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女人一路走來,林兮看清了這是一個破敗的地方,與其說是城鎮不如說是貧民窟,人們臉上沒有微笑,只做著自己的活。路過一個小巷林兮甚至看見有男人褪下褲子與赤裸的女人抱在一起做愛,女人手裡拽著綠色的紙,像是這個世界的貨幣,不管男人怎麼對她,她手裡的紙都拽得死緊。
林兮有些尷尬的扭過頭,不忍多看。無雙卻道:「不只是這兒,這個世界都這樣,沒人養的女人多半靠身體賺錢。」林兮心頭一跳,轉眼望向無雙,他目不斜視,真的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林兮張了張嘴,想要問他什麼,但最後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裡,可她卻沒想到無雙倏地頓下腳步,轉頭看她,幽深的黑瞳裡透出她看不懂的神色:「你想問什麼就問。」
不知為何,林兮竟覺得他這話裡隱約帶著幾分緊張。她抿了抿唇,開口道:「那你有……‘養’過她們嗎?」她這話問得含蓄,無雙愣了一瞬,忽的扯出一絲沒有感情的笑:「死也不會。」他繼續邁步向前,「因為我母親,就是這樣賺錢養活我的。」
林兮呆住,直到無雙走出去很遠她也沒回過神來。
無雙的母親……看起來那麼溫柔的女子……
行至女人家中,屋子簡陋卻乾淨,雖然不大但卻可以看出主人對這個家的愛護,每一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這就是無雙從小生活的地方嗎……林兮側頭看了無雙一眼,只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女人忙來忙去的背影,連眨眼也比平時快了幾分似的。能再見到母親,無雙心裡是高興的吧。
小無雙傷得不輕,女人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抹了一把哭紅了的眼,然後在櫃子裡翻出家裡僅剩的錢出門請醫生去了。她的身體穿過無雙身側,眼淚的濕意仿似從幻覺之中掙脫出來,染在了無雙臉上,無雙默默握緊雙拳,一言不發。
林兮心裡澀然,她想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覆上了無雙的拳頭。無雙一怔神,側頭看她,林兮本來有滿腔的話要對無雙說,但接觸到這個眼神,她的心裡仿似堵了一塊石頭似的,什麼話都吐不出來了,只好更緊的將無雙的手握住。
「沒事了。」她憋了半天總算是翻出無雙之前安慰她的話來說,「都會沒事的。」
「對我來說是這樣。」無雙聲色微冷,「可對她來說不是,家中積蓄用光,她只有繼續‘工作’,她身體本就不好,後來染了病,沒錢醫治,沒撐多久就死了。」
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了讓林兮震撼不已的話。
無雙的母親去得那麼早,他那麼小一個孩子,以後要怎麼生活?
林兮腦海裡莫名的閃過一個畫面,是小無雙跪在母親的墳前,一雙手因為刨埋泥土而顯得骯髒,指甲上還有血色殘留,他的背影那麼單薄無助,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這景象一閃而逝,但緊接著林兮腦袋一暈,眼前場景倏地流轉,溫馨簡陋的房間不再,只剩一頭孤墳,瓢潑大雨傾下,跪在墳前的孩子濕了一身,他跪了一會兒,又抱著腿倚靠著母親的墳,靜靜的坐在旁邊,孩子本該靈動的眼神裡沒有半絲光亮。
林兮怔愕:「這是?」
「幻境在不停的變化。」無雙蹙了眉頭,施陣的人到底想幹什麼,把林兮和小時候的他聯系起來,讓她經歷他的生活,這樣做有什麼用。不待他想出究竟,有人從墳地前跑過,先是只有零星的幾人,但沒過多久大批大批的人都往這邊跑來,像是在逃命。人潮之中,林兮與無雙並肩而立,無數的人從他們身體裡穿行而過,天地間好像只有他們和墳頭旁的小無雙成了不變的兩個點。
「打起來了!聯盟軍與十組織交戰了!」
人們慌亂逃命。
小無雙卻在墳旁躺下,靜靜閉上眼,就像和媽媽一起睡覺的小孩一樣,乖巧安靜。
林兮突然眼眶一濕,緊緊的將無雙的手握住。無雙側頭看她,嫌棄的一撇嘴:「不准哭。」林兮老老實實的把眼淚憋住。
眼瞅著逃命的人越來越少,另一邊漸漸傳來不一樣的腳步聲,一行六人,皆是黑色風衣,領頭之人路過路邊墳頭時掃了靜靜躺著的無雙一眼,忽然頓住腳步:「死神血脈怎會在此?」
這人的聲音讓林兮覺得熟悉,仔細一想,她張大了嘴:「這!這不是那天我們在那個晶石裡看到的那個人!」那個呼喊著「我死神一族的地位,誰都不能撼動。」的男人!
男子一手提起了無雙的後領,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捉在手中:「小子何名?」
無雙睜開眼,淡淡的盯著他,兩人對視許久,男子忽然一聲大笑:「好!竟不懼我之氣勢,是根好苗子。多加訓練以後或許能成為候選人或者族長也說不定。」
「我要陪著媽媽。」小無雙十分執著。
男子一笑:「我族血脈不得外流。今日不論如何你也得跟我走。」
聞言,小無雙要反抗,卻被男子輕而易舉的擒住了雙手,他笑道:「今天就算我宗鏡搶了你,改日等你打得過我時,再自己跑回來看你母親吧。」
無雙掙扎不過,被男子拎在手中,他目光中終於顯露出幾分捉急,癡癡的望著母親的墳不肯挪開眼神,最後終是被帶了走。
「他……搶了你?」林兮怔然,「那人是誰?」
「死神一族的上任族長宗鏡。」
林兮恍然想起之前四離與她說過,上任族長於數年前病逝,由尊主代理死神一族族長的職位,現在這族長之位又交給了四離。只是,若宗鏡是病逝的,為何最後會出現在現代?他明明是在現在……被殺的?
林兮震驚的望著無雙:「他不是病逝……」也就是說,現在的尊主說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