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卷四《岐山派》最難纏是人情債

  蘇亂錦是熟客,若是渴了也會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抓上一小把便宜的茶葉,泡水就喝了。匆忙的時候,茶葉也不必,直接喝水也就是了,嘴裡反而甘甜清香儘是點心的香味。

  阿瑟還要忙她的,端著盤子去招呼前面的客人。雖說頂多只有十位客人,忙也忙不到哪兒去,但來來回回的跑腿總是少不了的。剛掀了簾子出去,又縮回腦袋給蘇亂錦說道:「蘇丫頭,泱泱來找你了。」

  說來這個泱泱姑娘也是個奇怪的鬼。她住的翡翠屏風店和阿瑟的點心店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亂羽的織骨閣就在中間。她明明走上幾步就到織骨閣了,偏偏羞的很,一到織骨閣門口就恨不得蒙了眼睛飄過去。非要到點心店裡來,借蘇亂錦的手把情書送過去。

  說來也巧,每當泱泱姑娘思緒翻騰情不自禁要動筆寫點什麼的時候,蘇亂錦都能恰到好處的饞蟲翻騰情不自禁的要來吃點什麼……

  蘇亂錦又吞了了幾塊點心,這才拍拍肚子意猶未盡的抹了把嘴。

  泱泱自從得了殘魂之後,出落的越發水靈了。一雙秋水橫波的眼睛,俏生生的看著蘇亂錦。手裡一封粉紅色的書信,攥在手裡,都快捏皺了。

  「蘇姐姐,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能能!交給我吧。」

  這送信的差事蘇亂錦來來回回也做了好幾次了,泱泱每次來都能羞澀的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口齒不清話語顛倒,一張好好的宣紙都能叫她揉成草紙,害的亂羽上廁所的時候總拿錯,用過了才發現上面還寫著娟秀的蠅頭小楷……

  蘇亂錦把抓過點心的油乎乎的爪子在自己身上豔紅色的小花襖上蹭了蹭,這才把那封書信接了過來,收在懷裡。

  「多謝你了,蘇姐姐了。」等那書信離了手,泱泱這才像是了卻心結一樣,舒服的吐出一口氣來。魂體一蕩,群擺就像是花瓣似,一身粉裙如花苞催開,襯得她顏色傾城,整個點心店的人都側目看她。

  泱泱也算的上遠近聞名的一大美人吧,怎麼偏要吊死在亂羽這顆又孤傲又臭屁又吝嗇的歪脖子樹上呢。

  「誒,蘇丫頭別忙著走,我這裡也有一封信捎去給你們家掌櫃。」

  蘇亂錦一扭臉,迎面遇上阿瑟遞過來的信件,差點撞上鼻子。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連接信的手都顫抖上了幾分,苦著臉問道:「阿瑟,你不會也看上我們掌櫃了吧。」

  「啊呸,他一隻四不像的狐狸精,還真以為是香餑餑了。這是賬單,你回去給他,他自然會明白。」

  這下蘇亂錦的臉更苦了。她這半月來,可沒少吃東西。這賬單估計已經堆得有小山那麼厚了。亂羽掌櫃雖說家底不薄,但真的很有可能被她一舉吃窮……

  蘇亂錦正哆哆嗦嗦的把阿瑟的追債單收起來,和泱泱濃情蜜意的情書放在一起,卻見阿瑟已經不做生意,忙著趕人了。

  「這麼早就收攤麼?」蘇亂錦探出半個腦袋,看正午太陽正是毒辣。明明日頭還早的很。

  阿瑟不慌不忙的把休業的牌子掛起來。收拾好桌椅板凳,更是把所有珍品瓷器等等擺設都放進櫃子裡,大廳裡空空的,倒是難得的清淨。

  「以我對亂羽這廝的瞭解,他這麼陰險狡猾斤斤計較又喜怒無常的小人,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會先把你禁足半個月,再跑到我店裡大鬧一圈,而且毀壞的桌椅板凳,那是死都不會賠錢的。所以我不如暫時不做生意了,靜候大駕!」

  蘇亂錦懷中的書信簡直就是個一點就爆的火藥啊。淚流滿面……

  阿瑟根本不是生意人嘛,她是存心來三合鎮找亂羽樂子的,不找點事兒這日子長的沒法過呀~

  蘇亂錦一步三磨蹭的往織骨閣走。恨不得腳下長出樹根來,讓她寸步難行,永遠站在這大街上,不去看亂羽掌櫃暴怒的臉。什麼美味的綠豆糕啊紅豆糕……全都是穿腸毒藥,而她此刻正在為即將到來的半月禁足吃不到穿腸毒藥而惴惴不安!

  「吃飽了?」亂羽眯著眼,用一把小銼刀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磨著指甲,那動作優雅又細緻,根本不像是在磨指甲,而像是在切割致命的喉嚨。

  蘇亂錦一時緊張,沒有控制住,打了個飽嗝。亂羽的動作頓了頓,額頭青筋浮動。

  「吃飽了!」有問必答是合格小跟班的基本課,就算是大難臨頭,她依然紋絲不動的對答如流,這才是極品店小二兼之頭號跟班的素質,霍霍!

  「捨得回來了?」火藥味愈加濃烈,亂羽一根一根水蔥似的手指,指骨攥的有些發白。

  你瞧你瞧,明明叫你一起去吃的時候吧你擰巴,擰巴擰巴的跟麻花似的就是不去。現在她偷吃回來,就恨不得吃了她洩恨一樣。

  蘇亂錦縮縮頭:「掌櫃的。」這一聲喊的軟綿綿嬌滴滴,那是非常有講究的。亂羽的小銼刀又頓了頓,險些劃進肉裡。

  「今天見到泱泱了?」每次她這麼……?這麼女人?用暖綿綿的溫腔軟語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一準能猜到,準是被那隻麻煩的女鬼泱泱傳染了。

  蘇亂錦立刻嘴上抹蜜似的奉承起來:「掌櫃的料事如神,真乃人中諸葛……」嗖的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粉色的。另一封也被帶了出來。蘇亂錦一看,可就急了,她本來打算找個掌櫃的心情好的時候,再把阿瑟的賬單拿出來呢,現在居然一不小心帶了出來,功虧一簣啊……

  「今天怎麼有兩份呢?」亂羽見慣了那粉紅色的信封,反而對另一封信充滿了好奇,伸手把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蘇亂錦「啊」的大叫一聲,立刻又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這才忍住了。

  亂羽見她表情多怪,忍不出笑出了聲,心想莫不是她自己也寫了一封和泱泱類似的,怕我笑她,這才不敢拿出來吧。

  蘇亂錦見亂羽此時笑的歡暢,眉梢眼角都柔和許多,自欺欺人的安慰道,這大概也算是掌櫃的心情好的時候吧。

  亂羽打開了信,看見那鬼畫符似的字體,臉色立刻就變了,笑容完全僵硬。

  蘇亂錦掩耳盜鈴的用手捂著眼睛,我看不見,你也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一。

  薄薄的一張紙叫亂羽看的嘩嘩直響,那手抖得跟篩子似的。上面鬼畫符的賬單他看不清,下面一行請人代寫的小字,他看的清清楚楚。合計,賒賬三百珠。括弧,東海頂級珍珠,假冒偽略不可。

  二。

  亂羽倘若此刻留上兩撇小鬍子,估計這鬍鬚非得翹上天不可。氣的他一掌拍到桌子上,無辜的桌子顫顫巍巍的震了震,還算堅挺的沒有散架。他賒欠春三娘的茶錢一月不過三十珠。聽聞阿瑟開的那間鋪子價錢離譜,如今看來簡直是明搶,才半個月就三百珠。蘇亂錦是有十張嘴,還是吃的不是米面而是金銀珠寶啊!!!

  三。

  蘇亂錦在心中默數到三的時候,亂羽終於出招了……

  捏著她的下巴,吼道:「下半個月,你老老實實的哪兒都不許去,出了織骨閣一步,以後一年都甭想吃桂花粥!」

  蘇亂錦嗚嗚咽咽的哼唧著。心道,真正的『料事如神,人間諸葛」根本就是阿瑟嘛!

  亂羽果然拎著一把凶器,剛剛修指甲的小銼刀。這就氣勢洶洶的奔向阿氏點心店了。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這只孔雀不修理修理她,她就不知道這三合鎮是誰當家!

  嘭。

  暗器破風的聲音。亂羽隨手將小銼刀一扔,正打在飛來的暗器上。半截筷子被銼刀劈斷,沒了氣勢,掉在地上。這半截筷子正是阿瑟扔的,她看起來現在心情好的不得了。這也難怪,每當亂羽心情差的不得了的時候她就免不了要高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