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顧葉安,看著他那張牲畜無害的臉,想起他和他母親如今的處境,容吟霜實在是發不出火了。
氣衝衝的從荷包裡拿出一塊碎銀子,不甚情願的送到他面前,說道:
「喏,給你。你想幹什麼呀?」
顧葉安接過了銀子,捏入掌心,然後對容吟霜指了指前方,讓她跟他走,容吟霜雖然明白,顧葉安現在不認識她,可是,畢竟她也和他的魂相處過一段時間,就當她是單方面當他是朋友好了,無奈的跟在他身後,往前方走去。
可是越走越不對勁,容吟霜終於在看見一個大大的『賭』字的時候,及時剎住了腳步,拉住顧葉安,說道:
「等等,這裡不是賭坊嗎?你跟我要銀子來賭?」
顧葉安轉頭欣賞著容吟霜的怒容,勾唇一笑,說了句:「你在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說完這些,顧葉安也沒等容吟霜反應過來,就用隨身折扇掀開了賭坊的簾子,那一瞬間,容吟霜聽見賭坊裡頭人聲鼎沸,似乎有一股洶湧的熱潮鋪面襲來。
她下意識的想拔腿就跑,可是,又擔心顧葉安進去要是被打出來,連個扶著他跑的人都沒有,容吟霜無奈,只好靠在賭坊門口,七上八下的等了起來。
在等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被拋了出來,容吟霜趕忙湊上去看了看,見不是顧葉安,就又嚇得站到了一旁,只見幾個賭坊的大漢圍著那個人打了一頓之後,就罵罵咧咧的進去了。
容吟霜躲在燈籠後頭,看了看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吐了一口血唾沫,然後就捂著被打的地方,踉踉蹌蹌的從她面前經過了,沒走幾步,就突然回頭,走到容吟霜面前,將她從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
容吟霜故意避開目光,那人還是盯著她,然後語氣帶著不忿,說道:
「喂,小爺剛才被打,你看見了吧?」
「……」容吟霜看了看他,只覺得這人五官秀氣的很,臉上似乎漾出富貴之氣,看他的樣貌,怎麼也不像是流連三教九流之輩,不禁多瞧了兩眼,那人見自己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就又對容吟霜怒道:
「喂,小爺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啊?裝聾啊?」
容吟霜還是沒有說話,目光突然落在他的耳垂之上,似乎有著兩個小洞,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他的喉結,那人這才發覺不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與喉嚨,對容吟霜壓低了聲音叫道:
「你是哪家的女人?有你這麼盯著一個爺們兒看的?不守婦道,水性楊花,朝三暮……」
那人嘴裡的髒話是脫口而出,容吟霜也不介意,淡定的等他說了好幾句之後,才驟然開口: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的不學好偏生扮成男人出入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那人沉默半晌,然後才激動的叫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小姐?老子是男人,正經的男人?要不要脫給你看看?啊?要不要?」
那人說著話,就一個勁的把自己往容吟霜身上靠,容吟霜被他逼到牆角,無奈的說道:
「還是別脫了,你身上本來就沒有的東西,就是脫了衣服也是沒有的。」
「……你!我的煞星來了,你要是敢說見過我,小爺我晚上就摸去你家,把你先、奸、後、殺,再一把火燒了你家房子,聽到沒有!」
那人突然眼尖的瞥見巷口駛入的一輛馬車,突然臉色一變,對容吟霜快速的說出了這番可笑的威脅之言後,就急匆匆的往旁邊走去,見賭坊旁邊那戶人家的大門開著,她就直接闖了進去,然後把院門關了起來。
那輛馬車在容吟霜面前停住,從車身來看,主人該是極為富貴的人家才是。
從馬車上走出兩個氣質容貌均屬上佳的丫鬟,只見她們帶著兩個家丁,二話不說,就闖入了賭坊,許是尋了一圈沒尋著人,又風風火火的出來了,一番交流,大家都說沒找到。
為首的那名丫鬟看見容吟霜,就向她走了過來,十分守禮的對她行了個禮,然後問道:
「這位夫人可是一直在這裡?」
容吟霜點了點頭,那丫鬟又問:「那請問夫人,可有看見一位……公子,大概這麼高的個兒,穿著藏青色的袍子,說起話來十分粗魯。」
「……」
容吟霜暗自一笑,心道這丫鬟對那人在外頭的行為倒是了解的清楚,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搖了搖頭,說道:
「我一直在這裡,沒有看見你們說的那個人出來。」
那丫鬟得到回答,而且他們也在裡頭確實沒有找到人,不免湊在一起納悶:「只不知那個禍頭子又跑哪裡去了。罷了,再去鄰街找一找吧。」
幾個人說完之後,該上車的上車,如來時那般,風風火火的往前頭駛去。
容吟霜在他們的馬車上似乎看到了一只隱在錦綢中的鳳鳥……
正納悶自己先前遇見的是什麼人的時候,她就看見那個剛鑽入人家院子的人走了出來,對容吟霜的方向比了個抱拳的手勢,然後就朝著馬車的反方向跑走了。
容吟霜親眼看著他離開了這條巷子,顧葉安就從裡頭走了出來。
容吟霜趕忙走到他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沒有傷,手腳也還在,一身乾淨的衣服也絲毫沒有弄髒,仍舊是滿身的清新,絲毫不像是剛從一個污濁之境走出的人。
顧葉安見容吟霜這副模樣,不禁將頭轉到一邊笑了笑,用折扇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容吟霜才收回了像獵犬一樣的目光,只見顧葉安拋給她一錠十兩的紋銀,對她說道:
「先前借你的錢,連本帶利都還給你。」
容吟霜吶吶的看著手中的銀兩,一抬頭,顧葉安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她連忙追了上去,問道:
「這……你才進去半個時辰,就贏了十兩銀子。這麼多啊。」
顧葉安看了一眼天真的她,良久都沒說話,而後才將先前隱在袖口中的一包銀子拿到容吟霜面前現了現,又成功的看見了容吟霜臉上的震驚之色。
「這,這,這些全是贏的?」
顧葉安點點頭,然後就將銀子收入袖中,容吟霜追上去問道:「可是,你怎麼會贏呢?我相公從前跟我說過,凡是賭坊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們絕不會讓客人贏太多銀子回去的呀。」
顧葉安看了看容吟霜,說道:「你相公說的沒錯啊。只不過,每個賭坊都有每個賭坊的方法,碰巧我對這個天寶賭坊比較了解,知道一些他們糊弄客人的法門,這才贏了這些。」
容吟霜佩服的看著他,顧葉安笑了笑,說道:「你別這樣看我了,其實也沒多少,不過□□十兩,若是再多些,就算是我贏得,賭坊的人也不會讓我出來的。」
容吟霜聽後,想到了月娘死去的相公,對顧葉安說道:
「你知道就好,我相公說故,賭坊從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他們為了錢,草菅人命,逼良為娼,什麼事情都敢做的,你下次可千萬別來了。贏了這些錢,就回去孝敬孝敬子然居士吧,她為了你苦了這麼多年,你要是再出事的話,她肯定要傷心死的。」
顧葉安與容吟霜並排走著,一路聽著容吟霜在耳邊喋喋不休也不覺得煩,神情甚至還有些享受,等容吟霜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之後,他才停下腳步,看著容吟霜說道:
「你放心吧。我絕不會讓我身邊的人再繼續受苦了。」
顧葉安的話說的十分輕柔,仿佛像是情人間的低喃,讓容吟霜沒有來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後才開始狂跳,捂著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小聲囁嚅道:
「你知道就知道,幹嘛對著我說呀,你應該回去對著你娘說,我又不是你身邊的人。」
「……」
顧葉安看著容吟霜害羞的身影,不禁明媚的笑了出來。
兩人分道揚鑣之後,容吟霜便直接去了私塾,接了大兒和么兒回到茶樓,兩個孩子不住的纏著她,要給她念書聽,容吟霜也樂得兒子和她親近,母子三人開懷的笑鬧在一起。
又過了好些天,容吟霜在茶樓裡幫忙擦桌子,卻突然聽見有人在外頭喊了一聲:
「快來看呀,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被抓到了。」
店裡的伙計全都湧到了門邊,容吟霜也跟著湊過去看熱鬧,只見外頭走來一隊囚車,前頭有五六排官兵開路,只聽店裡的伙計們七嘴八舌的說:
「三個人呢,兩老一少,他也下的去手。」
「聽說官府原本還懷疑是他們家隔壁天寶賭場的人幹的,沒想到竟然是他!」
容吟霜聽得有些奇怪,天寶賭場隔壁……那天她看見的那人,似乎就是躲入了那賭場隔壁的人家……
正疑惑之際,突然抬頭,就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子被關在囚車裡,一路叫囂:
「你們這些混蛋!還不把小爺我放了,你們知道小爺是誰嗎?說出來能嚇死你們!我是……唔唔唔……」
話說了一半,瘋子的嘴就給堵上了,只能站在囚車裡左踢踢,右踢踢,急得直跳腳,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似的。
容吟霜認得他,正是她那天見到的那人,她是親眼看著他進去,沒多會兒,又親眼看著他出來的,死的若真是那戶人家,那這個早就離開的人,又怎麼會是凶手呢?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