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太靜,李媛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認為這既然是自己生出來的誤會,那她得自己解決才行。於是李媛媛捏了捏肚子上的肉,掐著抖了兩下:「伯父,這是肉。沒有孩子。您誤會了。」
晏成國呆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望晏思成,好像比剛才還要震驚:「你……」他一時竟找不到話說,「你你……」
一陣鈴聲從李媛媛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是剛才晏成國氣急之下砸出去的手機響了。
李媛媛咯登咯登的跑過去,撿起手機拍拍灰,吹了吹,臉頰嘟成了一個圓圓的弧度,吹完了,她又咯登咯登的小步跑到晏成國面前:「伯父,您的手機。」
晏成國盯著李媛媛看了好一會兒,才像接媳婦奉茶一樣,顫巍巍的接過手機:「好好……」他拿了手機任由它在手中響,也不接電話,就跟看稀奇似的又上上下下打量著李媛媛。
李媛媛保持微笑,不動聲色的任由他看。直到電話鈴聲停歇了一會兒之後,第二次響起,晏成國才接了電話,背過身去。
李媛媛臉上的笑還保持著弧度,直到晏成國與電話那頭似乎發生了爭執,他匆匆掏了車鑰匙,掛了電話,一邊往車上走一邊回頭指著晏思成,訓道:「今天忙,改天再來收拾你。」他一關車門,車眨眼就開走了。
目送晏成國離開許久,李媛媛唇邊的笑這才掉了些許下來。
她一垂頭,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擺,其實她覺得自己今天挺丟人的,崩壞衣裳就算了,扣子彈到了長輩臉上也算了,居然還被認作有孕……李媛媛微微嘆息。
「走吧。」她沒精打采的擺手招呼晏思成。
晏思成默不作聲的跟上,此時臉頰上還留著被晏成國打腫的痕跡,李媛媛看了他一眼,陡覺今天他倆出奇的狼狽,但要說為什麼現在如此狼狽,李媛媛不由歸根結底的問:「怎麼和別人打起來了?」
問是這樣問,但李媛媛知道,晏思成雖然自幼習武,但性情卻十分沉穩,處事向來可靠,斷不會無端生事,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緣由。
晏思成聽了問話,沒有搭腔,但李媛媛看了他一會兒:「你不說我大致也能猜到。」無非就是一些數落她的閒言碎語叫晏思成聽見了。李媛媛嘆息:「思成以後別再如此了,到底不是大唐……即便是大唐,該隱忍的時常也得隱忍一下。」
「是。」
子時,晚上十一點過了,即便是這個世界,街上的人也已經很少了。李媛媛和晏思成沿著偶爾開過一輛車的馬路往前走,耳根是這個世界少有的清淨。
看著李媛媛的背影,晏思成回憶今日種種,眸中竟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抹暖意。
李媛媛不知道,當她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的那一刻,晏思成的心幾乎都軟了。公主以前不是沒救過他,當他被達官貴人糾纏之時,當他被貴賓奚落之時,李媛媛從來都是幫著他說話的,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如現在這般,令他震撼,讓他……
晏思成忽然停住腳步,他摁住自己的左胸膛,心臟奇異的跳動讓他有幾分無所適從。
他心頭正亂,前面的李媛媛也忽然頓住了腳步:「思成。」她嚴肅的喚他,還轉過了頭,「你說我是不是當真過於豐腴了一點?」
晏思成一愣,掩蓋了心頭的情緒,他下意識的喚出:「殿下。」二字,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此時擺平心態。儘管這個稱呼,先前李媛媛命令禁止他再使用。
李媛媛現在倒也沒心情糾正晏思成的錯誤,她專心致志的說著:「我先前認為,我要在這個世界生活得很好,只要好好學他們的學問,懂他們的規矩,便能活得很好了。」路燈在她臉上勾勒出明明暗暗的光,讓人探查不出喜怒,「但現在看來,瘦,也是他們這裡的學問和規矩,我得遵從才是。」
「殿下切莫聽信他人所言妄自菲薄……」
「並非妄自菲薄。」李媛媛接過話頭,「我去食堂吃飯,要多了飯,師父便會打趣我一兩句,到教室上課,坐上了本來就壞的椅子,便會有同學笑是我坐壞的,去圖書館,書架之間行走,他人總是下意識的讓出最大的空間,還問我能不能過去。這本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本也沒放在心上,但今日這出……」李媛媛扶額,重重一嘆,「竟被思成父親誤認為有身孕……」
晏思成被打得紅腫的臉更紅了幾分,只是在路燈之下看不明顯罷了。
「此事有辱聲譽,看來身材一事,我是不得不改了。」事關清白,李媛媛拍板決定,「就從明早開始,將我的食物減半!」
「殿下三思……」
「思成,你是知道我的,若有一件事造成了我的困擾,要麼我改變它,要麼我改變我自己。先前我道這裡的人目光狹隘,我意圖改變他們的審美,殊不知狹隘卻是我,是我固步自封,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李媛媛說得堅定,晏思成默了很久,只輕聲道:「明早我做了蓮子牛奶西米露。」
李媛媛背脊僵了僵。
「唔……」她咬牙,「減半。」
再次說出這個詞,李媛媛就切身的體會到,她確實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媛媛表情雖然痛苦,但晏思成熬的西米露她竟當真只喝了一半!看著還剩在碗裡的食物,晏思成有幾分愣神,待得李媛媛急急忙忙跑去上課了,晏思成才拿小碗裝了剩下的西米露,封存進冰箱裡,然後摁著冰箱門憂心忡忡的沉思。
李媛媛餓了一天,到晚上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深刻的思考,「改變這個世界的審美」和「減肥」到底哪樣更簡單這個對比問題了。
這天晚上晏思成還在社團訓練沒有回來,李媛媛餓得抱著肚子在懶人沙發上面滾。滾了一圈又一圈,她終於忍不住要去拉開冰箱的門,此時手機一響,是張楠來了電話。
話劇拍完了,散夥飯也吃了,張楠還找她幹嘛?李媛媛困惑:「喂?」
「李媛媛,接下來幾個月你有沒有空?」
李媛媛愣神:「應該有吧。」
「上次咱們那個話劇得到了學校社團老師的好評,有老師特別喜歡你,正好學校也在籌備一個大學生文化節,文化節上面也要表演話劇,老師讓我參演了,又讓我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擔演劇裡的一個角色。」
李媛媛扶著冰箱門問:「這次是演什麼戲啊?」
「孔雀東南飛。」
李媛媛眼睛一亮,她這些天看書又看到過,《孔雀東南飛》在以前的名字叫《焦仲卿妻》,李媛媛在大唐時,閒來無聊,也讀過這篇樂府。一時,她竟有種文字跨越了千年時空,將她與現在的人聯繫起來的奇異感覺。她高興的點頭:「這故事我知道我知道。要我演誰啊?」
「焦母。」
「……」李媛媛覺得自己胃疼,「又是惡毒女人啊,還是元老級的……」
電話那頭的張楠好似輕輕笑了下:「接不接?」
李媛媛略一思忖,笑了:「好,接了。我猜你先前是當導演的人,這次既然要參演肯定會演主角,到時候我演你娘親,挾私報復一下,想想還有點激動呢。」
「成,那我回頭去回覆老師。」
那邊說著便要掛電話,李媛媛看了看自己放在冰箱門上的手,說時遲那時快,她脫口便問:「聽說,我先前喜歡過你,請問你是為什麼不喜歡我啊?」
電話那頭默了好一陣,像是斟酌了很久一樣,回答:「感覺不合適。」
李媛媛循循善誘:「是身材不合適對嗎?」
「也有這個原因……」
「謝謝你!」李媛媛滿足的掛了電話。
謝謝他給她放開冰箱門的動力……
晏思成訓練完回家的時候,李媛媛已經本著睡著了就不餓的念頭躺在床上挺屍了。
聽見關門聲,她眼睛眯開了個縫看了晏思成一眼:「思成回來了。」
「吵醒殿……吵醒你了?」
李媛媛搖頭:「你也趕快洗洗睡吧。」她迷迷糊糊的嘀咕,「睡了就不餓了。」
晏思成耳尖,聽清了她咕噥的這句話,他皺著眉頭到廚房里拉開冰箱門一看,他下午走之前做好的飯菜李媛媛一點也沒動,連早上那小碗西米露也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冰箱裡。
晏思成探頭看了看在床上微微蜷著身子睡覺的李媛媛,眉頭皺得更緊了。
第二天早上,李媛媛幾乎是被餛飩的香味從被窩裡勾出來的。她坐起身,披頭散髮,腦袋裡一片漿糊,但眼睛已經認出了茶几上食品的名稱:「豬肉餛飩!灌湯小籠包!皮蛋瘦肉粥!」
李媛媛第一時間喊出了他們的名字。晏思成端坐在茶几邊:「媛媛,這是我剛買的。趁熱吃。」
李媛媛肚子叫的聲音連晏思成都聽見了。她飛快的跳下床去洗漱了,然而坐到餐桌前,她吃了一個小籠包半碗餛飩一口熱粥,就不動了。
「飽了?」晏思成問她。
李媛媛搖頭。
晏思成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將粥又推到李媛媛面前:「殿下可再用點。」他語氣有幾分請求的意味在裡面,連稱謂都不由自主的喚出了殿下二字。
李媛媛咬牙忍了忍,最終只是塞了個小籠包在嘴裡:「不吃了。」
一桌食物空對晏思成越發憂愁的眉眼。
哎,熊孩子不好好吃飯,愁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