔的始終是自己。」

  真是個體貼的好男子。

  李媛媛臉不由自主的有些紅起來,跟著男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不知不覺時間像水一樣悄悄溜走了,排練大廳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有人叫小胖過去,他便跑上去與其他幾人合力將舞台上的鋼琴挪走了。

  李媛媛目光一直留在他的身上,覺得自己已經挪不開了。

  「李媛媛。」忽然邪裡插了一道男聲出來,「過來。」

  李媛媛轉頭一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了進來,他手裡還拿著幾本白色的本子。

  張楠。

  李媛媛奇怪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只覺得以前的「李媛媛」喜好實在太奇怪了,這種乾乾瘦瘦的男生到底哪裡好看了,為什麼要喜歡他呢,對人還凶,哪有小胖溫和可親。

  男人對外人凶就可以了,在自己女人面前,還是應該像貓一樣。

  她心裡想著,還是向張楠走了過去。

  「你的新劇本。」張楠塞了一本在她手裡,「你演不好的那幾個地方我能改的已經儘量給你改了。」他沒說廢話,也半點沒提昨天的事,一刀切入正題,但他皺著眉頭,看起來對李媛媛說話讓他有些控制不住的頭疼,「你先看看,你注意琢磨這個角色的性格,你想想她的身份,她是大唐公主,天之驕女,欺負人的時候該囂張跋扈……」

  李媛媛有幾分晃神,後面的話沒聽進去,只抓住了中間的話:「我演的是什麼?」

  張楠嘴角一抽:「你別告訴我你現在還不知道你演誰?排練這麼多天,你腦子都拿去拍蝴蝶玩了麼?」

  李媛媛隨手翻了翻手裡的劇本,倏爾笑了:「我知道了。」她笑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演大唐公主。」

  大唐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