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王曉書的目的就是讓Z的情緒回溫,所以雖然他損了她,但她也沒有生氣,特別大度地單方面原諒了他的無禮,挑著嘴角自己樂得跟什麼似的。

Z實在是看不懂她了,心裡糾結又煩躁,又不忍心苛責她,於是扭頭陰森森地對蕭雅雅道:「蕭小姐,現在你打算告訴我正確的路線了嗎?」

蕭雅雅被他一臉好像要吃人的表情嚇得哆嗦了一下,忙道:「就、就是這條路,你往後倒一下,看到彎往左拐就行了……」

Z冷哼一聲,回頭發動車子,一邊開車一邊似不經意地問王曉書:「剛才是伊寧推的你吧。」

王曉書一怔,垂下頭望著手指:「你看見了?」

「當然。」Z看著後視鏡倒車,嘴角諷刺地勾著,「動作那麼大,看不見的應該只有背對著她的宮崎悠介吧。」

「是啊。」王曉書抬頭望向前方,歎了口氣,「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Z非常聽話地給她建議:「我覺得如果你可以一槍斃了她,那你的煩心事就會少一大半。」

王曉書望著他的側臉,沒有很快言語,等車子行駛進正確的道路後,她掃了一眼聽牆角的蕭雅雅,蕭雅雅立刻捂住了耳朵,滿臉都寫著「非禮勿聞」。

於是她又看向了Z,輕聲說:「當時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但在那種場面下,如果我真的開槍打死她,歐陽那三個屬下和宮崎悠介都不會允許。」

「有我在你怕什麼?」男人都一個尿性,鳥硬心軟鳥軟心硬,穿上衣服的衣冠禽獸Z在鳥軟時永遠是一副刻薄樣子,任誰都能看出他嫌棄王曉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怕她離開他。

「二比四,還有喪屍沒處理掉,勝算不夠大,我不想冒險。」王曉書摸摸臉,「如果你因為這件事受傷,那我就得不償失了。」

Z到了嘴邊的難聽話全都被她這話堵了回來,他張張嘴,最終只是道:「這件事我來辦,你別管了。」

「你來?」王曉書湊近他,壓低聲音防止蕭雅雅偷聽,「你打算怎麼下手?」

Z只覺耳畔一癢,身體敏感地發生異樣,他嚴肅地凝視前方,沉聲道:「我怎麼做你就別管了,總之這件事我會幫你擺平。」他側頭看她,唇瓣擦過她的唇,王曉書瞬間又坐回了座位上,手指摩挲著唇瓣眨眼看著他,他輕哼一聲道,「你還是想想怎麼報答我吧。」

王曉書汗了一下:「歐陽死了,我父親那邊應該也得不到我的消息了,恐怕他會擔心,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我需要告訴他,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跟他聯系一下?」

Z意外地看著她:「你還是第一次主動要和你父親聯系,我還以為你們父女之間沒有感情呢。」

「……」的確沒有感情,一提起父親這倆字她就忍不住想起王爸爸,所以王曉書除非迫不得已,都是無視這件事的,「畢竟歐陽死了。」她歎了口氣。

王包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死了,王傑那邊肯定要有個交代的,如果被伊寧惡人先告狀就壞了。

Z聽她滿口歐陽歐陽就生氣,他忽然踩了剎車,停下車開門下去了。

王曉書愣愣地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不一會就見後車門也被打開了,蕭雅雅被他帶下了車,塞給了宮崎悠介。

須臾,他回到車上,但沒有上駕駛座,反而是走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下來。」他盯著她道,「你來開。」

「我?」王曉書指指自己。

「對,你來,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只要跟著宮崎悠介的車就好了。」他掃了一眼綠色皮卡,意思很明顯。王曉書看看他的黑眼圈,順從地下了車上了駕駛座,她關好車門,看著已經雙臂環胸開始閉眼假寐的Z,猶豫著道:「我開車開得不太好,你不要睡太死,不然……」

Z倏地睜開眸子,冷淡地看著她:「王曉書,睡眠不好是對男人最大的傷害,你這是在透支我的精子成活率你知道嗎?」

……讓你熱臉貼冷屁股,貼吧貼吧,吃冷刀子了吧!

王曉書怏怏地轉回頭發動車子,放緩聲音道:「那你好好睡吧,做個好夢。」

Z噎住了,他有些後悔剛才那麼說,但他又說不出示弱的話,最後結果依然是他自己把自己氣得半死,王曉書那邊卻依舊若無其事地全神開車,生怕開錯路再被他罵。

Z仰頭望天,靠在車座上長舒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討厭什麼,暫且先算在全世界頭上吧。

就這樣,因為當了司機,並且載著一個事B的緣故,王曉書不敢再分心胡思亂想了,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開車上,車裡瞬間安靜下來。

Z在想了想除掉伊寧這件事的具體步驟之後,便真的閉上眼開始休息了。

這很難得,他很少會在活人面前放下防備交付全身,但如果這個人是王曉書那就另當別論了。

Z的神經有些混沌,應該是真的過度疲勞了,漸漸睡得有些發沉,大腦又冷又硬,非常累。

他好像做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提到過「精子」這個詞,他居然夢到自己有了個兒子……

只是,在夢裡他一點都沒有因此高興,因為……他和兒子被孩子的母親拋棄了。

孩子的母親必然是王曉書無疑,她拋棄了他和他們的兒子離開了,他和孩子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孩子哭著問他:「爸爸爸爸,為什麼媽媽不要我們?我不是你們親生的嗎?為什麼媽媽要拋棄我們?」

Z被兒子哭泣的臉龐弄得異常愧疚,眼眶一熱也痛哭流涕,那副模樣連他自己看著都覺得十分奇幻,絕壁是在做夢。

他還聽見自己說:「兒子,爸爸……爸爸對不起你啊!」

……

Z猛地醒過來,滿頭冷汗地喘息著,一條潔白的手帕遞過來,他順著望去,是王曉書擔憂的眼神。

「睡醒了?蕭雅雅帶我們進原子了,你一直睡著,我也沒忍心叫醒你,你要去見見蕭叢嗎?」她柔聲問道。

Z心有餘悸地看著她,真是活該,活該啊,讓你喜歡她,讓你喜歡她,該!心疼了吧,膽小了吧,找個機會把心和膽子挖出來好好洗洗吹吹揉揉吧。

「不見。」Z面無表情地接過手帕,思索了一下說,「伊寧他們在哪?」

王曉書現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莫名心情不好,她抿唇道:「這個時候應該在和蕭叢一起吃晚飯吧。」

「你為什麼沒去?」他看著她。

「因為你在這啊。」王曉書理所當然地說。

這句話實在太順耳,Z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許多,但老天爺就好像故意要和他作對一樣,他的心情才剛好一點,就有人來惹他生氣了。

「王小姐在嗎?」

一個清澈悅耳仿佛一杯淡茶般好聽的男聲在車外響起,王曉書打開車門看去,只見一名身穿藏青色單排扣制服的瘦削男人站在不遠處,那制服款式有點類似德國黨衛軍軍服,但又不完全相同,袖口和翻領處有暗紅色的滾邊,襯得穿制服的男人越發豐神俊朗,英偉不凡,與Z的陰柔氣質形成鮮明對比。

是蕭茶,蕭雅雅的二哥,蕭叢的弟弟,原子基地的副州長。

蕭茶一頭黑色碎發柔順地垂著,他上前幾步,微笑著對王曉書說:「王小姐,剛才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當然,蕭副州長。」王曉書點點頭,「有什麼事嗎?」

蕭茶稍稍往車裡面看了一眼,角度把握的非常好,既不會讓人覺得無禮,又可以將自己想看的看清楚,只是對上Z那掩在劉海之下深邃的黑眸,他忽然察覺到對方對自己有強烈的敵意。

蕭茶恍惚了一下,道:「是這樣的,我受家兄之托,來邀請你和教授先生一起用晚餐。」

王曉書還沒回答他,Z便開了口,他平淡地拒絕道:「不必了,蕭州長的盛情我們心領了,但我們還有點事要辦,就不過去打擾了。」

王曉書靠到車座上,讓出Z的視線,Z雙腿交疊,側頭淡淡地望向蕭茶,蕭茶怔怔地看著他,輕輕啟唇:「好的。」他的聲音很柔很平,「兩位是貴客,辦完事如果餓了可以找基地的人為你們准備宵夜,祝你們順利。」他很有禮貌地彎腰施禮,然後轉身離開,邁的步子和挺直的脊背被那身制服包裹著,簡直英俊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Z看著王曉書那不加掩飾的贊歎目光,輕撇眼尾開門下了車,繞到她那邊沉沉地說了句「我去辦事」就抬腳走了。

王曉書看著他又不知道哪裡不對的高冷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已經不屬於中二範圍了吧?這是王子病晚期吶。」

Z的聽覺何其靈敏?他本想獨自處理掉伊寧的決定忽然改變了,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回了車邊,把王曉書拽下來一路拉著她進入隱蔽的走廊。

他語氣平靜,聽不出有什麼不對,但反問她的話卻讓她慌了手腳:「你剛才說我王子病?」

王曉書急忙想要否認,但Z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直接繼續問道:「你見過這麼低賤的王子?」

王曉書噎住,無奈到了極點,乾脆直說了:「你到底怎麼了?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改就是了,能別老這麼陰陽怪氣嗎?咱們好好相處行嗎?」

好好相處?當然行啊,Z正要說出自己的意見,王曉書忽然緊急補充道:「不過還是先說好,咱們在價值觀和是非觀上有點不同,所以還是先別試圖說服誰改變誰。」

Z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臉色緊繃了一下,沉聲道:「很好,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王曉書瞬間明白自己又說錯話了,無奈加無力的情緒讓她有些絕望,急得恨不得抱頭痛哭。談戀愛果然是個傷腦筋的活啊!!!她哀嚎一聲,聽起來十分淒慘。

Z舒緩情緒,內心有千萬頭草泥馬馳聘而過,但外表看上去卻恢復到了以前那種平靜和緩的模樣,他走過去抱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王曉書怔住,僵硬地靠在他懷裡,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不再具有侵略性,反而有點溫暖,然後……然後什麼逼事都沒了。

Z這個人真的充滿了矛盾,有時候他會讓你覺得他情商超級低,可有時候又會讓你覺得,他的情商和智商一樣高的驚人。

而事實到底是怎樣呢?Z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此刻,他低頭抱著王曉書,笑靨如花。他們前方的走廊盡頭,閃過蕭茶和宮崎悠介匆忙離開的身影,看樣子是為打擾了他們而感到十分抱歉與羞愧。

Z現在笑得就仿佛江南三月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一般,將毫無所覺的王曉書收拾地服服帖帖。她攬著他的腰,一點都不知道他剛剛解決了兩個在他看來很有可能成為潛在情敵的人。

他心裡有份名單,寫著所有需要除掉的人名,他們或是招惹了他,或是招惹了王曉書,他總會慢慢將名單上的人一一除掉,就像當初除掉那些研究員一樣。

他就是這麼狠毒的人,這就是他的內心。城府如果可以用地點來形容,那麼宮崎悠介那種人大概就是一口井,而Z的心裡,起碼能裝下兩座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