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虎鬆開了腳上的力氣,讓人把盧氏拉了起來,又在她肚子上踢了兩腳,說道:
「老子要不是看你能搞到錢來,就你這廉價的女表子,老子會看得上?老子雖是土匪,可也是講原則的。」
盧氏被生生踢出了一口血來,趙山虎拍了拍腳面上沾的灰,跟盧氏說道:
「識相的就把藏錢的地方說出來,要不然老子就派人進去翻,翻他個底朝天,我就不信翻不到,只不過到時候官府勘察起來,你這引狼入室的女表子可就沒活路了。」
盧氏呸掉了嘴裡的泥和血,有些畏縮的威脅道:「若真是那樣,你,你們雞鳴山也就等著被官府繳平吧。我算是瞎了眼了,竟跟著你這麼個王八羔子,你殺了我吧,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好受,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趙山虎對盧氏本就是逢場作戲,哪裡容得下她,聽她這麼說了,嫌她臉上髒,乾脆又是兩腳,直接把盧氏給踢得飛出去,趴在地上狂吐血。
「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這厲鬼想怎麼報復我!我現在就把你殺了,還省事了。」
趙山虎說著,就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這把刀曾經殺過多少人他已經不記得了,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多殺一個人。
只見他惡狠狠的拿著刀往瞪大了雙眼不住往後倒退的盧氏走去,抬手一揮,刀卻是沒有落下,而是一個激靈,抖了抖身子,將刀掉轉了個兒,往自己腹間插去。
「大哥!」
雞鳴山的土匪小弟們驚呆了,原以為他們大哥是想去殺了那個婆娘,沒想到他卻往自己身上戳去,盧氏也驚呆了,她都做好了下一刻被斬首的准備,沒想到趙山虎卻突然魔障了,看著他不住往外噴湧的鮮血,盧氏也慌了,總覺得周圍的氣場不對了。
容吟霜也是震驚了,趙山虎的行為看在別人眼裡也許是莫名其妙的,不過看在她的眼裡卻是一清二楚的,救了盧氏的正是那個被盧氏殺死的妹妹,她跟在盧氏身後並沒有對盧氏進行報復,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盧氏一命,這讓容吟霜趕到了十分訝異。
就在那盧氏的妹妹准備對趙山虎再一次行凶的時候,容吟霜出手了,將那只鬼影以金剛咒符困住,收入了袖中。
趙山虎失了控制便恢復了神智,低頭看著自己胸腹間的血紅,難以置信的拋下了長刀。
就在雞鳴山的人想要帶著重傷的趙山虎從水路撤退的時候,官兵從巷子口出現,一舉將他們拿下,包括盧氏在內,全都在湖邊被上了枷鎖帶出了巷子。
老王從外頭衝到後面尋找容吟霜的蹤跡,先前就是他不放心容吟霜跟著過來後面看了看,發現了那些殺人的土匪,這才嚇得趕忙去報了官,生怕容吟霜出事。
可是,全部的土匪都被帶離,卻還是未見容吟霜的蹤跡,老王站在湖邊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
「大夫人!大夫人——」
而另一邊,容吟霜將那個女鬼帶到了附近一間沒人的破落院子裡,然後才將她從袖中放出。
只見那女鬼被放出之後,便幻出了本來面貌,溫婉秀麗,端莊自然,只見她被金剛符咒鎖著也不掙扎,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容吟霜。
「你是被盧氏殺死的嗎?」
容吟霜對她問道。
只見那女鬼點點頭:「是。我出嫁那日,姐姐攔著我的路,將我帶到了一旁說是要跟我姐妹話別,可是沒想到她卻將我殺了,穿上了我的嫁衣,嫁去了孫府。」
容吟霜看著她,就更加覺得不解了,又問:「既是盧氏殺了你,你卻不恨她,在關鍵時刻,竟然還救了她,卻是為何?」
那女鬼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容吟霜說道:
「因為不管怎麼樣,她都是我的姐姐,她娘死的早,我娘是續弦,我小時候,姐姐待我極好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總不會忘了我,可是後來她大了,就覺得自己沒有娘,爹爹也不疼她,所以才會變成今日這般。她殺了我,我不恨她,只是不希望她在繼續錯下去了。」
那女鬼說的平靜,的確是半點不含怨氣的樣子。
容吟霜看著她,又說:「你這般對她,可是她卻那樣對你。因為嫉妒你有爹有娘,還有一門上好的親事,所以她就惡向膽邊生,將你殺死,然後冒名頂替。」
「不,不是的。姐姐從頭到尾都誤會了,其實,是因為爹娘都知道孫家不是一門好親,雖然是書香門第,但是孫公子在外的風評向來不好,他流連花叢,品行未必端正,可是孫家來家裡下了聘,總要有個女兒嫁過去,姐姐脾氣烈性,爹娘怕她嫁過去了吃虧,所以才讓我嫁給孫家公子的,姐姐卻是以為你爹娘藏著好親事給我……殊不知,她有自己的心上人才令我羨慕呢。」
容吟霜訝異道:「心上人?盧氏有心上人嗎?」
「嗯。從前我不知道那個人是雞鳴山的土匪,只知道姐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外面與那人見面,回來之後,身上便會多一些好吃的,好看的,可見那人是真心疼她的,這也是為什麼後來我會同意嫁給孫家,畢竟我也希望姐姐幸福,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
容吟霜聽完這些陳述之後,不禁嘆了口氣,這世間真有這樣的誤會,妹妹從頭至尾都替姐姐打算,可是最終卻被姐姐殺死,不僅沒有怨憤,反而在姐姐遇險的時候,站出來搭救於她。
這樣的姐妹感情叫人感動,也頗為叫人唏噓。
容吟霜嘆了口氣,對那女鬼說道:「事到如今,你希望跟你姐姐說明這些誤會嗎?若是想說,我可以帶你去見她。」
盧氏的妹妹低頭想了想後,才靜靜的搖了搖頭,說道:
「罷了,事到如今,她就算知道了也是憑添後悔,她與那土匪做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被官府抓了,也是罪有應得,若是現在還與她說出真相,那她怕是真就活不下去,我死了便死了,讓她一直誤會著,也沒什麼了。」
容吟霜看著這個善良的妹妹,心中百味陳雜,抬手將之超度,撿起了那堪堪十六枚銅錢。
花一般的年紀卻遭此毒手,盧氏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連腸子都會悔青的吧。
從破宅子裡走出,回到了升平醫館,就看見老王坐在升平醫館的台階上,哭的驚天動地,老淚縱橫。
「我滴個夫人啊!你死的好慘啊!我滴個夫人啊!我老王對不起你,我老王該死,我該死啊!我怎麼就讓你一個人進去了啊。我滴個夫人啊~~~~~~~~~~」
隨著老王的哭泣聲,徐生從後面的巷子跑出來,身上濕漉漉的,頭上滿是焦急的汗珠,擦了擦臉上的水,對老王說道:
「老王,你確定掌櫃的掉水了嗎?四五個人在湖邊摸了大半天了,什麼也沒摸到啊,她是不是出去了,你沒看見啊?」
老王堅持自己想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聲音嘶啞的跟徐生抬杠:
「我怎麼看錯呢。大夫人進去之後沒多久,我不放心就跟著進去看了,我見著裡面有土匪出沒,就從街上喊了捕快去抓人,前後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大夫人就是要走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可是捕快進去人都抓了,就是不見大夫人,她不是被那幫喪盡天良的土匪推下了水,那會是什麼?難不成憑空消失了嗎?你這個酸秀才不行就退下,我去找其他人來救。我滴個大夫人啊~~~~~~~」
緊接著,老王又是一陣哭喪似的哀嚎,徐生看著他的樣子也不好再懷疑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後巷子走去,心中也是焦急萬分,若是掌櫃的在他這裡出了事,那他可真就沒臉繼續活下去了,乾脆也一頭扎入湖裡淹死算了。
可是一轉身,就在人群中看見了眼角抽搐的容吟霜,驚喜大過驚訝,連忙跑過去,正想開口,容吟霜卻對他抬了抬手,自己默默的走到了老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卻被老王甩開,繼續淚如泉湧的哭泣。
「咳咳。」
容吟霜無奈只好乾咳了兩聲,老王卻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容吟霜只好開口喊了他:
「老王,你哭什麼呢?」
老王簡直難以相信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有人跟他扯皮,當即怒了,站起來叫道:
「我哭我們家大夫人行不行,你特麼……嘢?大……夫……人?」
容吟霜好端端的站在老王面前,老王愣了一會兒後,就哭的更加傷心了。容吟霜見他這樣,也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就對徐生招招手,讓他過來安慰,徐生也是個口舌笨拙的,來了之後,就對老王說道:
「老王你別哭了,掌櫃的還沒死,等她死了你再哭好不好?」
「……」
容吟霜只覺得這幫人就再也不會盼她點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