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陰童》 第九章 畫像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小夏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再次來到呂妍家的門口。

  昨天她無意間傷害了小童,心裡一直內疚不止,很想做一點補償,她知道今天呂妍上早班,下午三點才會回家,所以準備來陪小童玩並一起吃午飯。

  呂妍說過,平時她上班的時候會提前把飯做好,小童餓了,會自己拿來吃。

  這話讓小夏的心都抽疼了起來。小童也太早熟了,他才五歲啊!在這個年紀,很多孩子貪玩、不肯認真吃飯,父母就會千方百計地哄著孩子吃,而小童呢,不僅不能和同年齡的孩子玩耍,還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一想到小童的處境,小夏就下了一定要幫助他們母子的決心!

  她一步踏進了那幢又黑又舊的三層小樓,才一進入門洞,就感覺一陣陰涼撲面而來。在火熱的夏日陽光裡,一下感到這種涼森森的感覺本來是相當舒服的,可小夏總覺得樓內外的溫差過大了些,讓她手臂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而且,樓道很黑。

  上次她和萬里一起來的時候,還以為在晚上才會那麼黑暗,今天在這豔陽天裡她才發現,原來白天也是如此。樓梯口和拐角處的窗子本來就小,還堆放著許多雜物,擋住了外面的光線,白色的牆壁已經灰黑得看不出本色,而且由於住戶少、房門緊閉,長長的走廊中寂靜得讓人心慌,走一步路就有空蕩的回音,讓人宛如走在地穴深處。

  吱呀--

  一聲開門聲響起,嚇了小夏一跳。她剛好爬到二樓,所以無意識地向走廊深處望去,卻沒見到任何一扇門打開。長長的走廊盡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想快點離開這裡,沒想到忙中出錯,手中抱的東西沒有拿穩,一下子掉落到地上,那袋水果更是『咕魯魯』地滾的到處都是。

  她慌忙蹲下身去撿,一個、兩個、三個,當她把許多袋食品和玩具重新抱起來,並開始撿水果時,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走廊中間的地方。

  嘩啦--

  又一個怪聲傳來,就像是抖動鐵門的鐵鍊,近的就像耳邊,駭得小夏猛地站起身來。

  樓道,還是空無一人。面前兩扇黑漆漆的門緊鎖著,門把手上的鐵鍊紋絲未動,可小夏卻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寒意直襲上心頭,感覺門內有什麼東西在窺伺她!

  她嚇得扭頭就跑,也不去撿依然散落在地上的水果了。可是剛跑到三樓樓梯的拐角處,就感覺什麼東西在她的�髐W絆了一下,害得她一踉蹌,手中又掉下幾袋東西!

  下意識的,她再去撿,一彎身的時間裡,她看到牆腳堆的雜物中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著她!

  有什麼藏在那裡嗎?!

  驚恐中,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伸手把那堆雜物拉開,見那灰黑的牆壁上不知被誰畫了一個笑咪咪的女童頭像,不規則的瓜子臉上有一對沒有眼白和瞳仁的黑眼!

  原來是畫!她長出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還是盡快找到小童為好!

  她抱緊了東西,定了定心神,拐上了三樓。然而身後,那『吱呀』和『嘩啦』聲又響了起來,規則的、既不追近又不遠離,使小夏感覺一直有東西跟著她,追得她不由得跑了起來!

  面對著呂妍家的那扇門,她的冷汗冒了出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小童那麼小,還坐在輪椅上,肯定是不會給人開門的,她應該在來之前去找呂妍要鑰匙。可是她卻冒然跑來了,現在她進不去房間,還要走出去嗎?

  吱呀--

  刺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夏驚跳,一轉身卻看到小童坐在輪椅上,一隻小手還拉著門把手。

  「小--小童!」小夏意外地輕喊了一聲。

  「我聽到外面有人。」小童羞怯地笑了一下,「阿姨好,阿姨請進!」

  小夏如蒙大赦,連忙闖進來,把東西往桌子上一丟,就跑去把門死死地栓緊。

  「阿姨不要鎖門啊。」小童嬌嫩的小手拉拉小夏的衣角,「這樣我就不能給人開門了。」

  「有人來看你嗎?」小夏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啊。」小童天真地說,「我總聽到走廊裡有人跑,喊我的名字,叫我出去玩,可是我一開門就沒人了,大概是捉迷藏吧。可是媽媽不讓我出去,我要聽話!」

  小夏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有人來敲呂妍家的門嗎?為什麼小童會看不到?難道是這幢樓有什麼古怪?

  「阿姨!阿姨!」小童又扯扯小夏衣角,打斷她的猜測。

  「小童,聽好。」小夏蹲下身,認真地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以後無論你聽到什麼也不要開門,除了阿姨,當然還有媽媽,記得嗎?」

  「可是--我想出去玩啊!」

  「沒有可是,小童要做聽話的好孩子。」小夏忙握住小童細瘦的肩膀,「如果小童寂寞了,最多阿姨答應你,以後經常來陪你玩,聽到了嗎?」

  「真的?」

  「真的!」

  「那好,小童聽話!」小童高興地點了點頭。

  小夏見小童如此乖巧,伸手撫了撫他的小臉,但一瞬間,她看到小童的眼神又變了,變得陰森而興奮,好像野獸捕到了獵物一樣!這嚇得她倒退一步,差點撞翻桌子!

  一甩頭,定睛細看。小童的眼睛哪裡變了,還是原來那麼純真無邪、惹人憐愛的模樣!她一定是被剛才古怪的事嚇得出現幻覺了!幸好她這次沒有大驚小怪,否則傷了小童會更加內疚。

  「阿姨沒事,只是有點頭暈。」小夏對著疑惑不解的小童解釋,「看阿姨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東西,但願沒有摔壞。來,我們來看一看。」

  因為有了要保護小童的想法,因為現在待在陽光明媚的房間裡,因為那些古怪的聲音沒再響起,所以儘管小夏的心裡還有些許的不安,但總算還可以穩定情緒,為小童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然後陪著小童看了半天的動畫片。

  「現在媽媽快回來了,我們休息一下?」小夏懷抱著小童問。

  呂妍家連電視也沒有,所以她帶來了手提電腦。看一直很溫馴的小童有些意猶未盡,又羞怯的不敢反對,小夏心軟了,打開了一個軟件。「這樣,我們變個魔術,完了就要休息,好不好?」

  一聽說有遊戲,小童高興地點頭答應。

  那是個能描畫人們老年後的模樣的軟件,還可以更換各種服飾,只要把照片輸入電腦就可以。前幾天,小夏開玩笑的拿包大同的照片做過實驗,這會兒為了逗小童開心,她又把包大同的照片調出來,做了一張他的老年像。還給他戴上了一頂道冠,弄了點鬍子。

  「好玩吧?」小夏低頭問。

  這一次,小童沒有回答,只是湊近了電腦,非常認真地看著。

  他的神色太嚴肅了,根本不是個五歲小孩子應該有的,不過因為小夏把他抱在身前,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注意到他意外的沉默。

  「怎麼?認不出了吧?」

  「認識,是包叔叔嘛!」小童笑了,伸出手指點了點螢幕。

  「不錯哦,小童真聰明。」

  「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小童高興地揚起了頭。

  在遊戲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呂妍回家後,小夏也該回去了。不過她不敢一個人下樓,於是請呂妍送她。奇怪的是,這一次沒有發生任何怪事,這讓小夏開始懷疑自己的所見所聞只是病後種種不正常的情況之一,有可能是出現類似耳鳴的幻聽。

  站在樓門口,曝曬的日光讓小夏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目送呂妍上樓,然後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想著也許應該為她們母子換個房子,就這麼看著,突然有一個人影闖入了小夏的眼簾。

  那是一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穿著很復古的短袖碎花連身裙,頭髮長長的,因為低著頭而擋住了整張臉。她一個人坐在樓下的泊車棚裡,專心的玩著手中的幾個水果。

  不知道為什麼,小夏看到她的時候,忽然覺得陽光並不那麼熱,至少在那小女孩身上是如此,她手裡把玩的那幾個水果也似乎是自己掉落在二樓的!而此時,那小女孩也似乎意識到有人看她,慢慢地抬起頭來。

  瓜子臉、笑咪咪的,一雙黑眼睛又大又圓。只是這雙眼睛雖然漂亮但卻有異,沒有眼白和瞳仁,像兩塊黑黑的石頭鑲嵌在青白的臉上!

  陪我玩!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遞到小夏的心裡,讓她大吃一驚,本能地向後跑,沒想到此時她的身後正好有一輛摩托車駛來,小夏一時間躲避不及,被推倒在地。

  突然的疼痛暫時分了小夏一點心神,等她回過神來,再抬頭一看,那個小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幾個水果擺在車棚的地上她顧不得膝蓋和手掌還流著血,幾乎是逃離了這個地方!萬里還沒有下班,酒吧裡只有阮瞻和包大同。

  「我的太上老君,你這是和人打架了?」包大同走過來扶住小夏,「兩個膝蓋都跌破了,哎呀,手掌也擦傷了!走,去醫院。」他大驚小怪地叫,弄得小夏有點不好意思。

  「皮外傷啦,擦一點藥水就會好,你叫得我好像馬上就會掛似的!」小夏把肩上背的手提電腦交給包大同,自己一跳一跳的坐到吧抬邊上。

  阮瞻就站在裡面整理東西,不過連頭也沒抬,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夏有點失望。

  昨天他幾乎吻她,她雖然當時昏了,不過事後還記得清清楚楚。這讓她相當糊塗,假如他對她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他想吻她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分別了一段時間了。可是當她得知他把房間讓給她和包大同住,自己住到了萬里的鬼屋去後,她又覺得他對她也許沒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或者,是他一時情不自禁,之後有些後悔了,為了怕引起尷尬,才搬走的吧!

  這讓她有一點生氣,感覺受到了侮辱,不喜歡就不喜歡她唄,犯得著躲著她嗎?難道她還會迷姦他不成?就像現在,她好歹算是傷員,可他連頭也不抬,似乎根本沒有在意。

  他不愛她!他漠視她!

  小夏的眼中湧上了一層水氣,恰好包大同此時正笨手笨腳地用酒精幫她消毒,傷口處的灼痛使她輕叫出聲,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淚光。

  「對不起,對不起!」包大同連忙道歉,「我不習慣照顧女孩子。」

  『嘩啦』一聲,不遠處,一個杯子掉落在地上。

  「我去收拾一下。」阮瞻依舊沒有抬頭,轉身走到了後面的廚房裡。

  「你個笨笨,你不是龍虎雙修嗎?照顧女人也不會!」小夏趁機跳下椅子,「浴室裡有藥箱,我自己會處理。」她說著,跑到樓上去。

  包大同看看廚房的門,又看看樓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進了廚房。才一進門,就見阮瞻正在水池處沖手,一縷血跡被清水從他的手掌上帶走。

  「有說說嘛,幹嘛和杯子玩命,捏碎了杯子還割破了手,多劃不來!」他輕嘆了一聲。

  阮瞻頭也不回地道,「你就不會輕點嗎?」

  「心疼了?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幫她?」包大同說著,語氣裡有些挑釁,「你們兩個還真彆扭,一個就猶猶豫豫的,不敢問個清楚,另一個明明喜歡得要死,卻不肯說。我現在總算明白萬里的難處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有多麼難以自處。」

  「你跑進來就是廢這句話的嗎?」阮瞻依然不回頭。

  他有他的難處,敢愛敢恨是容易的,但全心為對方著想,把割捨不斷的硬生生拉開有多麼難,只有他自己知道。萬里是他的知交,他可以向他說心裡話,可包大同只是他暫時的夥伴,他沒有必要和他解釋。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包大同向前走了幾步,「我這個人對女人一向沒什麼抵抗力,所以--那個--哈哈,你明白啦!」

  「你真有信心,但我不認為小夏有愛上你的可能。」

  「是嗎?」包大同揚揚眉,臉上有一種又邪氣又天真的神色,「你這麼肯定嗎?不怕告訴你,小夏想要學法術,我已經代我老爹收她為徒了。她現在不僅再是你的心肝寶貝了,還是我的師妹哦,這個師兄師妹之間--」

  話未說完,就聽樓上傳來一聲驚叫。

  包大同未動,阮瞻就率先衝到樓上去。只見小夏坐在床邊,身邊還放著藥箱,但手中卻拿著一張報紙,兩眼發直地瞪著上面一則尋人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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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

  「怎麼了?」阮瞻俯下身,抬起小夏的下巴。

  小夏一臉驚惶地看著他,因為他的觸碰而緩和了身體的顫抖,「這個女孩我剛才見過,可是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