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坐著宮裡的轎子回到顧家,只見顧葉安站在門前等她,與宮中送她回來的嬤嬤行了謝禮之後,兩個嬤嬤才心滿意足的守著轎子回宮去了。
顧葉安牽著容吟霜走回顧家,子然居士也迎了出來,見了面就問:
「怎麼樣?皇后娘娘沒有為難你吧?」
容吟霜握住了子然居士的手,說道:「娘,相公,你們放心吧,皇后娘娘沒有為難我。」
三人走進堂內,顧葉安才開口說道:「唉,我就知道師父走前定是將你推薦給了皇后娘娘,後宮不安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若是你真的沾手,只怕今後便再難擺脫了。」
容吟霜看出顧葉安面上的不悅,不敢說話,子然居士上前橫了顧葉安一記,對容吟霜安慰道:
「你莫對她凶,又不是她自己願意入宮去給皇后娘娘做事的,她還不是為了咱們這一大家子,若是拒絕了皇后,今後還怎麼在京城中立足?」
顧葉安被子然居士說了之後,才牽起容吟霜的手,安慰道:
「我不是怪你,你別生氣。我只是在說師父不該將你推出去的。」
容吟霜反握住他,莞爾笑道:「師叔也是無奈。溯玉殿是他一手創立,之前有他坐鎮自然相安無事,深得帝後青睞,可是他也有百年之日,卻未能在百年之前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徐生雖然有醫術,能煉丹,但是玄術方面卻是一竅不通的。」
容吟霜說到這裡,便叫在門邊守著的穎兒帶著屋裡幾個伺候的丫鬟出去,而後才將子然居士和顧葉安拉到內堂,說道:
「其實我在宮裡曾見過師叔,他也將此事告訴過我,並且也讓我幫忙照應著些溯玉殿事宜,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師叔,人死為大,他死之後的心願便是這個,我這個做師侄的怎麼說也該幫他一把才是。所以,相公和娘不用替我擔心,皇后娘娘不是個惡人,只要我盡心替她做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反正我在民間也是做的這些,而宮中無事之時,我也能隨時回來。」
顧葉安因為之前聽容吟霜說過她在溯玉殿遇見過張道祖魂魄的事情,因此並不稀奇,而子然居士卻是第一次聽,眼睛瞪得老大,難以置信的問;
「你說你見了張天師的……魂魄?」
子然居士雖然知道自家媳婦是個通靈之人,但卻沒想到能通到那種地步。
容吟霜點點頭,見子然居士陷入迷茫的沉思,忽然想起皇后娘娘,對子然居士問道:
「對了,娘,昨日皇后娘娘召見,看見我第一句便問我是否子然的兒媳,還說你們曾是閨中密友,為何從未聽你提過呢?」
容吟霜的這個問題,成功的將子然居士從先前的驚訝中拉了回來,愣了半晌,才想起來回答道:「哦,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與皇后年輕時有過交往,只不過後來我倆際遇不同,她做了太子妃,我做了郡王妃,起先還有來往,直到後來安兒的事出來之後,我離開郡王府,與她之間的聯系交往就淡了,這麼多年來也沒見過面,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的。」
顧葉安嘆了口氣,說道:「皇后娘娘的確是寬厚的,只可惜膝下沒有嫡親的兒子,你若去宮裡替她做事,沒有人幫襯,定要小心行事,知道嗎?」
容吟霜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微微一笑,說道:「相公,你就放心吧。我的道術深淺,我心中有數的。」
說完了這些之後,容吟霜便回房整理東西去了。顧葉安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便起身去了晉王府,讓晉王在宮裡多照應這些,而子然居士也去了書房,提筆給皇后娘娘寫了一封信,讓容吟霜明日,一起捎帶著入宮去。
第二天一早,宮中果然又派了轎子前來,這回的轎子比昨日的要大,要華貴許多,容吟霜拿著自己的行禮包袱,跟子然居士揮手便坐上了轎子。
前來迎接容吟霜的是個端莊的嬤嬤,只見她從袖中拿出一封金箔漿紙包裹的信封來,走到子然居士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將信交到她的手中,說道:
「夫人萬福金安,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親手交給您的書信,說是想請夫人改日去宮中一敘當年姐妹情誼,萬望夫人莫要推辭才好。」
子然居士接過信封,對那嬤嬤回了一禮,說道:「勞煩嬤嬤,請嬤嬤回去定要轉告皇后娘娘,民婦未曾有一刻忘記與娘娘之情誼,若是娘娘何時想見民婦,只需派人前來通傳一聲即可,民婦絕不敢推辭。」
隨後,顧葉安從旁喊來了一位管賬的嬤嬤,給這位宮裡的嬤嬤送了一份大大的見面禮,那嬤嬤開始還推辭,但是在看見大禮的數目之後,這才收了下來,對子然居士和顧葉安頗為感動的又是彎腰,又是行禮的。
顧葉安趁勢說道:「我家娘子入宮,孤身一人,難免孤寂無援,煩請嬤嬤多加照顧,莫不要讓她一個人怕了才好。」
那嬤嬤看了一眼站在車前的容吟霜,臉上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連連點頭,說道:
「自然,自然。」
一番寒暄告別之後,容吟霜才又忍不住走回來,在乳母手中抱著的三兒額頭上親了親,這才轉身踏上了馬車,往宮中走去。
其實相比與其他人,她自己本身倒是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因為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宮外,她做的就是這個行當,無非就是一些死去的可憐之人,不管是身處何地,她能幫就盡量的幫一把罷了,總好過她們漫無目的的在人間游蕩。
皇后娘娘給她在鐘靈殿內安置了一間房間,裡頭設施俱全,雖不奢華,卻是舒適曠達的,容吟霜覺得很好,皇后又給她分來兩名宮女,負責伺候她的起居。容吟霜也不好直接說不要,便收了下來。
容吟霜很感謝皇后對她的周到,收拾一番後,便趕去謝過皇后,並將子然居士的書信交給了皇后娘娘觀看,皇后看後,頗感欣慰,直說要見子然。
容吟霜見她這般,便又說道:
「娘娘,既然民婦已入宮,可否現在就去那處看一看?」
皇后訝異的看著她,說道:「嗯?現在就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那東西……白天會出來嗎?」
容吟霜微微一笑:「當然會。民婦不需休息,還是先做事的好。」
皇后點點頭,因為她後宮事物纏身,不能沒件事都親自去管,便將這些事情全都交給了瑾妃,瑾妃是四妃之首,平日裡便幫著皇后娘娘協理後宮事物,所以,這件事交到她的手上也並不覺得奇怪了。
瑾妃對容吟霜的印像很好,在皇后走後,便領著容吟霜親自去了御花園,邊走邊說道:
「大概是從十日前開始吧。御花園的西南角亭處便有異像發生,有值夜的宮女時常看見一些糕點,杯盤凌空漂浮,又有宮女經過之後,轉變了性子,變得與從前大不相同,令身邊之人覺得恐慌,可是沒過多會兒,又恢復過來,卻是不記得先前發生的事,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瑾妃一路走著,宮婢太監們紛紛給她們讓路,臨近西南角亭便見一個中年太監跑了過來,白淨的面皮,臉上總是掛著一抹和善的笑,只見他麻利的跑過來跟瑾妃請安,說道:
「奴才參見瑾妃娘娘,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瑾妃沒有作答,而是直接指著他對容吟霜說道:「他叫胡三全,是內務府副總管,專門處理宮中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宜。」
胡三全早就聽說宮裡來了個新的天師,還是個女的,心中早就想見一見,以為是個上了年紀的神婆,沒想到卻是這般年輕貌美的婦人,面上一愣,這才八面玲瓏的走到容吟霜面前打了個千兒,吉利話脫口而出:
「奴才參見夫人,夫人這般年輕,就身負大本事,奴才好生佩服。」
容吟霜知道這只是場面上的客套話,這公公只是聽說她,卻未見過她,如何知道她有多少本領,不過就是見面的寒暄之言,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淡定自若的回道:
「公公謬贊。」
瑾妃將胡三全介紹給容吟霜認識之後,就不再領著容吟霜向前,畢竟宮裡出的這種事並不是喜事,雖然她在宮裡這麼多年,見得事情也並不少,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心中不害怕。
好不容易爬上了四妃之首,為的可不是繼續過那種受到驚嚇的日子的,皇后將事情交給她做,她便接下,接下之後,自然有奴才替她去做,這也沒什麼。她只需坐山觀,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能耐。
容吟霜跟著胡三全身後,往西南角亭走去。
還未走近,便感覺到一股陰冷之氣鋪面襲來。眯起了雙眼,果真看見不遠處的座山涼亭之上有灰霧彌漫。
「夫人,就是那裡了,恕奴才不敢靠近。」
胡三全看著那角亭,面上也是一般的懼色,容吟霜見他這般,也不勉強,微微一笑後,便點頭說道:
「公公無需靠近,只需在此等候便是。」
胡三全見她主動攬下事宜,暗自鬆了口氣,面上卻還要維持鎮定:
「啊,好,夫人就請放心的去,有什麼事就大喊一聲奴才,奴才便去喚來御林軍解救夫人。」
「……多謝公公。」
這種事情,等她喊了你再去叫御林軍,黃花菜都涼了。容吟霜心中暗自腹誹道。
沉下心情,兀自往半山腰的角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