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遠貴走後,容吟霜緊繃的神經這才猛地鬆了下來,隨即而來的便是無限的氣憤與絕望。
這個人已經喪失了做人最基本的人性,他為了逼她就範,竟然連這種傷人性命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又一次刷新了他的道德底線。
從前相公還在時,二叔對她恭恭敬敬,偶爾還頗有孝敬,相公之前與她說過,莫要太過相信二叔雲雲的話,可是卻都被她當做玩笑一般笑過,因為第一,她始終覺得,二叔不管如何,其實終歸與她並不會有太多牽扯,他是前院男子,而她是後院女子,原本能夠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沒什麼好提防的,第二,她也從骨子裡透著不相信,不相信如相公那般風神霽月般的人物會有那樣一個不堪的弟弟。
可是,現實總是殘忍的,又一次用實際來剝奪了她的信任,用鮮血淋漓的事實讓她看清了人性,分清了善惡。
可是,分清之後又當如何呢?
如今她被害身陷囹圄,先前那在她茶樓裡口吐白沫之人也不知死了沒有,若是沒死,一切好有轉圜余地,若是死了,縱然她抵死不從梅遠貴這個混賬東西,那麼等待她的怕也會是秋後問斬吧。
她死了不要緊,正好可以去尋一尋夫君,可是,兩個孩子該怎麼辦?他們已經沒有了父親,如今就連她也……
正胡思亂想之際,就見一女獄卒走了過來,借著查看牢房門鎖是否牢固的時候,趁機丟了個東西在她門邊,待她走了之後,容吟霜過去將東西撿起,竟是一張紙條,連忙打開,就見雋秀的字體躍然入目。
『勿驚,勿怕,我會救你出來。』
容吟霜對這個字跡絕對不陌生,這是顧葉安,而讓她記得這個字體的原因就在於,這個字體太像她的相公了,所以,她在初次看見的時候還小小的震驚了一番。
有那麼幾個瞬間,容吟霜是在顧葉安的身上看到了她相公影子的,甚至會覺得,顧葉安就是她相公托生而來,可是,這種想法太過脫離現實,讓她就連想想都覺得對不起那兩個人,索性乾脆就不想了。
手裡捏著顧葉安的字條,容吟霜沒由來的就覺得心安了不少。
可是過了沒多會兒,就有兩個女獄卒來將她提了出去,容吟霜問她們要把她提去哪裡,可是女獄卒卻只管押人,話都不願跟容吟霜說一句的。
容吟霜只好提著心,被她們押上了一輛三面無光的轎子,兩個人防止她逃跑,竟然也跟著一同入了轎子,與她一同坐在裡面,轎子走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轎簾掀開,容吟霜又被那兩個女人,推拉著下了轎,她這才看見,轎子是停在一座別院的後門處的。
「這是什麼地方?我不去。」
容吟霜心裡感覺不對的很,轉身就想跑,可是迎面撒來的粉末讓她驟然吸入,她甚至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不受控制的昏死過去。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漸漸的從昏迷中醒來,容吟霜迷迷糊糊的眼中,映出一個身影,模模糊糊的身形是那樣相似,她以為是相公終於回來了,可是當眼睛越睜越大,眼前的影像就越來越清晰。
「大嫂,你睡著的樣子真是可愛,讓人不忍打擾。」
「……」
容吟霜自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醒來,一下子就看見了那張與梅遠道相似的臉,但行為舉止卻相差千裡的梅遠貴,心中一陣驚悚,下意識的坐起,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正待在一間完全陌生的地方。
梅遠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就說道:
「大嫂不必害怕,這裡是我特意為你准備的別院。啊,也不全是我給你准備的,這裡原本是大哥想在你二十二歲生辰時送給你的禮物。只可惜,他沒等到親手送給你,就死了。不過現在由我轉送,也是一樣的。」
說完這話之後,梅遠貴滿意的從容吟霜的臉上看到了驚訝,然後他才又勾起了笑,坐到了容吟霜的床沿上,曖昧不清的說道:
「他可真的是疼你啊,我與他算是同胞兄弟,可是,他對我卻比對你要好的多,明明我與他才是一同長大的,我小時候,他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給我,可是自從有了你之後,他就變了,若是旁人搶了我哥哥,我定會怨恨,不過若是大嫂你的話……我卻覺得沒什麼。也許我與大哥的眼光都是一樣的吧。」
「……」容吟霜看著他的樣子,指甲掐入了掌心,竭力忍住撲上去抽他的衝動,對他咬牙切齒的問道:
「你大哥……是怎麼死的?」
她從第一次聽見梅遠貴獨自回來報訊,說相公死了,她就覺得有異,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他,如今趁他提起,她便想問個究竟。
「大哥他……自然是不幸遭遇了泥石崩塌,大嫂以為呢?」
梅遠貴無賴的挑了挑眉,乾脆靠到了床框之上,一條腿橫在床沿之上,一副要將容吟霜困在床裡的樣子,容吟霜問到關鍵,未曾在意這些,又說:
「不可能,為何所有人都遭遇了泥石崩塌,你卻安然無事?」
梅遠貴的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突然湊近了容吟霜揚起臉說道:
「大嫂若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大哥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樣?」
容吟霜再也忍不住,『啪』的一下打在了梅遠貴的臉上,將之厚顏無恥的面孔打得偏過了一邊。
只見梅遠貴撫著被打的那半臉頰,冷哼著說道:
「哼,你知道大哥為什麼會死的這麼快嗎?」梅遠貴似乎有些發怒了,只見他抬起了雙眼,如鉤子一般盯著容吟霜:「就是因為你!你若是尋常能對我假以顏色,我又何嘗願意將我自己的親大哥殺死呢。若不是他霸占了梅家所有的家財之後,還要霸占你,我卻永遠只能仰他鼻息過活,我不甘心啊。」
容吟霜聽完他說的這些,內心升起一股想要把他殺了的衝動,只聽梅遠貴又說:
「只要殺了他,我就可以得到所有我想要的東西,財產,女人,名利,地位!這麼一想,我這個大哥不就是必死無疑了嗎?我想他死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在背後用刀捅入他心臟的人竟然會是他的親弟弟。哈哈哈哈。」
梅遠貴張狂的笑出了聲,容吟霜卻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如今好了,我得到了一切,甚至已經拿下了一個郡主,下了聘禮,今年春天,我就可以迎她入門了。有了這門親事,今後我們梅家便是皇親國戚,大哥在的時候,不願與豪門貴族結親,那是他沒有眼界,可我就不同了,我有信心,把梅家從京城第一富賈的名頭,變成京城第一世家豪族,我要向全天下人證明,我梅遠貴就是比梅遠道強!」
容吟霜看著接近癲狂的他,不想去理會他說的那些什麼抱負,噙著淚說道:
「你就算再強又有何用?你殺兄欺嫂,謀財害命,做了這般有違天道倫常之事,你連個人都算不上!縱然有天高的抱負,又有何用?你不配做人!」
容吟霜的話讓梅遠貴收了笑容,只見他擒住容吟霜的一只手腕,惡狠狠的說道:
「我不配做人?梅遠道就配嗎?在娶你之前,他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比我多多了,可是娶你之後,他卻像是突然換了心性,手段是一樣厲害,可是做法卻大不相同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麼法,讓他竟然悔改了初心,從一個不擇手段的男人變成了那般善心慈愛之人,我就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麼讓他改變的地方!」
梅遠貴的話在容吟霜聽來,就是他在污蔑梅遠道,一時氣憤,說道:
「你胡說!我相公怎會如你那般?他向來都是溫文爾雅,慈善愛家的,哪像你,滅絕人性,泯滅良知,你定會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梅遠貴今日似乎打算將一切都跟容吟霜說說清楚,聽容吟霜這般維護他的兄長,梅遠貴不禁笑了:
「溫文爾雅,慈善愛家?那都是他裝的吧!在於你成親之前,欺行霸市,搶奪田地,害命謀財,這些事情,他哪樣沒幹過?別說這些了,就是殺人放火的事情,他幹了也不是三兩回了!就你覺得他是真善人,可是他從前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容吟霜指著他怒極,這人怎麼可以無恥成這樣,害了自己的親大哥不說,竟然還要出言污蔑,揚起手又想打他,梅遠貴被打了一次,也有了防備,當即就抓住了容吟霜的手腕,惡狠狠的說道:
「好,既然你覺得我比梅遠道要壞,那我今日就壞給你看看!」
梅遠貴這般說著,就要去扯容吟霜的衣服領子,被容吟霜抬腳就踹開了他的肚子,梅遠貴被踢得往後倒去,容吟霜趁機下床,連鞋也來不及穿,就往門邊跑去。
梅遠貴也是卯足了勁拉住她,想要強擁她入懷。
容吟霜掐指捏訣,正想給他一記迎頭痛擊,可是外頭突然傳來下人回報,聲音回蕩不已。
「少爺不好了,溫郡王府的大世子親自帶人前來討要他的夫人來了。」
「……」
溫郡王府大世子?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