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銷魂窟/夜公子/一醉山莊之紅樓香燈醉吟惜》
風雪千山
第 1 章
春宵一度極樂地Ⅰ

  「銷魂窟,男兒郎,醉臥床榻裡笑一場。紅杏枝頭鬧,且得閒適,且得閒適,輕煙更見春事了,春事了,不知多少滋味在裙下,客官你可願嘗一番,呀,嘗一番!」

  白吟惜挑著燈籠走過青石板路,穿過這華麗的人間銷魂窟,長裙掠地發出沙沙的響聲。月光照著她白皙的臉,還有露出裙外白嫩的手臂,實乃人間尤物。只有高高綰起的長髮和樸素的衣裳,顯示出她是已嫁婦人的身份。

  空氣中彌漫著情與色的味道,前院的絲竹聲與後院寂靜中男子與女子曖昧的調笑交相呼映,聽得她面紅耳赤。

  「香惠,你在哪兒?」她忍不住輕喚。

  一聲輕喚過後,並無人答應。四周竹林掩映下仍是或遠或近地傳來一片男女調笑之聲。

  這個一醉山莊,本是城內最大的銷金窟,什麼新鮮的玩意兒都有,而且奇就奇在女人也可以來找樂子。

  這些年,白吟惜也沒少聽說哪家的婦人又在一醉山莊被年輕的公子迷住,茶不思飯不想,傾家蕩產也要去找他。又聽說京城的三公主包了山莊裡的一位公子回府,居然沒幾日就縱欲過度而死……

  種種傳聞讓這一醉山莊原本就靡靡的氣氛更加神秘。

  白吟惜有些緊張,她本是良家婦人,來這裡已是不對,此時又找不到人,理應回去才對。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前面不遠處一個聲音叫道:「是白掌櫃的嗎?香惠夫人請您後院去。」

  緊接著,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出來,月光下一身白袍鬆鬆地繫在身上,越發顯得清秀苗條,他抬起頭眉眼帶著幾分笑,驀地讓人感覺無比地舒暢:「夫人久等了,請隨我來。」

  白吟惜被這少年一笑,臉上不由得微熱,心想,這一醉山莊果然妖異,這樣一個少年居然便能讓人心中亂跳個不停。

  那少年步履輕盈,偶爾停下等著白吟惜,卻仍是面帶三分笑顏,清秀乾淨地讓人不敢斜視,可越是如此,越讓人難以把持。

  風中傳來夏日的淡淡清香,幾分曖昧,幾分酒香,吟惜只覺得自己似乎也醉了。

  轉過竹林是一座小橋,然後便是一座獨立的院子,少年來到院門前並不敲門,只伸手推開,然後轉身向吟惜道:「香惠夫人在此,請夫人移步。」

  白吟惜向他道了謝,這才向院內走去,卻只聽大門在身後輕輕關上。

  這是一座十分乾淨雅致的所在,推開雕花木門便是重重的幔帳,空氣中有暖風浮動,夾雜著淡香,卻不知是一種什麼味道,讓人酥到了骨子裡。

  「香惠……」吟惜輕喚,可並無人答言。

  可靜立原地再一聽,卻只聽那重重幔帳後一個女子的聲音長長地呻吟著:「嗯……啊……」

  那嫵媚至極的聲音直入雙耳,聽得吟惜一驚。

  卻只聽一個低沉喑啞的男聲道:「香夫人喜歡這樣呢……還是喜歡這樣?」

  聲音未落,只聽那女子又是一陣壓抑地呻吟,喘息著道:「無夜……你好壞,那裡……哦對……不要停……啊……」

  悠長難耐的叫聲帶著哭音傳來,仿佛她正體驗著極致的快樂。

  吟惜的心狂跳著,帳後是什麼她早想猜到,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對話卻讓她忍不住向前幾步撩開幔帳。

  一盞粉紅色的紗燈散出淡粉的光,鋪滿紫色綢緞的大床上,兩具赤裸的身體交纏著。女子雪白的身子伏在床上,長髮披在晶瑩的皮膚上,在她的身後,一個身材健美的男子正緊緊地伏在她的身上起伏著。

  「香惠?」吟惜驚叫出聲,床上的那個女子不是香惠又是誰?

  聽到了她的叫聲,香惠微微抬起頭,恰好對上吟惜的雙眸,燈光下,她的目光有些迷亂,顯然還未從欲望中清醒過來。

  「吟……吟惜……啊……」她張了張嘴,剛叫了一個名字,身後的男人突然又狠狠地一挺身將分身深深淺淺地送入,引得香惠又一陣欲仙欲死地呻吟。

  白吟惜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那男人的身體前後挺進,看著香惠雪白的身體顫抖著達到銷魂的高潮。而她卻咬著手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兩個人終於平靜了下來。

  香惠雪白的身體已經變得柔軟疲憊之極,只伏著男人健美的身體上,長髮散亂在一邊。

  「無夜,抱我起來,嗯?」她叫著男人的名字。

  直到這時,吟惜才看向那名男子。

  燈光下,他赤裸著的身體修長完美,長長的頭髮用一根絲絛束住,偶有幾縷拂在臉上,這男人長了一對桃花眼。

  就在吟惜看向他時,他微挑雙眸看過來,微微一眯眼,帶著三分笑顏道:「這就是香夫人的朋友?真真是美人。」

  香惠一笑,用指尖挑了那男人的下巴輕輕勾勒,道:「怎麼,無夜你看上她了?」

  叫無夜的男人不語,卻轉過頭來看著香惠道:「今晚我的客人是你,眼裡也只有你一人。」說著,一俯身便吻上了她已然紅腫的雙唇。

  有用的雙手又開始遊走在香惠白而柔軟的身體上,引得香惠一陣嬌吟,他的手指靈活敏感,仿佛熟識她的一切欲望。

  吟惜看著兩人,腳步漸漸向後退去,太可怕了,這還是她認識的香惠嗎?那個死去丈夫後寡居的女人?她叫自己過來談生意,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看這些麼?

  可是這樣的香豔卻是讓她移不開眼。為什麼?明知是錯誤的,可是身體、眼睛卻無法拒絕。她幻想著那雙手撫摸著的是自己,想著是自己被他騎跨在身下,欲仙欲死。

  她後退的腳步碰到了花瓶,發出一聲脆響,引得無夜猛然抬頭。

  燈光下,他深黑的桃花雙眸一閃,薄唇邊閃過一抹笑意,看著白吟惜,他的手又伸向香惠的最深處。

  「啊……」女人曖昧的嬌吟響徹夜空。

  吟惜轉身向外跑去,手上的燈籠早已掉到了地上燃燒了起來,一會兒就成了灰燼。

  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清冷的月光照著吟惜的素袍,她飛一樣的逃,仿佛這樣就能逃脫自己的欲望。

  月亮笑了,人類永遠是愚蠢的。

  夜,一醉山莊裡燈紅酒綠,熱鬧非凡,鮮花錦緞如織雲,燭光搖曳,歌舞昇平,那悠遠清透的歌聲依依呀呀唱斷了人們的魂。

  車夫老張還在山莊外的巷子口處等著,見白吟惜急惶惶的從山莊裡奔了出來,還道她出了什麼事,忙上前迎了過來。

  「夫人?」

  白吟惜忙擺了擺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話,只是顫聲吩咐:「回去。」

  車子走出去老遠,直到身後的歌聲都在夜霧中飄散了,白吟惜才覺得心穩下一些來。香惠曾是她的閨中密友,出閣後原本淡了些情意,可在先後成為寡婦後又在生意上了有了往來。今日,本來是香惠約她去談生意的。開始聽到相約在一醉山莊時只是覺得怪異,可沒想到去了竟能撞到這樣的事情。

  白吟惜輕輕搖頭,香惠啊,香惠,你到底想做些什麼?

  馬車顛了幾下,然後原本有些沉悶的馬蹄聲便變得清脆起來。白吟惜知道這是換到青石街面的富貴街了。這條路她已經走了成千上萬次,從店鋪到家裡,再從家裡到店鋪。自從嫁進了白家,她就是這樣無休止地往來。

  她是蘭陵城中最年輕的老闆娘,自從嫁進白家起就成為了白家生意的掌門人,這城中不知有多少的財富從她纖美的手指間流過,可是,她卻只能天天守著一個早已死去的醉鬼丈夫的靈牌生活。

  有時候她寧願在店裡的時間多些,還可以和帳房的李公子說說話。

  這位李公子是前年她在路過撿回來的,他當時說是要赴京趕考,可不想半路遇了山賊,被搶了盤纏,便無家可歸。

  吟惜見他可憐,又讀了些書,便留他在店裡做事。

  李公子叫李鈺,人如其名,面如美玉,只有二十出頭,家中也曾做過京官,只可惜家道中落。

  吟惜只有與他在一起時才感覺自己年輕了些,不再是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

  她與李鈺說是無情又有情,可說是有情,卻終沒有未來。

  還記得七夕之時,他曾送她一隻玉鐲,可卻一字未說。其實吟惜那時只想他抱住自己,她太久沒有溫暖了。

  李鈺也有感覺,可是他終究還是推開了她:「夫人……李鈺一無所有,愧對夫人所愛……」

  這是什麼狗屁理由?

  吟惜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自此便對李鈺視而不見。於是反倒是這位李公子見了她便失魂落魄。

  這樣也好,吟惜想,她總還有個念想。

  白吟惜很遠就看見店鋪還亮著燈,門沒關,李鈺正坐在油燈下記著日記賬,他一手執筆,一手輕輕搭在紙上。

  李鈺有一雙很好看的手,白細修長,指骨分明。他也總是會修剪打理得很乾淨,無論她何時前往探他,都從未見那兩隻手上有一絲一毫的污垢。

  算來也是個妙男人。

  白吟惜下了馬車,向門內走去。李鈺聽見馬蹄撞擊青石板路的嗒嗒聲,隨意抬了下頭,見是白吟惜,眸中目光竟是一亮。

  「夫人來了。」李鈺頷首,微微一笑,擱下手上的狼毫。

  他擱筆的動作不失風流,左手輕略住右手的袖子,露出了令人垂涎的皓腕。白吟惜覺得自己對於李鈺的那雙手,著實沒有抵抗力,每次一看見,她都會想如果是這一雙手遊走在自己的身上,該是何等滋味。

  當然這也不過是一個念想,事實上李鈺拒絕她了。

  「嗯,今日進賬情況如何?」白吟惜問,忽然發現自己開口發出的聲音竟比平日要低沉嘶啞,自個兒心裡也是微微一驚,遂定了下神。

  「咦?夫人,您是不是生病了?」李鈺也是個細緻之人。

  「不是,沒有。」白吟惜有那麼一點心虛,香惠那深深淺淺的呻吟還逗留在耳畔。

  「還說沒生病,夫人臉怎麼這般紅?可是傷風了?」李鈺關切地問。

  「沒有。」白吟惜趕緊別過臉去,生怕他看出個端倪來。

  「夫人不能這樣,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李鈺言語中竟透出些焦急,「不行,去看下大夫吧?」

  「我真的沒事。」白吟惜陪笑,眼睛卻不敢於他對視。雖然她知道李鈺不可能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可到底還是心虛的。

  一隻如玉一般冰涼爽滑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額上,白吟惜一愣神,抬眼便見他近在咫尺臉龐。

  「那麼燙,夫人還說沒有生病!」李鈺擰了下眉,甚是焦急,氣息不留意撫過她的耳際,引來白吟惜一陣戰慄。

  「我、我真的沒事。」白吟惜下意識咽了下口水,向後退了一步。她的背後是店鋪裡盛滿大米的米鬥,約摸過膝蓋高,白吟惜由於那一步退太急了,腳後跟踢到米鬥,身子已向後倒去。

  「夫人!」李鈺趕緊拉住她,白吟惜一把扯住他的衣襟,低叫了一聲,兩人竟雙雙翻進米鬥裡,米鬥裡的大米裝得太滿,米粒又滑,兩人身子斜了下又帶著一身的大米滾到了地上。

  米粒落地,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靜謐的夜裡卻聽得清清楚楚。

  李鈺向下跌去的時候剛好在白吟惜上方,見要壓到她,趕緊伸手要撐住地面,可是白吟惜倒在米鬥邊上,空間太小,他的一隻手便無處可放,只好扶住了那米鬥粗糙的邊框。

  木質邊框沒有打磨光滑,尚有許多細小的木刺,李鈺手一壓上去,刺就進了肉裡。

  然而他卻沒有在意這些,白吟惜就在他的下方,因為狼狽摔在地上的緣故,衣襟略微敞開,露出了細緻的鎖骨,還有粉色的肚兜帶子。

  她竟然,穿粉色的肚兜……不是說只有青樓姑娘才穿紅肚兜的麼?

  李鈺臉一紅,趕緊起來。

  「夫、夫人……事出突然,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李鈺也顧不得把躺在地上的白吟惜扶起來,自己跳離了幾步,像是如此便能跟他撇清關係。

  白吟惜見他那樣,心中微火,自己站起來整了整衣服,揉著跌疼的胳膊和肩膀,沒再看他一眼,只冷冷地說:「我回去了。」

  李鈺欲語,卻終是未說。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鮮血正從木刺裡冒出來,紅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