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猶豫著是不是放棄這個案子。
先不說在離開庭還有兩天的時候,沒有正當理由更換辯護律師是否被准許,就是她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沒錯,剛開始時她由於害怕很想遠離這件案子,是各種形勢和巧合逼得她硬著頭皮堅持,而堅持的目的也是為了最後放手。但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雖然主任已經回來了,她卻反而有了一定要打贏這場官司的念頭。因為那個鬼對她的折磨令她火冒三丈,還因為對李景明深深地憐憫。
她相信李景明一定是被這個鬼上身才會做出那種天理難容的事,可是那個鬼為什麼要那麼做?而李景明又怎麼面對他親手殺死家人的沉重罪孽?解救了他真的好嗎?這案子給了別人又如何?難道就讓他冤死嗎?何況就算她打這場官司,怎麼打也是個問題。除非證明李景明在事發時患有使他喪失行為能力和辨認能力的精神病,否則他不能免責。而鬼上身無論如何也不是一種精神病,況且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這種事情。
萬里當然極力勸她放棄這個案子,她可以理解他是為她好。可那個阮瞻對她冷言冷語,揚言如果她不放棄,出了任何亂子他一概不理的態度卻讓她惱火,一心想辦好了這件事給他看,但她又知道沒有那個漠然無情的人是不行的。因為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自從她住到他那裡,她才真的感到安全,再沒有噩夢和恐怖的幻覺。
各種想法讓她的心裡混亂不堪,整整一個上午她什麼決定也沒做出。
「午飯後再決定。」她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望向窗外。這才發現天空黑得像鍋底,一付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辦公室的門『呯』的一聲打開,小王探進頭來。「岳姐!」
「啊?」小夏嚇了一跳。最近她總是這樣,一點小動靜都能讓她心驚肉跳,就這樣還想辦理涉鬼案件,連她自己都覺得異想天開。
「有人找。」
「哦,萬醫生來找我吃午飯。」
「不是萬醫生。是個阿姨,說是你的房東。」
「房東?」小夏很意外。她有什麼事?難道是前天她房間裡的世紀大戰曝光了?她疑惑地走到接待處,看到房東背對著她站在窗口。
「劉阿姨?你找我有事?」她問。
房東轉過身來,眼睛在一瞬間藍光一閃,接著無聲地笑了起來。
小夏嚇呆了,全身的血液全部湧上心臟。這是房東劉阿姨沒錯,但那笑容的僵硬、詭異、肌肉的扭曲,每一個細節小夏都熟悉--在她的噩夢裡,她撞見鬼魂的時候都曾見過。就像陪葬紙人的臉,表情都是畫上去的。
「為什麼勾引我老公?」房東細聲細氣地說。
「啊?你老公是哪位?」小夏一頭霧水,但還是往門邊蹭了幾步。
「為什麼勾引我老公?」房東突然大叫,抽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尖刀拚命刺了過來。「狐狸精,我宰了你,讓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
因為小夏早有逃跑的準備,所以險險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刺。但房東的瘋狂嚇壞了她,只得慌不擇路的逃竄。她驚恐萬分的跑,房東就鍥而不捨的追,弄得整個事務所雞飛狗跳,驚動了所有的人。有的男律師想阻止房東,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制不服她。
「狐狸精,我宰了你,讓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她機械的重複嘶喊。
小夏驚慌之中被椅子絆倒,腳腕處的疼痛使她知道這次不是個夢。她想爬起來,但房東已經趕到,舉起了尖刀。
「我說了叫你別多管閒事!」她的神情忽然不再瘋狂,轉為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報應到了。」
這一刻,小夏明白了房東也被那個鬼魂附身了,可是她已經無能為力,只能面對著揮舞而下的尖刀閉目以對。
然而,預期中的巨痛並沒有來到,反而滿耳聽到房東已經變形的不甘心吼叫。她睜開眼,見到阮瞻從背後一手勒緊房東的脖子,另一隻手抓住她拿著刀的拚命想掙脫的手。
「萬里!」他叫。
萬里從另一側衝出來,很野蠻地奪下刀子,並把掙扎不已的房東臉朝下按倒在桌子上。阮瞻背對著眾人,只有小夏看到他的嘴唇唸著什麼似的動著,並把手掌拍在房東的頭頂正中。
「直接回家去。」他命令。
小夏驚愕地看著房東的神情迅速從邪惡轉為呆滯,在萬里放手後,風一樣地跑出去。
「沒事沒事,一場誤會。」萬里拉起小夏,對著眾人和才衝上來的保安說,「這是我的病人,有偏執和妄想雙重病症。」
「她不是妄想你是她老公吧!」小王說。
他的玩笑讓驚魂未定的眾人笑了起來。
「對啊,所以她來找無辜的小夏的麻煩,誰都知道我對小夏好嘛!」萬里不以為意的承認讓大家又鬆了一口氣。
潘主任看著『硝煙瀰漫的戰場』,皺皺眉頭。
「萬醫生,」他叫萬里,「請記住你的診所在十四樓,不是這裡,我希望這種事不要發生了。」
「我知道,對不起。我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那就好,我們可是友好單位。」潘主任點頭,然後看著還在發愣的眾多手下,「別愣著,快收拾一下,像什麼樣子。還有你--」他指指小夏,「以後不要把私事帶到工作中來。」
小夏象小雞啄米一樣忙不迭地點頭,然後也不管收拾殘局,直接把兩個男人帶進她的辦公室。
「她被那個鬼魂附體了。」她宣佈。
「很明顯。」阮瞻淡淡地回答。
「看來那天你真的只是封印了它,可它那麼快就解除了?」萬里擔憂地問。
「這也很明顯。」
他一臉無所謂的態度讓小夏有些不滿,「這樣就完了?我是說--你不幫她驅走那個鬼嗎?你應該有這個能力吧。她這是--跑去哪裡了?」
「你還真有閒心,她一分鐘前還要宰了你。」
「她被鬼附身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好。」阮瞻冷冷的反唇相譏。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某人的家,回來後就有不好的感覺。他急忙卜了一卦,這才能及時趕到這裡消了一災,看來有人並不領情。
「不是阿瞻不幫忙驅鬼。」萬里聞出火藥味,連忙打圓場,「這個鬼力量很強,沒什麼準備就強行驅逐的話,會傷及寄生體,也就是你的房東的身體,弄不好會死人。」
「是這樣啊!那--對不起啦,算我錯怪好人。」小夏知錯就改,但她還是不明白,「可這是白天啊,它怎麼會出來做惡!」
「它附在了人身上,就不會太忌諱白天,只不過在晚上操控寄生體會更容易。可是今天--」阮瞻看看窗外,天空黑如傍晚,「這種天時給了它機會。」
「就是說那天它折在你手下後就躲在別的民居里,而它很會隱藏,讓你發現不了。」萬里說。
「不就是某些人的RPG等級不高造成的!」小夏逮到機會挖苦人,當然不會錯過。
阮瞻瞪了萬里一眼,怪他多嘴。萬里則對兩個人的情形都假裝沒看見,繼續問:「它為什麼選擇房東呢?我聽說她住一樓,它這個--也算長途跋涉吧。」
「因為房東對岳小姐的情況熟悉。它既然不能順利鬼上身,當然會找別的辦法殺了她。」
「什麼意思?」小夏反感地問,「它不放過我?」
「你不明白嗎?」萬里插嘴,「它沒有走,你的麻煩就大了。從你一開始接手這件案子,所有的事都是針對你的。我不知道它為什麼要對李景明下手,但你很可能妨礙了它要的最後結果,所以從頭到尾它都要你死。還是放棄這個案子吧。」
兜來轉去,問題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