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思成對於「吃醋」這兩個字有點理解不過來。
不是不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而是不理解,為什麼李媛媛會吃喬小露的醋,為了……他?晏思成覺得這個猜測簡直匪夷所思。
公主是何等身份,他怎麼值得讓李媛媛為他吃醋。
陸成宇還勾著他的脖子給他分析:「你看,不是我說啊,你們李媛媛比起這喬小露吧,那啥,外觀上是要差那麼一點點……」
晏思成冷眼看他:「胡言亂語,媛媛勝她何止千倍。」
「好好好,你們李媛媛漂亮。那就說這喬小露對你的追求吧,讓李媛媛心裡不舒坦了。一直是自己吃著的泡麵,被其他人流著口水盯上了,誰都會覺得不舒坦是吧。」
是……這樣?
「媛媛不是如此小氣的人。」
「那可說不定。如果真是一碗泡麵讓了就讓了,要是男朋友女朋友可不一樣了。誰要敢現在追我女朋友,看我不削爛他腦袋。」頓了頓,陸成宇挑眉看他,「哎,我說晏思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一個榆木疙瘩,當真是愛情讓人痴傻?」
晏思成不理會他的打趣,兀自握著水杯沉思。
照陸成宇這個說法,李媛媛的心理便是,一直屬於她的晏思成被其他人惦記了,所以她不舒坦。但即便不舒坦,也不該躲著他呀,這躲得……簡直是一副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陣勢。
晏思成想想她拔腿跑的模樣,一想就是一陣心堵。就像是自家女兒在叛逆期與他鬧彆扭一樣,莫名其妙得讓他不知所措。
晏思成仔細回想在李媛媛變得奇怪前的那天晚上,他確信他在李媛媛的問話下,將自己的立場也表明得非常堅定,他是李媛媛的,誰也奪不走,李媛媛喜歡誰,他就善待誰,李媛媛不喜歡,那他就看也不會多看一眼。他記得當時李媛媛的神色尚且溫柔,沒有怒氣。
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嗎……
但到底發生了什麼,晏思成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了。
他一聲嘆息,揣著沉甸甸的心事去放水杯,哪想剛一站起來,斜裡走過來的一個學長與他撞在了一起。學長手裡拿著沒擰蓋子的茶杯,熱茶蕩出,潑在他們兩人身上。
水沒有多燙,兩人只是髒了衣服。晏思成禮節性的道歉:「抱歉。」
說來兩人撞在一起,對方急匆匆的,也有一定責任,但哪想那學長登時就怒了,把茶杯往地上一扔:「晏思成,你丫故意的吧。」
晏思成這才看了他一眼,是程方傑。前段時間他與晏思成在文化節上交過手,下來之後還抱怨過晏思成沒給他面子,讓他在文化節上出了醜。
程方傑嗓音一大,訓練場裡的人都靜了一靜,目光都在這方聚集。
陸成宇見勢不妙,連忙站起身來打哈哈:「師兄,思成今天有點恍惚呢,他不是故意的。」
「你咋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程方傑很是生氣,「他早不起晚不起,非得在我過的時候起,是找我麻煩啊?」
晏思成這些天心裡一直煩躁著,今天更是陰鬱到了極點,他一點也不想理會程方傑,扒開他肩膀就往外面走。程方傑個頭比晏思成還大一些,但莫名其妙的晏思成就那麼輕輕一扒,他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往旁邊站了。
等晏思成走了兩步,程方傑才回過神來,轉身拉開胳膊就要揍人:「他媽的臭小子目中無人慣了!」一拳從晏思成背後打過去。
陸成宇都來不及阻止,晏思成卻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一側身擒了程方傑的胳膊,將他往前一拽,手一翻就將他胳膊壓住,只要這時他向外稍稍使一點力,就能直接把程方傑的胳膊卸掉。
在場的人都懂點行。老師當時臉就白了,呵斥著跑了過來:「幹嘛呢幹嘛呢!」
晏思成到底是沒下手,鬆開了程方傑的胳膊,將他往外一推,不大的力氣,卻讓程方傑生生退了三步才停住。
程方傑像看鬼一樣看他。
晏思成連眼神也沒留給他:「別惹我。」他到角落拎了自己的包,轉身出了訓練場。
陸成宇看著喬小露追著晏思成而去,一邊搖頭一邊咋舌:「真他媽帥。」轉頭一看,程方傑這邊正揉著胳膊和幾個大二大三的人湊在一起,陸成宇又搖頭,「真他媽能得罪人。」
「他那招不是跆拳道里面的吧?」
「像是電影裡面的功夫啊……」
大二大三的人圍在程方傑身邊。程方傑恨得咬牙:「這眼睛長天上的小混蛋,老子總有一天要給他苦頭吃。」
第二天陸成宇聽到一個消息,說是藝術系的系花昨天晚上被晏思成拒絕了,哭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都沒法去上課。
陸成宇聽得是嘖嘖稱奇:「你到底是怎麼拒絕人家的啊?」
晏思成面無表情的看著黑板做筆記:「我逼她發誓以後不纏著我。」
「逼……人家發誓……」陸成宇不由腦補出了晏思成掐著喬小露的喉嚨,把她拎到樓頂天台邊上,逼著人家發毒誓的場景。陸成宇嚥了口唾沫,「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你也做得出。」
晏思成斜了他一眼,沉著臉繼續記筆記。
陸成宇笑他:「你用這模樣來上課,人家老師都覺得是他得罪了你好嗎,你還在和李媛媛吵架啊?」
若是吵架倒好,至少他知道她究竟是哪裡不開心。
下了課,陸成宇找他女朋友去了,晏思成一個人在食堂吃了飯回宿舍,走在路上,他晃眼看見了在前面慢慢走的李媛媛,她也是一個人走,腳步有些虛浮,腰微微彎起來,看起來很是疲憊無力的模樣。
一時間,什麼不開心都拋到了一邊,晏思成快步走上去:「媛媛……」
名字一喊出口,李媛媛猛地蹲了下去,裝作繫鞋帶的模樣。
晏思成登時哭笑不得,這樣拙劣的偽裝辦法……她腦子是有多漿糊才使得出來啊!但好笑之後又是無奈委屈,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惹得她如此嫌棄。
「媛媛,我看見你了。」他語帶嘆息,「這幾天你可是有何心事?」
李媛媛垂著腦袋繫鞋帶,沒有抬頭。
晏思成不善言辭,憋了半天,終是憋出幾句:「殿下若有事,與我講即可,若殿下不想見我,自可令屬下避開,不用自己亂跑……有失風度。」
他說完這話,等了半天,李媛媛還是搭著腦袋沒吭聲。
晏思成不知此時心裡是何種滋味了,既然李媛媛這麼不想見他,那他……
「思成……」
蹲成球的李媛媛忽然弱弱的喚了他一聲,聽聲音氣虛無力,是病態之相。李媛媛伸手在空中抓了好幾下才抓到他的手:「我……我起不來了……」
晏思成一驚,連忙蹲了下去,只見李媛媛面如紙色,額有虛汗,呼吸急促而氣弱。李媛媛抓著他的手,哼哧哼哧道:「我眼前發黑,看不清楚……」
「媛媛,你忍忍。」晏思成當機立斷,背了李媛媛就往校醫院跑。
將她背上背,晏思成恍然覺得,比起上一次李媛媛喝醉,她真的……輕了很多。
然而代價卻是……
「低血糖,有點嚴重。」校醫院的醫生刷刷的在單子上開了幾個藥,「下午在這裡輸點葡萄糖補充一下。你是她男朋友吧,你去給她買點吃的來。」醫生又看李媛媛,聲音有點嚴肅,「小姑娘你這是胡亂減肥不吃東西造成的吧。」
李媛媛白著臉沒說話。
「這學期我都看了好多個女孩這樣了。」老醫生苦口婆心的勸,「減肥沒錯,可得適量啊,整成你這樣哪行!回頭別人瘦了,自己身子卻垮了,那漂亮衣服穿上身,病怏怏的,不也照樣不好看嘛!」
李媛媛懂這個道理。
她以前就是不管穿什麼都病怏怏的不好看。
李媛媛點頭,覺得自己是該挨這頓罵。
晏思成只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著,拳頭是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心裡又是急又是氣,知道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簡直比看見她躲他的時候還要難受。
幫李媛媛領了藥,帶著她去輸液室打點滴。晏思成像平時一樣將前前後後的事給李媛媛料理得妥當,但卻沒有開口跟她說一句話。
李媛媛輸了半瓶液,悄悄看了晏思成一眼,見他陰沉著臉色,李媛媛咳了一聲:「思成……」
「屬下在。」
李媛媛聽得他的自稱,微微一怔,然後一聲嘆:「你在生氣。」
「屬下不敢。」
李媛媛又看了他一眼,可晏思成卻只看著前方,一張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波動,李媛媛垂頭認錯:「抱歉。」
聽得這兩個字,晏思成的表情才有些許鬆動,他側頭看了李媛媛一眼,見她臉色還是有點白,心裡又是一陣氣不打一處來,終是忍不住開口指責:「殿下這幾日避開我,便是為了讓自己餓肚子受折磨?便是想用如此極端的手法瘦身?」
「不是……」
是兩件事,想減肥和想避開晏思成,沒有必然的聯繫。
只是避開了這麼幾日,李媛媛卻發現,自己對晏思成發的那小芽並沒有因距離疏遠,而缺少營養灌溉。這顆種子像是在她心裡施了十幾年的肥料,就等著破土而出的這一天,翻著倍的把以前埋藏的那些肥料吸收進來,然後茁壯成長。
沒有晏思成,李媛媛的生活多了很多不習慣。
然而所有的不習慣,歸根結題起來都只有一樣不習慣,她不習慣一個人。
晏思成的陪伴之於李媛媛就像是水之於魚,光之於葉,已經成為她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越是不聯繫,李媛媛就越是想念,越是想念她就越是無法控制的認為自己是喜歡晏思成的。
可她和晏思成,當真能在一起嗎……
且不說晏思成,邊說她自己,她太習慣他們之間的關係了,就像情侶接受不了他們是親兄妹的事實一樣,她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親兄妹」是情侶這樣的事情啊。
而且要晏思成和她做情侶……
李媛媛轉頭看晏思成,只見晏思成嚴肅的盯著她,一如父親盯著自己不聽話的女兒,一如兄長盯著自己調皮搗蛋的妹妹。
「殿下,日後不管瘦身與否,飯得好好吃。」
李媛媛只得嘆息著點頭。
默了一會兒,晏思成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幾日……」
「思成,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她知道晏思成要問什麼,但是她還不想將自己的心思告訴他,和晏思成一起吃飯,一來是讓他不再追問,二來……李媛媛發現,不見他或許比見他還要糟糕。
晏思成聞言,看了李媛媛一會兒,果然不再多問。像往常一樣點頭應了,只有一聲乾脆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