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發飆了,那嬤嬤也不敢多留,彎腰就退了。
孫嬤嬤趕忙上前來給老太太順氣,端茶遞水扇扇子好一陣忙活,就見老太太搶過了丫鬟手裡的扇子,自己扇了兩下,說道:
「我說什麼來著?西廂院的那房就不該寵著?不過是個妾,處處吃穿用度要攀比,把那個女兒更是寵上天去了,宮裡名碟裡正式有的郡主都沒她氣勢大,早就想說她了。安安分分的嫁了人不是挺好嘛,這還沒兩個月,就跑回娘家說夫家鬧鬼,這讓外面的人聽了,不得戳著我老太婆的脊梁骨罵呀?」
孫嬤嬤自然知道老太太的脾氣,當即附和道:
「是啊,奴婢也覺得三小姐做的不對,原本也沒出門幾天,出嫁前還特意來老太太這裡要了不少東西,老太太您大方,給足了三小姐面子,可是這回她卻不曾給您老面子,這要被旁人議論起來,還不得說咱們溫郡王府的不是。」
老太太經孫嬤嬤這麼一挑撥,頓時又來了氣,從外頭招了個人進來,張口就說:
「去,叫人看著三小姐出去,不能讓她就這麼隨便的回來住下,務必把她送出門,就說老太婆我說的,快去。」
那人領命離去,老太太也因為這事歇了讓容吟霜看相的興致,容吟霜也趁機提出了告退,老太太心煩,也就沒留她,不過倒是沒忘記讓她明兒一早來的時候給她帶一份燕子胡同口的醬油豆花吃,自從容吟霜帶過兩三回之後,老太太就仿佛愛上了那個味道,經常就讓容吟霜再買了帶來。
應了聲之後,容吟霜也就請了安退出了院子。
如今老太太對她是改觀了不少,就連接送的車馬都替她安排的妥妥當當,所以,容吟霜乾脆就讓顧葉安歇了顧府的車馬,回回都坐老太太的車入府,再由那車送她回去。
倒不是她要占老太太這個便宜,無非也就是想讓老人家多放心些,她這樣用了老太太的車馬,自然她去什麼地方都逃不過老太太的耳目了,這樣老人家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時日久了,也就會更加對她放心了,反正她也不會去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有車馬接送,自然甘心接受了。
其實事間有很多長輩和晚輩之間的關系處理不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小的覺得她大了,自己要做什麼,吃什麼,用什麼,玩什麼,去哪裡都應該由自己來做主,就算不會真的去做什麼不好的事,也不願意什麼都受人管著,可是老一輩卻未必對你的決定真的放心,這般三番四次的探究與躲藏之後,就勢必會造成一些誤會。
容吟霜之前有過與婆婆相處的經驗,至少在她眼裡,從前的婆婆可比老太太難『對付』多了,既然她能夠與那樣難對付的婆婆都平安無事的相處下來,那麼與這樣恩怨分明的老太太相處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老太太要派人跟,就讓她跟好了,這樣她省心,老人家也放心,兩全其美。
車夫老王正掀開了簾子等她上車,容吟霜卻被身旁一陣風般掃過,差點把她刮倒。
那道風便是溫諾了,只見她的臉上蘊著怒火,眉宇間盡是傲氣,完全就是一副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的做派,想起那日她在茶樓中對她頤指氣使的模樣,容吟霜對她是真的同情不起來。
溫諾自己走的急,撞到了人,反而惡人先告狀,回身怒道:
「哪個不長眼的敢擋住本郡主的路,老的欺負我也就算了,旁的人也想欺負我嗎?」
跟著溫諾一同出府的是一個看起來就十分軟弱的傳統女子,只見她像是受了驚般,對溫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
「諾兒,你小聲點,要是給老太太聽見了,又免不了挨訓了。」
這位便是溫諾的親娘張氏,溫郡王從前的貼身丫鬟,論輩分她算是在府裡年份最長的,只是身份與性格的原因,以至於這麼多年了,在府裡還是一個小小的妾室,不過,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這樣軟弱的她,竟然會生出溫諾這般囂張跋扈的女人來。
只見溫諾一把甩開了親娘的手,說道:「聽見就聽見了。反正那個老的也不想要我這個孫女了,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溫諾這麼說著,張氏也無可奈何,只好伸手去捂住女兒胡說八道的嘴,卻被盛怒中的溫諾一把推的後退了好幾步,只見溫諾不禁沒有收斂,還指著親娘張氏罵道:
「都怪你,都怪你!若你在郡王府的地位能夠高一點,我今日又何至於被那老東西輕視成這副模樣?要是秦王妃的兩個女兒回來,只怕那老東西會親自出來迎接吧?我這輩子就毀在你手上了,你軟弱無能,樣樣都不知道給我爭面子,人犯賤才甘心一輩子當個妾室,偏生還要來連累我!」
張氏被推得往後退去,腳下沒有站穩就摔在了地上,被親生女兒罵得狗血淋頭,卻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容吟霜見張氏摔著,周圍的下人也沒有誰上前攙扶一把,雖然她與張氏不熟,但也知道此情此景,她應該上前扶她一把才是,這麼想著,於是就做了。
張氏被她扶起來之後,對她點頭致謝,容吟霜只是笑了笑,還未開口,就聽見溫諾尖銳的聲音繼續咋呼道:
「是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為何在這裡?」
容吟霜眉頭微蹙,說道:「三小姐說話注意一些,免得大家撕破臉都失了體面。」
溫諾指著容吟霜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她是嫁給了那個被趕出溫郡王府的大哥了。
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什麼體面不體面的?你一個寡婦不守婦道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麼快就勾引了那個女人的兒子!好手段,好本事,你這樣水性楊花,不是不要臉是什麼?」
容吟霜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溫諾的臉看了半天,然後才唇角勾著笑,不再理會她,往馬車走去。
溫諾沒想到自己會被容吟霜忽略,當即怒了,上前就要去揪容吟霜的頭髮,容吟霜故意走的快了些,讓她抓了個空,趁此空當她坐入了馬車,溫諾還想來糾纏,卻被車夫老王用馬鞭攔住,說道:
「三小姐,大世子夫人是老太太親口吩咐要小的平安送回去的,您可不能擾了她清淨,回頭老太太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溫諾對老王眨了眼睛,突然覺得順遂了十七年的人生突然就逆天了,就在今天,她被老太太趕出了家門,被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忽略漠視,現在就連一個車夫都敢在她面前放肆了,簡直不要太混賬!
揚手就要去打老王,但老王從前是當過兵的,後來才輾轉來了溫郡王府做了車夫,手裡自然也是有些近身功夫的,溫諾的繡花拳頭怎麼可能沾得上他,隨便擋了擋,就跳上了車墩子,揚鞭策馬而去。
氣得溫諾在門前大怒,可是因沒有人給她撒氣,只好繼續欺負她那個軟弱的母親,說盡了傷人的話語,將張氏弄得不住垂淚痛哭,溫諾才心滿意足的坐上了馬車,給張氏留下了一句話:
「你有今天的下場都是你自找的。我反正是嫁了個如意郎君,今後榮華富貴,山珍海味是用不盡,吃不盡的,你就一個人留在溫郡王府孤獨終老,過你的卑賤生活吧,今日你不接受我,那麼今後你也休想讓我接濟你!我倒要看看那個老太婆會給你什麼好日子過!」
說著就要上車,張氏卻還是沒有忍住上前拉住了她,問道:
「可是,你不是說梅家不乾淨嗎?要不然先去別院躲以躲……」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諾打斷:「還什麼別院!成親的時候早就被老太婆收了回去了。梅家不乾淨就不乾淨吧,總比待在這裡受氣的強!」
「……」
說完這些,溫諾就坐上馬車,迅速的將車簾子放了下來,再不去管張氏悲哀的孤獨身影。
而容吟霜坐在馬車裡,老王也沒忘記說話安慰她:
「大夫人,三小姐就那麼個臭脾氣,府裡的人就鮮少沒有被她罵過的,您看她罵她親娘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其實府裡也沒幾個人真正把她放在眼裡,您可千萬別心裡去。」
容吟霜在車內應聲:「放心吧老王,我不會往心裡去的。」
其實,容吟霜是真的不打算去跟那個溫諾計較什麼,畢竟由她的面相來看,她的人生大劫已經開始進入運勢宮,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再加上她所嫁的不是旁人,而是那個貪圖她家世富貴的梅遠貴,就以她對梅遠貴和梅家其余兩房的了解,縱然不觀她面相,也能想到她的下場。
所以,對於一個強弩之末的人,她是真的沒有必要去計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