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會』從其性質和功能上講,很有可能被定為非法邪教組織--這是小夏研究過有限資料後得出的結論。
這就讓她比較好奇了,要說是無知村婦就罷了,可她們全都是被社會和經歷淬打得無堅不摧的女人,見識過多少事面,抗擊過多少風浪,怎麼會被洗腦得如此徹底,怎麼能相信這些荒誕不經的鬼話?!
許給神的女人?
這個世界已經烏煙瘴氣,污染得連人都鄙視了,神怎麼會降臨這裡,還會娶上一大票連殺人放火做起來也不皺眉頭的女人!她實在想不通!
不過在她看來,『有困難找萬里』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所以她請他吃午飯。聽了她簡單的陳述,萬里絲毫沒有訝異。
「你不奇怪嗎?」她問。
「我為什麼奇怪?」
「可是,她們都是--很有學問、很精明、很強很強的人呀,怎麼會上當?!」
「沒聽人說過嘛,越強的人反而越脆弱,不然為什麼越發達的地方越是有更多的人出現心理問題?再說,腦袋精明不一定心理健康,也許她們外表的光鮮掩蓋了內心的虛弱,人的心理活動是相當複雜的一件事。」
「自知之明,她們總該有吧?」
「自知之明?沒聽說過,我只知道自我感覺良好。」
「那這是怎麼回事?」小夏有點發急。
「常言說得好,無慾則剛。可人都是有欲求的,執念、貪心、強求,都有可能讓人一葉障目,看不清事情本來的面目,只看自己想看的,陷入別人的圈套。好多邪教組織都是這樣採取精神控制的,而且越是所謂的上流人物越是容易迷惑其中。」
「是嗎?那我和顧與方見面時要小心了,再讓她把我帶溝裡多冤枉呀!」小夏嘆了口氣,「要是阮瞻在有多好,可以讓他看看顧與方臉上有沒有黑氣,就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你當那個混蛋是萬能的嗎?」萬里失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夏,「你想他了,是嗎?」
「沒有!」小夏失口否認,但臉卻不爭氣的漲紅了,「我只是想讓他還我的人情債。」
她不願意想阮瞻,可是他的影子就是在她心裡纏繞,一絲一絲,不緊不慢,直到瀰漫了滿胸腔的寂寞和牽扯,每當她一靜下來就讓他的身影衝進腦海裡去,提醒她,有這樣一個男人曾經就在她身邊。
可他這一走就是兩個月,季節從初秋到了初冬,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好像人間蒸發,讓她在午夜夢迴時,會疑惑是不是真的認識過這麼一個人,還是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留給她的血木劍,她放在哪裡也不能放心,總是隨身攜帶。她知道那是他的寶貝,絕對不能弄丟,如果萬一她被小偷光顧,而那小偷又喜歡這個可愛的兔寶寶蠟燭而把它拿走,那不是糟大糕了嘛!
她想,他的寶貝在她這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拿的吧!
「還你的閻王債嗎?」
「要你管,你跑題了。」
「好吧好吧,我們說正經事。」萬里轉移話題,「你說的這件事,倒讓我想起一個傳說。」
「什麼傳說?」
「落花洞女。」 見小夏一臉不知所謂,萬里解釋給她聽,「我和我前妻蜜月旅行時,去的是張家界,在那裡聽人講過湘西的四大傳說,其中之一就是落花洞女。湘西的落花洞女是說部落裡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適婚的年齡沒有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就得了一種類似憂鬱症的病,進入了一種痴迷的狀態。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個女孩子已經把自己許給了神,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裡,不再為任何世俗的男子動心,只小心保護自己的美麗嫻靜,等待著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娶她。當那個日子到來時,女孩便會含笑而逝。部落裡的人們也認為她去和樹神、井神結婚了,不但不為之辦喪禮,還要辦婚禮,以示新婚之喜。」
小夏聽得津津有味,見萬里停下來,催促他說:「然後咧?」
「沒有然後,就只是個傳說而已。我是不相信的,可當地人有很多堅信不疑。我想你這個案子與這個傳說很相似哦,不過具體是不是利用這個來進行的精神控制要等你細細盤問過顧與方才得知。」
「可是--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小夏還是不能理解,「被人騙財騙色騙婚,我都可以理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可她們說的是許給神哪!偉大的神!太誇張了!」
「外國的統計數據我不知道,不過據咱們中國自己的心理學研究,東方女人都有渴望被征服的心理,而且到了一定年齡都有待嫁的心態,無論多麼成功也是一樣。當這種心態變成『我一定要在多少多少歲以前把自己嫁出去』,變成一種恐慌,就往往會犯很大的錯誤。當然也可能被某些居心叵測的精神控制高手所利用,給她們錯誤的心理指向,讓她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如果有人再用迷信思想宣傳一下,甚至把迷信包上科學的外衣,弄出點幻像什麼的,就更會令這些自認崇尚事實的人上鉤、入扣。你知道,有很多成功的人還具備另一種氣質--固執,覺得自己不會犯錯。所以,獲得了她們的認知,她們就會比一般人更會深信不疑。」
「好可憐!」小夏感嘆。她也是女人,能明白愛情就是女人的全部精神食糧,無論什麼人利用這麼神聖的感情都不能夠原諒。
「放心,你要想嫁人,又找不到別人,我可以娶你的。」
「那我要婚前財產公證。」好傢伙!這個男人太注重自己的生活質量,一年到頭,總鬧著去旅行,又沒有計畫,走到哪算哪,把錢都花光光。
「要不怎麼說不能娶女律師呢,太會算計了。」
兩人為這玩笑相視而笑。
「不過這樣利用人的感情真的很可惡。」萬里扯回話題,「我以前聽過一個案例,雖然不是邪教組織的,但是證明了女性的感情如果得不到滿足的話,很容易走火入魔。好多年前有個電影『廊橋遺夢』記得吧?」
小夏點點頭,知道那是一個講述中年人愛情故事的電影,很美好、很感人。
「有一個中年女人看了那個電影很多很多遍,又買了很多本同期發佈的書,整天沉溺其中,後來發展為認為自己就是電影中的女主角,到處和別人說,其實那就是她的故事。這就是典型的由於感情生活不如意,造成的偏執型妄想症。」
「能治好嗎?」小夏善良的心對此很是同情。
「嚴重的話,比較困難。」萬里實話實說,「而且,你剛才和我說顧與方參與的有可能是邪教組織,那就會更不好對付。你知道人都有從眾心理,如果有幾個人深信不疑,就可能帶動更多的人,產生雪球效應,越滾越大。到後來,假的和真的一樣,所有人都信仰不已,那才是更可怕的。」
「她們這個『花會』從表面證據上看就是這樣,法律上說是--組織和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或者利用迷信矇騙他人,並致人死亡。所以這回顧與方倒大黴了,除非查清她也是被害者。」
「你說紅花會?反清復明的那個?」
「是花會!」小夏打了萬里一下,叫他正經一點。
「無論它是什麼『會』,你是要幫顧與方的吧?」萬里開始擔心,「這件事這麼邪門,你別又惹上什麼靈異事件。」
「好歹算是熟人,怎麼好意思放任不管。」
「你還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小夏不說話,想起手臂上那條淡淡的傷疤,又心想如果她有了危險,阮瞻會回來嗎?
「算了,還是我陪你去找顧與方吧?」萬里無可奈何,「你約了她幾點?」
「下午三點。」
萬里看了看手錶,「不能安排明天嗎?我下午有預約病人!」
「不用你陪我去啦,她又不是妖魔鬼怪。如果真有事的話,我肯定會求你幫忙的。」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拜託,這是我的工作。難道我真廢物到連工作也做不好?放心放心,隨時電話聯繫。」
小夏邊說邊叫過招待結賬,突然感覺被人盯著,轉頭間看見對面的桌子上有一隻紅眼睛紙鶴,鶴頭直直的對著他們。雖然不過是一隻摺紙物品罷了,但它的眼睛卻像活的一樣,讓她打了個冷戰,極不舒服。
「怎麼了?」萬里問。
小夏以行動代替語言,站起來拿過紙鶴,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一隻紙鶴又招你啦?」萬里對她的孩子氣行為很好笑。
「我就是看它不順眼,不行嗎?」小夏抬起腳,看那紙鶴雖然被她踩得黑乎乎的變了形,但眼睛依舊有生命一般地看它,上去又用力一踢,把它踢到角落看不到的地方了。
而在那套近郊的別墅裡,洪好好正和一個中年男人看著桌子上一個水盆,水面清楚地映出小夏和萬里在餐館的一幕。
「她要攪進來!」洪好好厭惡地說,心裡沒來由地對小夏產生憎恨。
「正是我要的。」中年男人輕輕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