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使萬里從深度昏睡中驀然醒來,他下意識地跳起來,甩脫手,把猝不及防的小夏摔倒在地,頭撞在樓梯邊。
「怎麼了?」混沌中,他有一瞬間的閃神,但隨後就發現了房子內緊急的情況,一時愣住了。
「別看了,快跑!」小夏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額頭上已經滲出血的傷口,拉著萬里往樓上跑。
在這關鍵的時刻時刻,她還算清醒,看到大火已經封住了出門的路,已經燃向後門的火,隨時都可能讓廚房的煤氣罐爆炸,最可怕的是,那些燒死的鬼魂已經從火焰中心掙脫出來,直追向他們,從樓上逃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她拉著萬里拼盡全力跑,妖異如手的火苗和扭曲的黑影在後面緊追,直到她跑進房間,抓起放在枕邊的血木劍反身一揮。
隨著已經逼近的黑影像尖叫著碎屑一樣四散,萬里相當配合的把門『當』地一聲關上,把危險的一切暫時關在外面。
「把血木劍給我!」萬里急切地說。
他雖然還不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在自己不知怎麼失去知覺這一段時間裡,發生了可怕的事情。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必須先逃離。
「不,你不能用它。」小夏拒絕,把已經泛起紅色光芒的血木劍抱在懷裡,「它雖然能斬妖除魔,可是畢竟是木頭的,會燒壞!」
「我不會用它碰火的!」
萬里這麼說,小夏迅速信任了他,把血木劍遞了過去。
「這裡逃不出去,窗外有鐵柵欄,跟我走。」他一手把血木劍護在懷裡,只留著劍尖上散發的自然劍氣威懾著四周,一手拉住小夏的手,「相信我。」
「我相信。」小夏毫不猶豫地點頭,跟著萬里又沖出房門,越過通道兩側被血木劍的光芒逼得不敢上前的黑影,跑到萬里住的倉庫裡去。
倉庫裡,一排排的酒架,還有散亂堆放的雜物,在黑漆漆的夜裡給了小夏極大的壓迫感。她慌亂地站在那,看萬里急速把血木劍插在靠近門的一個架子上,擋住門外想追進來的東西,一邊不知從哪拿出一條繩索。
「過來!」他一把扯過小夏,把繩子的一端牢牢拴在窗子中間的鋼條上,另一端在小夏的腰上綁了幾個死結,「從這裡下去。不要怕,這個高度只相當於民房的三樓,就是跳下去也不會摔死,頂多摔掉胳膊腿什麼的,何況還有這條繩子。」
「好。」小夏答應,雖然她還是很怕,但明白此刻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你呢?」
「我把血木劍扔給你,我再爬下來。」萬里扭頭看了看已經嗶啵作響,馬上就會燒燬的門,而濃煙已經順著門縫灌了進來,因為劍鎮在那,才沒有其它東西立刻闖進,「到時候輪到你保護我了,用劍指著上面就行了。明白嗎?我們的順序是你--血木劍--然後是我。」
「你背著劍不好嗎?」小夏擔心血木劍一扔下樓,會有邪物跳出來對付萬里。
「那玩意雖說是寶物,但對我而言不過是一隻小木條,以我的體形搞不好會弄斷。與其讓那個阮神棍殺了我,還不如我冒點險。」
「你這個人,這都什麼時候了--」
「好好,不多說了!」萬里握住小夏的腰,幫她坐到窗檯邊上,「現在我放下繩子,你別怕。」
小夏點點頭,咬牙等著被懸在半空的一刻,但萬里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忽然伸手摸摸她額頭的傷口,手法有些重,讓小夏額頭上傳來一陣刺痛。
「摔疼了吧?」他問,聲音有些奇怪。
小夏剛要責怪他這個時候還婆婆媽媽,一種認知卻讓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萬里的雙手還握在她的腰上,那麼她臉上正在摩挲的手又是什麼?!
她駭得倒吸一口氣,剛要提醒萬里什麼,突然又看到黑暗處的酒架上一眨一眨地閃動著許多雙眼睛,鑲嵌在焦黑扭曲的人形上,好像躲在那裡很久,然後繩子一鬆,直接從窗口掉下去,在半空中又驟然停止,自身的重力讓她覺得腰部被繩索勒得巨痛。
一定是他們跑到她的房間時,這些燒死的鬼魂已經躲到這裡來了,所以血木劍只是擺在那裡,能鎮得住外面的鬼魂,卻無法驅趕裡面已經隱藏的。
一想到這些,她立即掙紮著抬頭望向窗口,大叫萬里小心,可是卻發現沒發出任何聲響,好像嘴被什麼冰冷的黏膜生生堵住了,四肢也被牢牢捉住。不好的感覺襲來,她只得慢慢轉過頭去。
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女人伏在她的背上,雙手雙腳緊緊地抱著她,好像是讓她背著。
「妹妹,我來找你了!」
是顧與方。
小夏全身冷汗,絕望地看向上方的萬里,見他的臉還是朝向自己,焦急的神情好像是看不到自己一樣,而她卻看得見他,還有--他身後伸出的另兩個頭,面目模糊,但卻盯著她!
萬里!小心!
她心裡大叫,多麼想能和他有心靈感應,就像自己和阮瞻一樣。可是,她只看到他想要掙紮著從窗檯上起身,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接著人往後一仰,沒了蹤影。
『彭』地一聲,煤氣罐爆炸了,不知哪來的氣浪推得小夏在半空中如碎布一樣飄蕩,身後還背著一個女鬼。而萬里,生死未卜。
「妹妹,把阿瞻還給我吧!」
冰寒僵硬的手指摸索到小夏的脖頸,把繩索一圈圈地纏上,並慢慢收緊。
「為什麼?」她艱難地問。
「我要用你的身體和阿瞻在一起啊!」她陰測測地笑,「有人答應我的,只要你死!只要你死!只要你死!」
恨意一波波襲入小夏的腦海,同時新鮮的空氣完全阻隔在她的喉嚨之外,慢慢的,慢慢地,直到她窒息、昏迷!
一陣汽車刺耳的轟鳴聲傳來,一個男人從車上飛快地跳下來,伸手在空中劃著符咒……思神煉液,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
顧與文的鬼魂大叫一聲,就要往小夏的身體裡鑽,而小夏因為失去知覺而根本無從反抗。
「相識一場,別逼我!」阮瞻大急,伸手一指。
女鬼慘叫著,但仍然不肯罷休,阮瞻只恨自己不能跳到高處,把小夏從上面解救下來,又不能直接施法阻止女鬼,生怕可能讓昏迷中的小夏的魂魄也受其害。
眼看著顧與方就在進入小夏的身體,萬里的身影突然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窗口,伸出手朝顧與方一揮。一線美麗的紅光飛下來,顧與方登時尖叫一聲,像一件衣服一樣從小夏身上剝落。
「把繩子弄斷!」阮瞻喊。
萬里的影子一閃而回,然後繩子迅速起火,小夏一下落到阮瞻的懷裡。
「小夏,小夏!」巨大的衝力讓阮瞻也摔倒在地,但他細心地沒讓她受到碰撞。他爬起來,解掉小夏脖子上的繩索,「你醒醒,別嚇我!小夏!」
他急切撫著她的臉,可她還是閉著眼睛。
「你這樣抱著她,只會讓她更加窒息。放開!」萬里用另一條繩子爬了下來,「急躁只會讓你忘記必要的醫療常識!」
他推開阮瞻,把小夏放平放在地上,開始施救。過了一會兒,小夏喘出了一口氣。此時,警笛大作,消防隊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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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尼龍繩子,要不然哪能一燒就斷。」萬里噓了一口氣,「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感激過化工製品。」
阮瞻沒回答,倚在醫院的牆上,凝視著昏睡中的小夏。他今天晚上感到了恐懼,當看到她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掛在半空中時,他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害怕就此失去她。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我的急救技術十分完美。給我說說,你怎麼急時趕到,要不是你那個什麼什麼急急如律令,我還擺脫不了那幾個燒死鬼呢。」他看看自己手上的燙傷,想起那種冰冷又灼熱的感覺,可不想再試第二次了。
「你的狗命真硬!」
「那也得謝謝你這個神棍那麼一叫,當時除了顧與方執念那麼深的人--不是,是鬼,才能還不逃跑,其餘的早就作鳥獸散了。」
「是我的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阮瞻懊惱萬分,「洪好好今天比平時回去的要晚,然後就在城裡兜圈子。我突然想起,既然那個幕後人楊幕友是個設計人的高手,而且他要是針對小夏的話,那麼他肯定會監視她,而且他能猜到我和他打過照面,會從註冊登記上查出他的線索。」
「就是說,他料定你會去跟蹤洪好好,所以故意引誘你去。」萬里接著道:「那麼他也一定料到了,我認出了洪好好的聲音,至少是對她產生了懷疑,不然也不會用她作餌釣你。」
「沒錯,幸好我靈機一動,想到這個,否則--」
「沒有否則,你不是想到了嗎?雖然有點晚。」萬里打斷他,「意外總是有的,要看你怎麼克服,你的心理學白念了,還是一碰到小夏就亂了。」
「少廢話,你那裡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啊!」萬里聳聳肩,「比咱們以前對付的弱多了,不過我沒想到他們提前一步藏到裡面,一時又被他們拖著夠不到血木劍。後來你一聲大喝,它們就散了。」
阮瞻沒說話,心想幸虧有萬里這樣陽氣極枉又膽大包天的人,才能和鬼打了一陣架,然後還飛扔血木劍嚇退顧與方,並能冷靜地用酒和火燒斷繩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還搶救了你的包。」彷彿猜到阮瞻的心聲,萬里表功,「還好你的這件行李還沒拆開,不然我還要幫你收拾,你包裡的寶貝--」
「噓。」看到小夏動了一下,阮瞻阻止萬里,但見小夏只是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她就是這點好,從來不會擔心很久,內心十分樂觀。對了,對那場火你怎麼想,我可是在現場聞到汽油味了,這肯定不是鬼做的。還有,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燒黑的鐵鏈,門被反鎖了。」
「這是人與鬼合作,除了楊幕友,誰有這個本領和財力。」
「真丟人,我睡得太死了,不然沒有這麼驚險。」萬里有點自責,雖然他對自己如此昏睡也有點疑問。
「不怪你,你一定是無意間中了什麼符咒,才會那樣。」
「看來你那還不完善,以後要裝個什麼防盜的裝備,防一下壞人,再防點符咒。你看,讓人先來放火,然後等燒壞了那個八卦陣角,再讓鬼上陣。大哥,看來咱們真是遇到高人了。」
「我還有重要發現。」阮瞻突然說。
「是那神秘的三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