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在空氣中的是她光聞到就會垂涎三尺的牛肉麵香。有一雙柔軟溫熱的手正在輕拍她臉蛋。然後慈愛的聲音傳來:「起來了,柳柳,小懶蟲,睡了三天,我就不相信妳還睡得著。」是母親的聲音。
柳柳?她叫她柳柳?她猛然睜大眼,跳了起來。入眼盡是二十世紀的東西,電視、彈簧床、沙發,一牆她最心愛的布娃娃──這是她的房間!存於二十世紀台灣的房間,以及她的母親朱麗容。她驚惶的看向鏡中金髮碧眼的陌生人,那陌生人也回她驚惶的眼神!老天哪,她不再是蘇幻兒,而是楊意柳──不!也不是楊意柳,天知道又是那一具不知名的身體。
「媽咪!為什麼?為什麼?妳在做什麼!」她深刻體認到一個事實,她已不再是蘇幻兒了,不再是石無忌深愛的那個女人了,是上天給她開了個大玩笑?還是母親以關愛為出發點的作弄?不!她不要回來!不要!她低啞的對母親質問。
朱麗容倍受震撼的看著女兒!她認得那眼神!那是戀愛的眼神,為情所苦的哀怨眼神!她失聲直叫:
「不管兩個半月來妳過著什麼日子,都當是夢一場,忘了吧!幻兒,那不是妳的年代。古老的人,那生活,那世界,我怕妳過不慣!而靈異界的十位長老不能容許我犯的大錯,一直要引妳出歷史。可是我不肯,後來他們替我找到一具完全契合妳靈魂磁場的身子,要讓妳回到現代重生。過程中,我們有召來蘇幻兒的魂魄。才知道她過得很悲慘、很痛苦,不願重生。連她都這麼說了。我又怎麼會以為妳在那邊過得好?柳柳,一切重新來過。我們給蘇幻兒三年壽命為補償,她存在她的年代了。」
回到現代又如何?她的愛人不在這裡!她抓住母親。
「讓我回去!讓我回去!我愛他呀!媽咪!求求妳,再幫我一次,讓我回去代她活著,既然她不願重生,就讓我替她重生。」
沒有無忌的日子,生活是可怕的空洞!甚至都忘了日子要怎麼過!
「沒有法子!柳柳,長老們幫我是因為不想要你介入歷史中,他們不會助妳回去。而我,早沒這能力了。才兩個月半呀!柳柳!妳怎麼可能會愛上人?」朱麗容不明白,不過看女兒從未有的哀痛欲絕,她已開始後悔帶她回來了。
「兩個月半又如何?我嫁人了,愛上了我丈夫,懷了他的孩子,它就是發生了,我又能如何?以為不能再回來,放心去愛,放心去接受,打算終其一生只愛他一人。媽媽!感情來時,能說不愛就不愛嗎?」意柳低泣。
是了,只有嘗過真感情的人才說得出這一番話,也只有感情一事才會將該是欣喜若狂的回來,化成肝腸寸斷的分離。她的女兒從來不哭的,但是她哭了。朱麗容心疼的摟緊女兒,不論如何,終究不能留她一輩子。她已覓得真愛,穿越千年時空,又何止是千里迢迢?為女兒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即使自己終將孤獨。
「媽咪很抱歉,柳柳。我們馬上去大陸,那兒有許多奇人異士,一定會有法子送妳回去的。雖然捨不得,可是為人父母求的也只是子女們覓得幸福歸宿。只要你過得好,柳柳,媽咪什麼都會做。」朱麗容捧著女兒小臉,輕拭她臉上的淚痕。
楊意柳新淚又下,感到自己的不孝。
「對不起,媽咪,我應該高興回來,好承歡您膝下,您費了那麼多心血。甚至失去特異能力,都是因為我──我卻仍那麼自私!對不起──真的──」
母女相摟在一起,朱麗容強笑。
「傻孩子,即使妳活在這裡,還不是要嫁人?嫁國外,嫁遠地,也是不易相見。好了!不說這感傷的話。告訴我,是什麼樣出類拔萃的臭男人拐走我女兒的心呀!」她叉腰看著女兒。
楊意柳小女兒嬌態畢露,依在母親懷中,雙眼發亮的就要說心上人種種,一揮手,卻見一隻墜子從她衣內滑落。
是八卦石!
「這是什麼?」朱麗容撿起端詳。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尋常東西,尤其石子中散出的能量十分迷離!她身為甲級女巫,對奇異事物不知全部也知八、九。可是這東西,肯定無跡可尋。昨日由大陸回來,她可沒發現女兒身上有這東西。何況半個月以來這具身體全由她保管,那麼這東西從何而來?
「八卦石!怎麼可能?它怎麼可能會與我的魂魄一同回來?」意柳大叫,一盞希望之燈燃上心頭。
「什麼八卦石?妳見過?」
她猛點頭,急急說著:
「這是無忌──我丈夫送我的傳家之寶,屬上古遺物。無忌說若解得開它所蘊藏的秘密就可以通古今、知未來、曉天機,可是石家只將它用來傳承。此物會懾人心神,不能久看,而且在某種因緣際會時,會產生時空逆轉。無忌讓我戴著是因為它可以安胎──但──它怎麼會跟我回來呢?」
朱麗容秀眉深鎖。
「大抵神物的使用,一定與天氣靈氣交會有關,或星辰,或潮汐,或陰陽交替等其他。若不懂使用之法,它形同廢石,只能發揮些許作用,更怕是反作用。它或許是引妳回去的關鍵。因為世界靈異學會都不會有人來幫我們。可是怕就怕一旦弄錯了,在時空逆轉中,將妳推到宇宙黑洞,讓妳魂消魄散──後果很可怕。除非我們找到有關書籍,否則不能亂試,懂嗎?」她慎重的交代。
楊意柳道:
「可是八卦石屬私人收藏,不易現人,那麼又要去那裡找它的資料?」
倒是朱麗容胸有成竹。
「凡是上古遺物,或傳說、或真實,一定會有人撰述下來,但年代可能極為久遠,既在大陸出土,資料也一定在大陸。明天我們再出發過去,會找到的,大不了一間一間圖書館找下來。」
將八卦石掛在女兒胸前,至少,目前有一條路好走,利用天地自然力量帶走女兒,長老們再也沒話說了。
可是──八卦石真的能帶她回去嗎?
※※※
她不是幻兒!她不是他深愛的那個幻兒!
石無忌驚恐的發現!
回到傲龍堡,他迫不及待奔到蘭院去找他那睽違兩個月卻像分離一輩子的嬌妻。只想將她摟個夠,親個足。但是,她害怕的哭了,縮在床角顫抖,神態間全是恐懼,像隻待宰的羔羊。用如蚊的哭聲求他不要靠近她!
那不是他的幻兒!卻像是冷剛曾經描述的那個幻兒!老天!他不在的期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時辰後,他召來家人聚在風雲樓。將幻兒的狀況告知眾人,初回來的無痕、無介與冷剛都大大詫異。倒是冷自揚與無瑕擔心的對望一眼。
「冷叔?無瑕?」石無忌看向兩人。
冷自揚先道:
「自大少爺出門那一天,夫人回房不久,就聽到房內發出一聲尖叫。我們匆匆趕去,只見少夫人躺在地上,不久後醒來,就成了這模樣,只認得玉娘,不認得其他人。玉娘說,也許是少夫人懷孕所以性情又變成了原先的模樣,生完孩子就不會了。」
「不,不可能,這說不通。」無痕首先否決。
無瑕憂心道:
「大嫂一直說,她不要回來的,回來做什麼?大哥──她外表是嫂嫂,可是內心不再是了!她不是同一個嫂嫂──哦,這該怎麼說呢!」她求助看著丈夫冷剛,冷剛握住她手。
「可是她確實還是大嫂呀,這容貌,這長相──」無介叫著。
無介的話觸動石無忌某部份記憶。記得以前幻兒曾問過他,說她若不是那容貌、那性子,他可還喜歡她?這些話的暗示,他一點也不明白,可是卻又是整件事情的關鍵。到底她的意思是什麼?
「如果往借屍還魂方面想,也許可以解釋。」冷剛緩緩說著。
眾人大吃一驚。因為靈異一事,向來不被石家所採信,即使真有其事,也存著「敬鬼神而遠之」的心態去面對。可是,幻兒身上發生的事太離奇,道理上全不通。如今冷剛一提,若不信其有,還能如何?只要有方法能讓他們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能讓他們再度得回眾人所愛的幻兒,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試。
「有誰可以請教?」石無忌問。
「上天山,找我師父呂不群。」冷剛說著。
※※※
天山頂峰,雲煙霧海形成夢幻奇景,早來的冬雪蓋上滿山雪白,寒冷異常。
寒松底下,岩石成桌,桌旁坐著三人。
一個白髮長眉老人,一身灰衣樸拙,卻仙風道骨。
另兩人則是石無忌與冷剛,他們臉色沉重地看著老人,想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看出端倪。
「這是人為逆施結果,原本不該出現於我們這年代,她是屬於未來的魂魄,在千年以後。此次回歸,正符合輪轉運行,石公子就不要強求了。」老人沉沉開口,雙目仍閉閤。
石無忌絕不妥協道:
「我要我娶的那一個妻子。」
「即使傾你所有?」老人問。
「傾我所有!」石無忌堅決回答。
老人睜開眼,看向天空。
「令夫人尚有三年陽壽,三年後,是一轉機。人的思念是一種動力,在轉機時與之相牽動,也許,她就回來了!在那之前,誰都無能為力。後世的人可以回溯,現世的人卻無法探究到未來。」
三年?三年後幻兒還不一定會回來?他連一刻鐘也等不了。幻兒已是他生命的全部。那個不守傳統、我行我素的女子才是他衷心所愛。此刻家中那一個畏怯的女人,雖然相同的嬌美,可是卻不再有神──他憐惜那容貌,卻對那佔住軀體的正主兒深感厭惡──他早知道的,除卻他心愛的幻兒,任何女人全是庸脂俗粉,看也不想看!即使是相同的一張面孔──幻兒呀──難道注定此生無緣?那又何苦下來走一遭?擄走他的心又狠心別離?何其忍心?
「她為什麼要走?」他低問。
老人看向他。
「她身不由己,一個女人能為男人懷孕,留在不屬於自己的時空中認真適應,其心意非常明白,不應有所質疑。」
石無忌低首,不再說話。
兩個月來他復了仇,讓所有仇家得到應有的下場,背負在肩上十七年的枷鎖終於解下,卻絲毫沒有喜悅。只想快些回家,回到他身心可以完全棲息的地方。可是,她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哭泣的女人。是怎樣的一番作弄?上天總愛毫不留情的搶走他的真愛?先是父母,再來是幻兒。不,這次他不會向命運妥協,他要找回他的幻兒,不計任何代價!
※※※
沒有法子!找不到書,找不到有關八卦石的書!已經兩個月了!她們從北京往下找到杭州,一直無法找到任何可以啟用八卦石的書。
楊柳小築四周植滿柳樹,是杭州年代最久遠的老旅館;有千年的歷史,已列為一級古蹟,但因建築結構結實耐用,近來又開發觀光,所以原本該禁用的「楊柳小築」卻用來當旅館,年代可追溯至宋朝,有過幾次翻修。
無忌該發現到她與真正的蘇幻兒的不同了吧?是否那樣的蘇幻兒更適合他?好想好想他。思念原來是這等傷神的事,茶不思、飯不想原來並非言情小說誇張杜撰而來。她不想要石無忌去碰蘇幻兒,不許他碰她!同一具身體也不行──哦──她快瘋了!她真的快瘋了!
推開窗,見夕陽在地平線成半圓,四周灑滿金光,美麗得一如從蘭院看出去的夕陽!她懊惱的抓出衣內的八卦石,把玩著,輕喃:
「你既然能跟我來,又為什麼不能帶我回去呢?你護衛石家歷代之久,難道不想回去嗎?」
石頭當然不會回答她。
朱麗容推門而入,滿臉疲倦。
「柳柳,我們一同去吃晚飯吧!」
「等會!媽咪,妳看,今天的夕陽是不是紅得像火球在燃燒?」她回過頭對母親笑。
朱麗容看過去,卻看到扭曲變形的窗口,八卦石與夕陽相結合閃出妖異光芒。她尖叫:
「柳柳!離開窗子!快!」
整間屋子竟也開始旋轉扭曲了起來,像大地震!可是,朱麗容知道,八卦石被觸動了。不知怎麼觸動的,也不知這時空逆轉是好是壞!不!她必須帶女兒出去,房子會承受不住扭力而塌掉,牆角已出現裂痕了!
楊意柳拼命要接近母親,可是她走不過去!驚駭的看到自己又飄了起來,而八卦石圈住她的靈魂
「媽咪!」她尖叫!
八卦石四周產生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渦將她吸引了進去!在她靈魂完全被吸進去後,黑漩渦消失了,可是房子依然在震動!
朱麗容形同瘋狂的往那窗口奔去。可是身後卻有兩雙手抓住她。「還有人沒有逃出去!快點走,房子要倒塌了!」她被拖了出去。
「柳柳!」朱麗容尖叫後昏迷過去!遠處的救護車鳴笛聲,四處傳來的哭叫聲,搶救的聲音,形成一團可怕的夢魘。
她不知道這股力量要帶她的女兒去那裡,也許魂飛魄散成絲游魂,也許永遠鎮在宇宙黑洞中不見天日,反正──這一次,她是真正的失去她的女兒了,永永遠遠的失去了──
※※※
傲龍堡內,春夏之際,百花齊放,香味四處洋溢,本應是輕鬆的季節,堡內卻讓窒人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連大好景色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蘭院內外一些女僕進進出出,不時有人奔向風雲樓稟告狀況。本應是六月出生的傲龍堡繼承人,卻在五月提早來到,因為母體太過虛弱,導致早產,情況非常不樂觀,蘇幻兒已痛了一日一夜,兩位產婆急得滿身大汗,一直要夫人用力推,用力擠,可是哭泣消耗她太多力量,椎心刺骨的陣痛已使她恐懼得幾乎放棄求生意志。
「可能只能保住一個,而母體比較弱。」冷剛皺眉對石無忌說著。
幻兒消失這六個月來。石無忌一直住在香院,不曾步入蘭院,原因之一是她已不是幻兒,之二則是不想驚嚇她而動到胎氣,只叫玉娘多照顧她。可是她的身體是一天天虛弱下去,直到今天她甚至沒勇氣生下孩子,寧願死去。
他們全在風雲樓等消息。他們對這個蘇幻兒完全陌生,可是那身體是幻兒回來時可依附的──如果她回得來的話。怎能讓她死去?而胎兒──是他與幻兒的結晶,又何其捨得?
石無忌看向冷剛。
「如果萬不得已,保住胎兒。」
「大哥!」眾人驚呼。
石無忌抬手制止。
「對於一個一心求死求解脫的女人。我們無能為力,即使救下她,對她不見得是好事,對我們也不是!因為她只是一個陌生人,不是我們的幻兒。」
冷剛退了出去。
難道連大哥也放棄希望了嗎?大家天天期待上天給他們一個奇蹟,帶嫂嫂回來!因為失去嫂嫂,受傷最深最重的就是大哥!他又成了沒笑容的人了,拼命工作,拼命讓自己累,不然就是呆愣失神──到底要怎麼做才好?怎麼做大嫂才會回來?
※※※
天!她好痛!她全身都痛!那股撕裂般的巨大疼痛,讓她想尖叫發洩!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推呀!用力推!
心底一個清晰的意念在對她感官下命令,她直覺的使勁推擠。在每一波劇疼中想將什麼推出體外。
「沒有死!還沒有斷氣,快回來,別對外人說!」一個老嫗的聲音在耳邊呱噪!另一個不信的聲音叫:
「剛剛分明沒有鼻息了,怎麼沒斷氣?」
「可能是疼得一時岔了氣。別亂說話。免得大少爺生氣怪罪我們──」先前老嫗又說著。
她們在說什麼?她完全不明白!八卦石將她帶到何處?她一定要想辦法睜開眼看看!她聽不到媽咪的聲音,而肉體強烈劇疼,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楊意柳咬緊下唇,終於讓她睜開眼──她躺在床上,床頂是精工雕成的橫木,蓋上雪白紗帳──她的房間!她在蘭院與無忌共同的房間!老天,她回來了!八卦石感應到她的思念送她回來了!哦,謝謝你,謝謝你,不管你是誰,衷心謝謝你──心中腦中全是感謝,也只有感謝──
等等!既然她又成了蘇幻兒。那麼原本的正主兒又死了嗎?怎麼死的?她的身體怎麼會這麼痛?
眼睛告訴她答案了:她正在生小孩!
她回到未來才兩個月,怎麼一回來就是在生產?老天!痛死了,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醒來就給她這段精采的過程承受──蘇幻兒,妳孬種!臨陣脫逃!她心中恨恨的大叫!雖然會導致生產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可是──正牌蘇幻兒怎麼敢不生完就放棄活下去?如果她沒有及時回來,一屍兩命的悲劇豈不鑄成了?這樣的蘇幻兒,不配擁有孩子,不配擁有無忌!
人在生氣時,力量是很嚇人的!難產已久,產道未開到能生小孩的寬度,這一氣。只聽產婆大叫:
「再用力,快!頭出來了!已經出來了!」
幻兒已經疼得超出她所能忍耐的極限。尖叫出來!尖叫的同時,她更聽到一陣洪亮的嬰兒哭聲。而身體四肢百骸好像全被輾過、破敗不堪,都報廢了,如釋重負的同時已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精神有些渙散。可是卻堅持自己必須親眼看到寶寶之後才能昏倒。
兩個產婆七手八腳的替小孩洗澡穿衣,抱到床沿道:
「好俊的男孩兒,白白胖胖,是個壯小子呢!」
她讓另一個產婆扶坐起來,抱過孩子,貪婪的看著這個讓她痛得死去活來的小寶貝。看起來好小,眼睛緊閉。輕微的呼吸與心跳證明他是個活生生的小東西。初生兒其實大多全長成一個模樣,皺皺的臉,看不出來像誰,但是幾天以後,眼睛睜開了,像誰就可一眼看出呢!她百感交集的看孩子,迫不及待要與孩子、與無忌一同分享成長的喜悅了。對了,無忌還不知道她回來了。
「夫人,休息吧!我們將孩子抱出去給大少爺他們看。」她們抱走孩子。
而她也真的累了,在沉沉入睡之時想著,等她醒來要好好看看無忌,告訴他,她一直好想他,要問他是否同她一樣?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正主兒?──
※※※
她竟然昏睡了兩天才醒來!太不可思議了,而更令她詫異的是,睜開眼瞧見的不是丈夫關愛的臉,也不見身邊躺著孩子。就只見手上端著一盅雞湯的玉娘。
「娘!」玉娘怎會在這裡?
玉娘餵她吃補,抱怨道:
「幻兒,娘這幾個月來與妳說了這麼多,卻怎麼仍不懂事?想想大少爺對妳多好,可是妳一懷孕就怕他,不敢見他。我說過,他這個人可以是很好,但卻也可以是很可怕。六個月來他不來蘭院,一方面替妳著想,一方面不喜歡妳怕他。也不愛看你哭。我拼命對所有人說妳是有身孕才會性子改變。現在生完了,我已沒有其他理由好說,妳可要懂事些,別再怕所有人了。妳這模樣,大少爺不會讓孩子接近妳的。」
「孩子呢?」幻兒心中猛消化玉娘提供的訊息!六個月來無忌不曾來過蘭院!那麼代表他知道她已不是同一人了,並且沒碰他不愛的那一個蘇幻兒!狂喜剎時充滿心中!
「大少爺雇了兩個奶娘與孩子住客院。說是不要打擾妳,妳身體虛弱,可是我知道,他不會再來找妳了,你讓他好失望,他一定很生氣!」
好呀,敢不讓她見孩子!看她怎麼捉弄他!並且想確定這些日子以來他是否與她一般有深深的思念?
這會兒不會再有人抓她回廿世紀了吧!八卦石與大自然的力量帶她回來,代表她已注定活在古代,成了宿命,沒有人改變得了!
「幻兒,等身子完全好了,妳可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抓回丈夫的心。」玉娘交代。
「我知道了。」她漫應,扯住玉娘。「娘,帶我去看孩子!我好想抱一抱他哦!」
玉娘含笑點頭,讚賞。
「終於有點樣子了,前些日子一直說不要這個孩子,這孩子不是妳的,我還真怕妳中邪了。」說完扶起她,替她穿上外衣,長髮攏在身後。
身體虛弱得叫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小腹比前兩天消了幾吋,看情形應該會恢復身材。
客院中傳來陣陣笑聲。
有無瑕、無介、無痕、冷家父子,兩個中年婦女以及──小青!正抱著小孩的小青坐在石無忌旁邊,臉上滿是慈愛,好像小孩是她生的似的。這一看,看得她妒火中燒!這女人竟敢趁虛而入!
眾人看到幻兒到來,笑聲有片刻停頓。氣氛一下凝結似的,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惹人嫌了?
「妳怎麼來了?」石無忌態度冷淡,臉色依舊是一慣的冷冰。
「我來看孩子。」她輕輕回應,看到大夥不自在的表情,心中十分火大,連想捉弄人的興致也沒了。這筆帳且記著,現在最想發火。
「回房去休息。」他命令。
幻兒拿開玉娘扶持的手,堅定地走向石無忌,十分兇悍的抱過小青手上的孩子,丟到他手上,叉腰瞪他。
「有件事我想你最好解釋一下,我在蘭院等你!不過來我與你沒完!」她轉身走。
「幻兒!」石無忌脫口而出!
她火辣辣的回頭。
「我生孩子痛得死去活來,那知一覺醒來就得到棄婦的待遇!還不讓我見孩子,石無忌,孩子是我生的,不讓我抱,卻讓所有不相干的人抱得盡興哦!去你的!」
眼淚不爭氣的浮上眼眶,搶過他手中的孩子奔回蘭院。
「幻兒!」石無忌驚訝又不敢相信的大叫。
「大嫂!」眾人也叫了出來。
是幻兒回來了!她回來了!除了她還有誰敢這樣與石無忌說話?
「你們別過去!」他阻止眾人,自己奔回蘭院。
畢竟身體虛弱,回到蘭院,在院子中就險些癱跌在地。坐在石椅上喘氣,看著懷中搶來的兒子。這孩子將來不簡單,被摟來抱去還非常鎮定,莫非是嚇呆了?只見一雙靈活的眼,正骨碌碌盯著她看,十分的好奇。
這孩子像無忌,大概只有眼睛像她。幻兒用力擦去淚水,為自己的情緒失控歸罪於石無忌沒有將小青嫁出去。
「幻兒!」石無忌並不敢完全確定,怕希望太多,失望會更傷人。緩緩走近她。
她不給好臉色。
「你回去香院等著吧!我會叫人送休書過去。」
這會兒,石無忌百分之百確定了,臉上表情轉了一百八十度,狂喜的抱起她叫:
「幻兒!真的是妳!真的是妳回來了!天啊!你讓我想慘了,等慘了!」
「小心孩子!無忌!我們擠到孩子了!」幻兒大叫,忙將兒子捧高。
石無忌抱她坐在自己膝上,深深的看她,久久才痴痴的問:「疼嗎?」
「現在才問?來不及了!」她揚著下巴,然後騰出一手指他鼻子。「說!為什麼沒把小青嫁出去!」
他忙道:「小青已經嫁人了,昨天回來看冷叔,她也有身孕了,才要求抱一抱睿兒。」
「睿兒?」她抬眉看兒子。
「石定睿。等會要向小青道歉,知道嗎?」他不放鬆的交代。
這下可真的糗大了!當時大夥都在,豈不笑死了!
「知道了。」她低頭。
「還有呢?」他又問,抬起她下巴。
幻兒嘟嘴,有些耍賴。
「什麼?」
「我不介意妳吃醋,但是胡亂冤枉我可不行,妳欠我一個道歉!妳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六個月來折磨得我不成人形,竟然還敢指控我不忠!我甚至連蘇幻兒的身體也沒碰過!」他深深說著,有著不諒解。
她拉下他的頭吻著,互訴離別相思!她要告訴他,她的思念不比他少,還要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兩人相依著訴說離別後的事,總好像一輩子也說不完似的,到最後還是嬰兒抗議的哭聲讓他們進屋去餵奶才稍有停頓。
「這麼說,八卦石幫了我們。」石無忌把玩她胸前的八卦石,一邊看著兒子用力吸吮的表情,十分可愛。
「是呀!它一定會世世代代守護我們石家子孫,」幻兒對丈夫深情說著。膠著的眼彷彿一輩子也看不足的深深凝望,他的唇又印上她的──
拍門聲打破了良辰美景的氣氛,傳來無介的大嗓門。
「大哥,大嫂,該出來了!大家急著見大嫂呢!」
「不理他好不好?」幻兒臉上滿是盼望。最好別出去,既然知道她來自未來,那麼他們一定會要求她說一些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關於未來的事給他們知道,太麻煩了。
石無忌抱過孩子,讓她整理好衣服扶起她。
「走吧,我也想知道。一次說完免得要你多費唇舌好幾次。」
幻兒不甘不願的讓丈夫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