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他的底限。」楊幕友舒出了一口氣。
「我就說他沒那麼大能力啦,偏你那麼小心。」洪好好膩在楊幕友的身上,兩人還一起看著水盆,「他這是幹什麼?」她指著水盆中阮瞻的樣子問。
「他想把岳小夏的魂領回去,可是我拘回來的魂魄,哪能讓他拿得回去。」楊幕友冷笑。
「他還沒除了顧與方嗎?這樣會不會讓顧與方洩了我們的底?」
「這就是所謂『好人』的弱點,總是念在情份上不能對威脅自己的東西斬草除根,其實這不過是弱者的行為,強者總是會不擇手段的。」楊幕友摟住洪好好,「不過,顧與方是不會洩我們的底的,她被仇恨和忌妒完全控制了,岳小夏不死,阮瞻不愛她,她是不會罷休的。」
「可她也真是笨,有了岳小夏的皮囊也騙不了那兩個臭男人,裝也裝不像!」洪好好輕蔑地說。
「被情緒控制的,不管是人是鬼,都會喪失基本的判斷力,何況那兩個男人都很精明,怎麼會不露出破綻?」他說著又低頭看水盆。
水盆映照出阮瞻終究沒有用血木劍滅了顧與方,而是把她拘在殘裂幡裡,然後頹然坐下,一臉擔憂。接著水面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又一隻飛鶴報銷了。」洪好好說。
「沒關係,這就是顧與方的好處,要沒有她差點勒死岳小夏,讓岳小夏住了一晚上醫院,我們也不能從護士那裡買到她的血,也就不能再繼續跟蹤她了。這世界就是這樣,只有懂得利用人和鬼,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才能成功啊。」
「所以人家就是愛你一個啊!」洪好好不失時機地撒嬌,「可是,這件事她就沒有辦好。」
「她太急切了,我早就知道她不行,她不過是我手裡的一顆廢子,用來試試阮瞻要有多大能耐。」楊幕友輕輕搖了搖頭,「這小子不簡單,他目前雖然能力不足,可是有心機,能忍耐,有眼力和感覺,這是我道中人最重要的素質。你看他早就看出岳小夏被附體,可是因為當時沒有必勝的把握,就隱藏住自己的意圖,還能計畫演義得那麼真實周密,實在是了不起。而且,我看得出來,他的能力是被封印的,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不過這樣一來就必須除掉他了,否則誰知道哪一天他會跳出來和我作對。」
到時候他的能力大起來,還不知是什麼情形。他感覺阮瞻就像他肉裡的刺,目前雖然不會威脅他,可是讓他很疼,而且坐立不安。這感覺如此之強烈,讓他對阮瞻的興趣大於一切。
「怎麼除掉他?」洪好好問,心裡有點不捨。
這麼好的男人,不是她的就算了,卻還要殺了,而且肯定會連魂魄也不會被放過,真是可惜。
「除掉他不容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楊幕友陰沉地說,「沒有弱點和慾望的人是不容易對付的,所謂無慾則剛。可是他有弱點,那就是岳小夏,他想保護她,那就是他的慾望,這樣他就永遠處於下風了。」
「岳小夏真要留下嗎?」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了,我不管你為什麼恨她,可是你要知道這裡誰說了算。她是我的第十三個,我沒有時間再去找別人了,你要清楚這一點。」
洪好好見楊幕友的神態嚴厲起來,連忙點頭。可是她心裡並不同意他的說詞,要找第十三個人還不簡單嘛?她知道他其實只是想傷害阮瞻最重要的人,這樣他才快樂,他從來都是在別人最痛的地方下手。
「你把她的魂放在哪裡了?」楊幕友打斷洪好好的遐想。
「哦,我放在--餓鬼道了。」洪好好偷望了楊幕友一眼,「是不是把她招回來?」
楊幕友笑了起來,「有那麼討厭她嗎?這麼狠的事都做得出來。好吧,讓你任性一次,好好整整她。那個丫頭雖然弱,不過還特別韌,應該不會那麼輕易死。不過你別過火,否則你知道會受到什麼懲罰。」
「好的。」洪好好低聲咕噥了一句,「我不知道她還這麼有用。」
「就算阮瞻已經回來了,她也不是沒用了,還是個有用的餌,看到那天顧與方要勒死她時阮瞻的表情,就會明白她多麼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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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還是住宅樓?小夏弄不清楚。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會夢到空蕩蕩地大樓,是幼年時有什麼陰影嗎?但她此刻清楚地知道她現在不是在作夢,從那個人皮衣服貼上她的身體起,她就覺得自己被什麼吸到了地下。然而她並沒有什麼窒息和沉重的壓迫感,只覺得就是黑,四周是無邊無際地黑暗,只有一小方天地是灰濛蒙的。
從一開始,她就站在這個寂靜得無法形容的大樓外,不知道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這幢大樓的樣子古怪,就像地鐵脫軌後衝出地面,一層層盤旋在一棵老樹上,那個扭曲的樹洞就是電梯口。
她在電梯口正猶豫著,突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皮膚被人活活扯了下來,那疼痛無法形容,如同萬箭穿身,她開口大叫,卻發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等那疼痛漸漸消失,她才發現最讓她感到恐懼的是那種沒有坐標的感覺,四周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直立還是橫平。
唯一的不同只有那個怪樓,她只得猶疑著走了進去。
電梯相當寬大,佈滿灰塵,有點像倉庫。她還沒找到操作按鈕在哪裡,電梯的門突然關上了,並開始自動向上,突然的啟動讓小夏一個沒站穩,向後倚倒。
『啵』,後背傳來一聲被擠壓後的破裂聲,駭得小夏立即站直。她後背上的觸覺告訴她,她擠在一個帶著香燭味的僵硬物體上,但她剛才明明看到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敢扭頭,但在適應黑暗後,還是看見黑暗中有許多亮閃閃地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她。
「等了她那麼久!」一個聲間抱怨,接著傳來許多竊竊私語聲。這認知告訴她,原來電梯裡不止是她一個。
小夏的冷汗滑落,一動也不敢動,只僵直的站在那裡,感覺有什麼好奇的扯她身上的衣服和頭髮,一對對的眼睛仍然看著她。她只祈求這電梯有停的時候,然而她忍耐了很久,電梯才光的一聲停住。
刺目的光線自打開的門外傳來,讓她有一瞬間的失明感,但不等她適應,有一隻手在她身後猛地一推,她立即被摔出電梯門外。
「餓鬼道到了。」一個平平的聲音宣佈。
餓鬼道?什麼地方?難道她已經死了?阮瞻就任她這麼死去嗎?她想著,爬起來看周圍的環境,滿目見到的卻是醫院的氣氛。
但是這是那種衛生奇差的醫院,到處都是藥水和腐肉的臭味。燈光昏暗、沒有一點的聲響,也沒有人走動,但又奇怪的顯得特別忙碌。
這忙碌感來自於走廊兩側坐得滿滿的、奇形怪狀的人,都是男人,只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好像是護士。那些人都低著頭,互相之間即不說話,也沒意識到小夏的到來,護士更是背身站著,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最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她站了好一會兒,沒人理會她,這讓她覺得如果她不動就會這麼一直站下去,所以她只得打算去問問那個護士是怎麼回事,因為只有她看來還正常。但才一抬腳,就發出一聲極大的腳步聲,迴蕩在走廊裡餘音不止,就像在最空曠的地方走動一樣。
這嚇了小夏一跳,可那些人還是原來的樣子。小夏只得咬緊牙關一步步走上去,每一聲都發出沉悶地踢踏之聲。
她忍耐著這刺耳的折磨,慢慢接近白衣女子。
就在她就要靠近護士的時候,發現一個男人伸長了腿站在坐在那裡,擋住了小夏的去路,她想繞開他,他卻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抬頭看向小夏的方向。
一見他的樣子,小夏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被另一個人絆倒。眼見那個男人循著她的方向伸長了脖子,用力的嗅。
他沒有眼珠,沒有耳朵,臉上的肉腐爛著,蛆蟲在他的眼洞和耳朵上爬來爬去,但小夏看得出他正一臉陶醉地翕動差不多爛掉的鼻子對著小夏聞。
「有食物了!」他興奮的大叫一聲。
小夏嚇得說不出話,只見本來如蠟像一樣不動的其它人,也紛紛爬起來,興奮地對著她的方向吸氣。
「有新鮮的食物了!」又一個人大叫,然後許多人不顧一切的朝小夏撲來,伸出漆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