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卷五《後記》許你千千萬萬年

  後來亂羽和阿瑟順著順三娘化身的那一條藤蔓爬了上來,離開了岐山古墓。三合鎮上生意依舊興隆,只是沒有了春三娘的那間春蠱樓。

  阿瑟收拾起鋪子,打包行李要離開,她說自己不是生意人,還是個江湖人。

  「你要回妖界麼?」亂羽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出言挽留。磨磨唧唧婆婆媽媽根本不是他上古神獸亂羽大人的作風嘛,但是這三合鎮雖然依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不斷,卻再也沒有春三娘的茶葉,蘇亂錦的笑聲,和阿瑟烹製點心的撲鼻香味,亂羽實在有些捨不得阿瑟離開。

  阿瑟倒是爽快多了,拍著亂羽的肩膀說道:「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而妖怪的歲月卻是漫長的,我此時想念一個人,便要立刻去他身邊告訴他,不然我怕會像春三娘一樣錯過。」

  「是一個怎樣的人?」亂羽不由的帶上了點戲謔的笑意。

  阿瑟一挑眉說道:「當然是儀表堂堂風流瀟灑溫文爾雅……」亂羽大笑著推了她一下,笑罵她幾聲,阿瑟這才笑著說:「是個很普通的人,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有,一手的好廚藝,每天早上天沒亮就起來打水和面磨粉,經常穿著女人的圍裙,弄的滿臉都是麵粉,但是笑起來還是很英氣,很好看。」

  亂羽點點頭,他曾經以為阿瑟喜歡的人是朱濂。阿瑟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越是和人吵架就越感情好,她和朱濂一路吵吵鬧鬧,但是危急時刻卻拼了命的撲過去相救。

  阿瑟好像看出了亂羽的心思,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說道:「你呀,胡思亂想什麼呢?朱濂他心裡有人,我會不知麼?我和他只能做哥們,如果我有空了,會去岐山看看他,給他帶上一壺好酒。」

  「你就要走了,哥們兒我送你一程,請你去口腹香喝一壺神仙酒,不醉不歸。」

  「一壺怎麼夠,不醉不歸至少要十壺,你這摳門的亂羽。」阿瑟不依不饒的喊著,推著亂羽進了口腹香,一揮手就是十大罈子的好酒,她與亂羽拎著酒罈什麼也不說,埋頭暢飲。

  好酒消愁,這口腹居被奉為鎮店之寶的神仙酒更是各種極品。美酒入喉,瑣事無憂。亂羽和阿瑟就這樣喝了一壇又一壇,喝到昏天暗地,兩個人都醉的一塌糊塗。趴在桌子上蒙著臉就睡了。

  亂羽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從蘇城把蘇亂錦救回來,蘇亂錦被火燒得半張臉都沒了,整日整夜的發著高燒。春三娘開了幾服藥,她都喝不下去,亂羽只用嘴慢慢渡給她,蘇亂錦喝下一碗藥,倒叫他嘴裡苦的好幾天都沒味。

  後來她醒了,卻什麼都忘記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叫什麼。他就騙她,說你叫蘇亂錦,是我的店小二!

  剛開始她做什麼都笨手笨腳的,經常倒茶砸了杯子,研墨髒了裙子,還不敢告訴他,一個人偷偷的哭。然後他就凶巴巴的對她說,你就是爺順手就下的,不用太感恩戴德這輩子以死明志以身相許下輩子做牛做馬結草啣環,你要是真想孝順爺,就一輩子這麼白痴,讓爺可以欺負蹂躪侮辱……蘇亂錦破涕為笑,非常狗腿的撲過來。那個時候他許了她一輩子,但是最後出爾反爾,親手毀了蘇亂錦的也是他,不是麼?

  她那樣苦苦哀求著,哀求著。讓蘇亂錦再活二十年吧!我不貪心,再活二十年就好!

  這究竟是夢麼?為何蘇亂錦的一顰一笑都那麼真實?為何那些畫面都恍如昨日?亂羽微微轉醒,腦袋還殘留著醉酒後遺症的脹痛,他輕揉著太陽穴,眯著眼看。

  口腹居里的客人很少,身上掛著毛巾的店小二正在擦拭桌椅,阿瑟也走了。

  「亂羽大爺,您醒了啊?小店免費贈送一杯醒酒茶,清熱去火,醒腦明目嘞~」店小二麻利的把一杯黑乎乎的玩意端上桌,然後腆著臉扯出一個狗腿的笑容:「承蒙惠顧,四十七珠,概不賒賬。」

  四十七珠!亂羽丹田之氣猛的上竄。

  「與您同來的那位客人,比您早醒了一個時辰,打包了十斤五香牛肉和三罈老酒,她說這些由您一併擔負了。」

  亂羽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這阿瑟,果然臨走了還要再拔下他一層皮來。數了五十顆珠子攤在桌上,亂羽倒是難得闊氣的說了一句:「不必找了!」只是他的眼角還緊緊的撇著那幾顆珠子,不捨之情溢於言表啊!口腹居的店小二憋著笑意,忙彎腰收了去。

  出了口腹居的大門,亂羽竟然覺得日光照射的他有點恍惚。

  他該去哪兒呢?去織骨閣一直等麼?蘇亂錦現在已經成了上神,法力遠遠高於他,若是有心要躲,他如何早得到?就像妖君重華當年還不是翻遍天下踏破鐵鞋也沒找到麼?

  還是回織骨閣吧,總有一天蘇亂錦她會回來!

  宿醉的後遺症,不僅僅是頭疼,還有腳步輕浮,他如今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剛走了幾步。突然後面有人在喊他。

  一回頭,竟然是那個一向害羞不敢和他說話的泱泱。那一身粉紅色的衣裙,面如桃花,秀色逼人。亂羽大眼一看,她手上居然沒有捏著一封粉紅粉紅的信件,真是怪哉!

  「你有事兒找我?」

  「跟我來。」那姑娘不由分說,拉著亂羽就跑!亂羽一時沒反應過來,二是四肢無力,愣是被她拉到了屏風店門口,才反應過來,一把撇開她的手,說道:「姑娘請自重!」

  女鬼泱泱杏眼一瞪,不僅半分羞澀也沒有反而多了幾分堅毅,彷彿和往常大不相同了。

  「蘇亂錦那丫頭,霸佔了我的屏風,還叫不叫人做生意了!」

  那素手所指的,正是那一扇鎮店之寶翡翠屏風,裡面的江南春景栩栩如生。亂羽如醍醐灌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居然想到躲到這兒來!年年看江南,年年細雨景!

  「多謝姑娘了!」亂羽抱拳說道。

  泱泱臉上一紅,笑道:「見到她的時候,可千萬別說是我洩露出去的。」

  「這個自然。姑娘大恩,無以……」亂羽剛想寒暄一句,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俗話說無以為報就是可以不報,這只是句客套話。可那姑娘水煙似的眉毛一豎,接口說道:「可以報!必須報!等你和蘇亂錦的事兒成了以後,要每日幫我給口腹居新來的帥氣小二哥送信,每日一封不得懈怠!」

  亂羽喉嚨一乾,輕咳一聲。感情這姑娘是換了對象啊!

  進了屏風幻境,走過那道熟悉的蘇城小橋,亂羽就隨著人流來到了最熱鬧最繁華的一條大街上。

  「新出爐的熱騰騰的大燒餅來了,芝麻香酥,外焦裡嫩,不好吃不要錢……」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街北傳過來。

  亂羽看的呆住了。

  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站在街北的旺鋪前,當街叫賣。身上穿著破破爛爛東拼西湊做成的藍色棉布襖子,頭髮油乎乎的盤起來,手上倒是乾乾淨淨白白嫩嫩,抓著幾個燒餅扯著嗓子喊。「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蘇計燒餅鋪經濟實惠童叟無欺香香脆脆的新出爐的燒餅嘞!」

  亂羽吞了吞口水。難道在蘇亂錦心裡他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給我來三個燒餅。」一個挎著菜籃子的中年婦女上門光顧了那家蘇計燒餅鋪。

  「給您的,已經用油紙包好了。」

  「真是勤快啊!你們家小媳婦呢。」那婦人笑著說道。

  燒餅鋪子的後面一個女子脆生生的應道:「白大姐,我在後面和面呢。」一個穿著同樣款式破破爛爛東拼西湊做起來的紅棉襖的矮個姑娘從後面走出來,梳了個歪歪扭扭的羊角辮,臉上都是麵粉芝麻,但笑的很燦爛。

  她上來抱著藍衣服的男子,嘿嘿的笑著,一臉幸福。

  亂羽遠遠的看著,那熟悉的紅色棉襖,那熟悉的笑容,竟然讓他心裡暖的像是塞了一個太陽。他開始發瘋似的羨慕起那個看起來髒兮兮油乎乎的自己,他居然那麼順手的摟著蘇亂錦。

  看著蘇亂錦打了個招呼就又鑽進去和面生火做燒餅了,亂羽立刻三下五除二把那個假貨揪走,捆起來,兩個人互換衣服。亂羽春風得意大搖大擺的穿著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藍棉襖,跑回蘇計燒餅鋪子。

  燒餅鋪子沒有人張羅,蘇亂錦從後面的小廚房被喊了出來,正做著剛剛「亂羽」幹的活,一邊喊生意,一邊麻利的收下幾枚銅板。一看見亂羽回來了,蘇亂錦立刻鼓起腮幫子,怒氣騰騰的瞪著他了。

  「你居然跑去偷懶,今天晚上不許喝我煮的桂花粥。」

  亂羽絕倒,這口氣簡直和三合鎮上的自己一模一樣。已經恢復上神記憶的蘇亂錦,竟然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不是我媳婦麼,哪有這麼凶的媳婦。」亂羽扯扯她的臉,笑道。

  蘇亂錦臉一紅,眉毛一豎:「喂,這個要親兄弟明算賬的!你是我的坐騎,我是你的主人,所以這個鋪子是我的,賣燒餅賺的錢也是我,……」

  「我也是你的……」亂羽以吻封緘。低下身抱著蘇亂錦嬌小的身子,那軟綿綿水嫩嫩的嘴唇上還沾著幾粒芝麻,也一併舔了舔。果然蘇計燒餅香酥可口,蘇計燒餅的老闆娘也很可口。

  蘇亂錦被吻了好久,才握起粉拳一陣陣的砸向亂羽的胸口。她聽到了撲通撲通的心跳,他是真的!

  「你……你怎麼來了。」蘇亂錦臉上通紅,氣息不穩,甚至連看亂羽的眼神都迷離了。

  亂羽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性感的紅唇勾起一個魅惑人心的微笑。「我來找你!」

  蘇亂錦低著頭說道:「我不是沉錦!我是蘇亂錦。你不答應我,但是沉錦答應我了,她說我可以過我想要的生活,二十年。你要是想找沉錦上神……你二十年以後再來吧……」

  亂羽抱起蘇亂錦,打了個轉,然後又朝著她的臉上啃了一口。

  「你是誰都無所謂,我只是來找我媳婦!不止二十年,我要千千萬萬年和她在一起!」

  「喂……你這個無賴,誰是你媳婦!」

  「剛才那個白大嬸還說呢,你是我媳婦!」

  「喂,你要抱我去哪裡啊!」

  「抱你出幻境!在這裡又賺不到真的錢,走走,我們把蘇計燒餅店開到外面去,我們夫妻同心掙大錢!」

  「我不想去三合鎮,我們去西湖吧。」

  「聽你的,以後你是老闆娘,我是忠心不二的店小二!」

  「那我可得驗驗貨,喊一嗓子聽聽。」

  「新出爐的熱騰騰的大燒餅來了,芝麻香酥,外焦裡嫩,不好吃不要錢……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蘇計燒餅鋪經濟實惠童叟無欺香香脆脆的新出爐的燒餅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