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時代,有人曾經問過小夏,她想要什麼樣的愛情?
她說:她要一個男人非常非常愛她,但是永遠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在她看來,能被一個男人深深地、默默地愛著,而她卻一直被蒙在鼓裡,這種孤獨的、無望的、不求任何回報的愛情讓她心酸又心醉!
還有人問她,什麼樣的愛情最美?
她說:這世界上唯有暗戀最是美麗。想想啊,你愛著一個人,那麼愛那麼愛,為他的呼吸而呼吸,為他的舉動而舉動。當他對你笑時,你會心跳;當他漠視你時,你會傷心;而他呢?什麼也不知道,你對他的愛只是個秘密,這不是很浪漫嗎?
最後她得到了這樣的鑑定:你愛的是『暗戀與被暗戀』的感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愛情還是乾脆到月亮上去找吧!
當年,這只是一個同學間的小玩笑,是他們在仲夏之夜,對著一彎明月映照下的湖水時所表達的純真而無知的夢想。小夏從沒有想過,這所謂的『夢想』有一天會真的實現了,至少在暗戀這件事上是如此。
這教會她一件事:千萬不要在月亮下亂許願,因為它真的可能會實現!
可是今天的月亮也很美,她是不是要重新許下一個願望,來破解自己和阮瞻之間的魔咒呢?
她站在『夜歸人』酒吧的門口猶豫著。
酒吧裡,還在上演著她每天都會看到的戲劇性場面──很多的女人,或者漂亮、或者優雅、或者學識豐富、或者活潑可愛,但無論是什麼樣女人,都圍在吧檯的旁邊,看著那個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冷漠疏離的夜店老闆,那個穿著簡單的、卻又比夜晚還有幽暗的黑色衣服、掛著那種親切得恨不得讓人融化,又遙遠得讓人無法靠近的微笑的阮瞻顛倒眾生!
可那是她的阮瞻,她一直放在心裡的、一直努力溫暖著的、一起同生共死過許多次的男人!
平時這個時候,酒吧的人會很多,何況今天還是平安夜,這裡更是人滿為患,只有她在門外忍耐著嚴寒,偷偷向裡面張望!而當阮瞻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幽深如海的黑眼睛向門邊掃來時,她卻又急忙躲在門口那棵應景用的聖誕樹後面,盡力平撫自己那顆幾乎從喉嚨中跳出的心,握緊手中的禮物!
在共同經歷的事情中,她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但她知道,他原本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男人,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怕她的愛會讓他遠離,那麼她就會連最基本的友情也失去!所以她雖然用生命愛著他,卻不能讓他知道。
有的男人,如果你逼得太急,他就會跑掉!
而如今,她當年認為是最唯美的感情,卻正以最殘忍的方式折磨她,好像把她放在一個磨盤中,細細的碾著,當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成了粉末,還是凝聚不成一個愛字!
她多麼想對他說,同時也聽他表達啊!她曾經渴望著暗戀與被暗戀,可她現在卻發現,她根本不需要那麼虛無飄渺的愛情,她要的是說出她的心聲,並且也感覺到他溫柔的回應!
再看看手中可笑的小花紙包,她還是沒敢走進店裡送給他!
在門外,她看得清楚,送他的禮物堆積成山,什麼樣的靈巧心意都有,反襯得她這件親手織的圍巾老土又幼稚,包裝簡單又笨拙,這讓她自卑得幾乎撞牆。
還是走吧!沒必要在萬花叢中做那株最不顯眼的小草,反正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反正這個夜晚對她也並沒有特殊的意義。
聖誕節嘛,外國人的節日,大多數中國人又不信教,湊個熱鬧好玩罷了!她還要和他共事,有的是機會去慢慢接近他的靈魂,融化他的心。在這一點上,她比那許多女人都有優勢,而且她雖然不知道他否也愛她,但至少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多少次了,都是他在最危急的關頭救她,還有他那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證明著她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
不要在三心二意了,應該徹底執行她那個『農村包圍城市』的追愛計畫!慢慢來,一定可以成功地捕獲他的心。即使不行,她還可以呆在他的身邊,勝於冒昧行事,到最後連朋友都沒的做!
小夏想到這裡,決定立即離開,不在這個喧囂之夜增添她這沒有份量的祝福。可是為什麼這麼不甘心,為什麼這麼捨不得,為什麼心像被無形的手牽拉著一樣,就是離不開他?!
她站了好一會兒,望著雪後晴朗的夜空,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雪下了一整天了,積雪足夠厚,也就是足夠堆起一個雪人!
說做就做!
小夏跑到酒吧的後巷去堆雪人,一做之下才發現,要堆個好看的雪人並不容易,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忙碌得滿頭大汗時,一個歪歪斜斜的雪人才出現在酒吧的後門邊上。
說是雪人,實際上只是一大一小兩個圓球堆砌在一起。而且由於小夏的技術實在太差,雪人的高度才只到她的腰,又沒有東西做為雪人的五官,所以雪人的樣子特別醜陋。
「對不起,不能讓你漂亮一點。」她對著雪人說,「可是你現在是他的替身,在我心裡,你是這世界上最帥的雪人!」
小夏拍拍雪人的頭,把包著禮物的小花紙包打開,拿出那條她親手織的圍巾。
「我的手藝很差,可是我每織一針就會想他一次,所以──」小夏邊說邊把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上,「這就好像我對他說了無數次──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彎下身吻了一下雪人嘴唇的地方,雖然微笑著,眼淚卻忍不住湧出了眼眶,「如果他能知道就好了。」
凝視了雪人一會兒,小夏終於轉身離去,並不知道阮瞻悄悄從後門走了出來,把那條圍巾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懷中。
之後,他虛空畫符,默念了幾句咒語,向雪人一指,「現身!」他輕輕地道,「你說過要報答我救你一次的恩情,現在可以嗎?」
被他拘來的魂魄附身在雪人上,使這個雪人能夠活動了。
他向前挪動了兩步,適應著新的軀體,「是的,我要報答你免於我被打得灰飛煙滅,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
阮瞻見他這樣說,就彎下身去捧起一團雪在手裡揉捏著,然後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雪上。
立刻,一顆鮮紅的心出現在他的手裡。
「把這個拿給小夏,這是我給她的禮物。」他說。
「小夏?岳小夏?你一直想著的那個人嗎?」魂魄問著,從雪堆中伸出一隻白手,但是沒有敢接那顆血紅的雪心。
「不會燙到你的。」阮瞻把雪心放入那隻白手,看著它又縮回到雪人的腹中。
「我去哪裡找她?」
「跟著這顆心走,它會帶你找到她!」
有了魂魄的雪人不說話了,轉身挪動起來,好像一輛推動著的雪車一樣,在這行人稀少的平安夜滑行著,隨著腹中那顆跳動著的雪心的指引,一直來到小夏的家門口,敲響了門。
門開了。
小夏出現在門口,眼睛裡還有著隱藏不住的淚意。
她茫然地看了一下門外,並沒有發現什麼,但一低頭看到的情景卻駭得她差點跳起來!
雪人!那個她堆的雪人!醜陋、矮小、連五官也沒有,但又飽含著真摯愛意的雪人!
它竟然追到她的家裡來了!難道又出了什麼靈異現象嗎?她和阮瞻一直辦理著各種各樣的靈異案件,難道這讓她變得和他一樣可以通靈了?難道雪人變成了幽靈嗎?
她感覺到雪人並沒有惡意,可是還是嚇得沒有開口。
「岳小夏?」雪人突然問。
「是。」小夏本能的回答。
「阮瞻讓我給你這個。」雪人邊說邊從腹側伸出一隻白手,手上托著一顆血紅的雪心,「這是聖誕禮物,他的心。」
「他的心?」
「是啊。」雪人『笑』了一下,「也許他覺得你才能溫暖他、融化他!接著吧。」
小夏恍惚地伸出手,一瞬間,她感覺到那沁人心脾的涼意直接在她的身體裡蕩漾開,讓她一下就體會到阮瞻的心意。
竟然,他也是愛她的!
她低頭看著雪心,眼淚終於滴落。而當她的熱淚落在雪心上的一剎那,雪心突然融化成一捧紅色的水,迅速滲入到她的手心裡。
抬頭,幽靈已經不見了。
可她已經明白了,阮瞻讓幽靈帶給他的禮物是他的心,從此後,他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互相擁有!
聖誕快樂!
無論是什麼人的節日,節日總是快樂的,總是可以帶給人禮物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