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安淡定的對她報出一系列的數字,說道:
「京城有三萬學子,其中不足一萬是京城人士,剩余兩萬都是外地的。」
「這麼多?」容吟霜對這個數字咋舌不已,先不問這個數字他是怎麼得來的,單單就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表示了疑問。
「哎呀,你就直說吧,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呀。」
顧葉安說道:
「我想告訴你,就你這書院的學費價格,你想在學子身上獲得利益,幾乎不可能,但是你的學費價格已經說出去了,而且第一批也實施了,再改的話不現實,若是不想其他辦法獲利,你就是把你在茶樓裡賺的錢全都貼進去也是石沉大海,非但起不了什麼作用,反而有可能會拖垮茶樓。然後兩敗俱傷。」顧葉安又喝了一口茶。
容吟霜越聽越糊塗,乾脆攤手道:「那該怎麼辦?」
顧葉安放下茶杯,決定跟容吟霜做最後指點,將他先前畫的那張紙推到她跟前,說道:
「這條巷子是三家書院的必經之路,夾在玄武大道和朱雀街中間,一直閑置,若是將這條巷子買下,無需打造成店鋪,只需將攤檔排滿就行,學子們多好新鮮,攤檔上賣的東西可以比外頭便宜,但是必須品種繁多,這樣若是發展下去,這條巷子的名聲就會在京城傳開,到時候來的可就不止這三家書院的學子了,百姓們自然也會扎堆前來。這樣你既成全了街市,從中獲利,又活躍了書院,兩全其美,最終的是,街市的收入就夠撐起書院一年的虧損,第二年,學生增多,自然學費也必須增多。」
顧葉安的話讓容吟霜聽得如入雲端,雲裡霧裡,深吸一口氣後,猜測道:
「你是說,搞出一條街的……夜市來?」
顧葉安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了看她,說道:「差不多這個意思。」
容吟霜眼前亮了亮,然後又閃了下去,說道:「你說的輕巧,就算買的起巷子,可是一條街的攤檔啊,這,這投資得多大呀!我可沒有那麼多錢。」
顧葉安盯著容吟霜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道:
「其實巷子我已經買下來了,京城的碼頭,波斯的商人,運貨的船只,全都由我來找……」
容吟霜只覺得頭頂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砸的嗡嗡作響:「那……我要做什麼?」這人既然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想清楚了,那乾脆自己一個人去做好了,何必要來告訴她呢?
顧葉安笑道:「別說我這個朋友的有好事不想到你,實話跟我說吧,你有多少銀子?」
容吟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銀匣子,然後將之搬到兩人中間的茶幾上,將盒子打開,說道:
「這是我全部積蓄。茶樓的生意還不錯,我每個月都能分到一百五十多兩,不過,分錢也最近幾個月的事情,所以,要實現你說的那個事情,怕是不夠的。」
顧葉安連一眼都沒看容吟霜匣子裡有多少銀子,就用紙扇將盒子蓋上,然後對她說道:
「就算你這裡面一千兩好了,我前後投資那條巷子,總共花了五千兩,就算你兩成的股好了,怎麼樣?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
容吟霜納悶的看著他,良久後才說道:「原來你早就有那個打算了。怪不得把數字研究的那般透徹了。」
顧葉安但笑不語,就那麼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一副穩操勝算的篤定模樣。
容吟霜乾咳一聲,說道:「反正我就這些錢,要是那裡真如你說的那樣好,那也行。不過……」猶豫了一會兒,容吟霜又打開盒子,拿出了兩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對顧葉安說道:「我得先那一百兩給李管事對付著用起來。就,就算一成半好了。」
顧葉安見她有些糾結的模樣,暗喜在心,搖了搖頭後,便走下軟榻,抱著容吟霜的銀匣子對她說道:
「走吧,我帶你去看看我准備到什麼程度了,免得你總擔心這銀子打了水漂。」
容吟霜一聽他要帶她去實地觀看,頓時來了興趣,連忙下來,一邊穿鞋一邊點頭,說道:
「好呀好呀。我剛就想跟你說帶我看看,沒好意思開口。」
顧葉安也不催促,等她忙完之後,才勾著唇帶她走出了房間。容吟霜則屁顛顛的跟在他身後,隨他上了一輛比之從前要華麗的多的馬車。
容吟霜在馬車上東摸摸,西看看,心裡納悶極了,就對閉目養神的顧葉安問道:
「喂,你不過醒來不足兩個月,怎麼好像……越來越有錢了?錢從哪裡來的?是子然居士給你的嗎?」
顧葉安沒有睜眼,而是勾起了唇,對她說道:
「我娘在白雲觀都窮的揭不開鍋了,還需要梅夫人多番接濟,她能給我什麼錢?」
容吟霜聽他提起『接濟』的事,准備來個抵死不認,說道:
「什麼……接濟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葉安睜開雙眼,慵懶的看著她,說道:「可別告訴我,每回去送東西的那個疤臉女不是你們茶樓做點心的?」
「……」
被人一語道破,容吟霜竟有些難為情,剛想替自己辯解一番理由,卻忽然在心中頓悟,說道:
「哦。你是不是就是想謝我送的那東西去白雲觀給子然居士,所以才要帶著我一同做買賣的?」
顧葉安看著她,沒有說話,容吟霜卻在心裡明白了個透,怪不得顧葉安會這麼好心丟給她一個這麼大的餡餅,原來是想報恩,她原本還在納悶為什麼呢。
「可是,你都掙了這麼多錢了,幹嘛不貼補點給子然居士呢?每回月娘去,都是說白雲觀窮的過不下去什麼的。」
顧葉安嘆了口氣,說出了內情:
「我娘自從郡王府出來之後,就一心清修,深感錢財乃身外之物,是世俗的根源,她一心吃齋問道,誰要給她錢,那就是壞她修行,我曾給過她,卻被她訓斥了好幾個時辰。」
「……」
容吟霜咋舌,天底下還真有那種不愛錢的。
對子然居士的行為,突然有了另外一層見解,說道:
「可是我覺得,子然居士這麼做也是為了你。你痴了十年,她都沒有放棄希望,如今你醒了過來,她一定是覺得這是她不殺生,吃齋問道的結果,所以,她不敢貿然改善生活,怕改善了,你又突然變回去了,那才是她最怕的。」
顧葉安聽完了容吟霜的話,陷入了思緒,良久後才搖搖頭,說道:
「算了,不想這些了。總之結果就是,她不要錢。可是,我卻不能不掙,不管是為了她,為了我,或者是為了……別人,我都必須要從最基礎爬起來才行。」
容吟霜倒是比較贊同顧葉安的話:
「你說的對,我自從被二叔他們趕出了梅家,我就徹底明白了,人生在世若是沒有錢,那便是寸步難行的。若不是寶叔替我爭得了一份產業,我都不敢想像,兩個兒子會跟著我過多少苦日子。」
顧葉安始終對她微笑,低沉的聲音在車廂內回蕩:
「今後不會再讓你們過苦日子了。」
「……」
容吟霜抬頭看著顧葉安,對他說的這話反應一愣,顧葉安也知道自己這句話的分量太重,就聳了聳肩,說道:
「今後你跟著我做生意,我不會讓你虧的。這樣你就可以更好的照顧你自己和你兩個兒子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容吟霜頓時釋懷,對顧葉安傻傻的一笑,顧葉安突然看著她問道:
「對了,一直沒有機會問你,你……恨你的相公嗎?」
容吟霜不解:「嗯?我為什麼要恨他?」
「因為……」顧葉安坐直了身體,想了想後,才說道:「因為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給你們娘兒仨留下呀!」
容吟霜眨巴了兩下眼睛,說道:「他一定想留來著,可是卻死了,他也沒有辦法呀!這怎麼能怪他呢?」
顧葉安聽了她的話,突然笑了起來,說道:「那你恨不恨他從前沒教你維生之道?」
容吟霜也很自然的搖頭:「沒有啊。我不會維生之道,那是因為我從前懶,以為什麼東西只要有相公在,就沒我什麼事了,可是最終證明,我這個想法不好,不僅害自己也差點害了兩個孩子。」
「……」
說完這些之後,車廂裡就突然靜了下來,顧葉安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問話,臉色也變得輕鬆了些。
容吟霜不知道顧葉安問這些是什麼意思,總覺得並不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好像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在聽到她說不怪的時候,眸子裡透著股輕鬆,又透著股愧疚。
好好的,他愧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