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的臉上不禁露出難以置信之感,正要走近看,卻聽見院子的門突然響了起來,容吟霜看見劉坦走了進來,就趕忙從一側的牆壁穿了出去。
恢復真身,來到正在樹後探頭探腦的胡三全身旁,這小子定是先前也看見了劉坦回來,所以才會這般躲起來。
「他沒看到你吧?」
容吟霜在胡三全身旁突然問道。
「哇啊——」胡三全正全心全意盯著劉坦院子的門,容吟霜突然發聲讓他嚇了一跳,不由驚叫了起來,叫了一般卻發現不妥,趕忙捂住了嘴巴,驚恐的瞪著神色如常的容吟霜,小聲問道:
「你,你從哪裡出來的啊?」
容吟霜淡定自若的指了指後面,說道:「從那裡啊。你沒看到嗎?」
胡三全不淡定了:「當然沒看到。不可能啊。我一直盯著大門,根本沒有看到你出來過啊。」
「……」容吟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鎮定的哦了一聲,說道:「走吧,我有事問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容吟霜就帶頭走了出去,胡三全一邊走一邊摸著後腦,心裡還在糾結:她到底從哪裡出來的?
走在紅牆窄道中,容吟霜對胡三全問道:
「你之前說劉總管不好,他到底怎麼不好?是做了什麼事嗎?」
胡三全跟在後面,沒有想到容吟霜會突然問這個,表情變得有些怪,抓了抓頭,說道:
「這個……奴才也不是太清楚,就是……聽別人說過點。」
容吟霜停下腳步,對他說道:「說來聽聽。」
胡三全臉上現出了為難之色,在容吟霜一本正經的探究目光之下,才緩緩的說道:
「就是……就是……他會經常欺負宮女,經常私下裡做一些不好的勾當。」
容吟霜見了胡三全的臉色,就差不多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想起剛才在他院子裡看見的那十幾個排成排的宮女魂魄,心中覺得一陣森寒,整個身體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般叫人難受。
她可不像胡三全似的,一臉別扭,覺得這個話題尷尬,繼續單刀直入的問道:
「可曾出過人命?」
胡三全不解的看向容吟霜,臉上也是迷茫的很,想了想後,才搖頭說道:「這……倒沒有聽說過。不過,有兩個我認識的宮女在被劉總管喊去他院子裡之後,就失蹤了。可是,這也不能證明劉總管對她們怎麼樣了,畢竟宮裡人多了去了,偶爾失蹤一兩個也很正常。」
「……」
容吟霜陷入了沉思。
很顯然,劉坦就是殺人了。而且不止一個,全都是姿色叫好的妙齡宮女,可是他將人凌、虐完又殺了,屍體藏在什麼地方呢?難道全都藏在那間矮房之中?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更不對了。
看那些鬼魂的數量,劉坦做這種事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的,他既然今天會中邪,那麼,這些冤死的宮女為什麼會等到今天才對他動手呢?
正思考著問題,胡三全卻繼續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突然一句話引起了容吟霜的注意:
「反正,我就覺得劉總管是心虛的,要不然也不會再一次秋宴上跟張國師要了好幾張鎮宅符了,張國師的符,那可是宮裡供不應求的,又靈又好,人人都想要,可是能爬到他那個位置的少之又少,所以,張國師分給咱們的幾張符,就全給他一個人霸占了去……」
「鎮宅符?」容吟霜將這幾個字放在口中咀嚼了一番味道。心中這才豁然開朗。
若是有張國師的鎮宅符鎮壓,那就可以說明,為什麼那些冤死的宮女一直被壓著不動手了,可是一想,還是不對,鎮宅符這種東西,不像是結界封印,不會隨著寫符之人的離去,而降低法力,那麼,這些鬼魂又是怎麼跑出來的呢?
帶著濃烈的不解,走在返回鐘靈殿的鵝卵石小路上,到了鐘靈殿外,突然看見一個人從鐘靈殿走出,玉真散人神清氣爽的向她走來,來到她面前,也不扭捏,直接先行作禮,對容吟霜問候道:
「夫人有禮,在下孫玉真。」
容吟霜也對他一笑,回禮道:「民婦容吟霜參見武國師。」
孫玉真爽朗一笑,他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五官並不是很出色,頂多算是中等偏下,不過通身的自信卻為他加分不少,談吐也頗為溫雅,總的來說,是個叫人沒法第一眼就喜歡上,也不會第一眼就很討厭的類型。
「夫人大名如雷貫耳,在下先前去拜見了皇后娘娘,卻未見夫人在側,不知夫人從何處而來?」
容吟霜見他問的光明正大,也不想隱瞞,直接說道:「從人下所剛回來。」
孫玉真做出一副『果然』的神色,彎起的嘴角讓容吟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
「正好,民婦也有事想問一問武國師。」
孫玉真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夫人請講。」
「武國師與劉總管是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我在外游歷,聽說師父死訊之後,便趕回來吊唁上香,哦,也許夫人不知道,我曾經也是溯玉殿的弟子,不過後來師父說我六根不盡,不適合修道,就讓我兀自游歷去,回來之後,正好趕上宮裡出事,恰逢夫人不在宮中,這才插手多事了一番,沒想到竟會變成如今這騎虎難下的局面,真叫人感到慚愧。」
孫玉真的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讓容吟霜找不出反駁的話來,點點頭,對他所言身世倒是不怎麼感興趣,反而依舊圍繞著劉總管的事,問道:
「既然沒有關系,那敢問武國師對劉總管的事情怎麼看?」
孫玉真的八字眉一挑,說道:「哼,那般無恥之人,我還能怎麼看,等著看他的下場唄。」
容吟霜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了然的說道:
「那鎮宅符是你給揭了的?」
孫玉真嘿嘿一笑,說道:「嘿嘿,那等閹貨,豈配用我師父的鎮宅符,況且還是做那腌臜事。」
「……」
容吟霜聽完他的話之後,心中這才了然,果然被她猜中了,張師叔的鎮宅符不會突然失效,肯定是有人故意將符咒破解了才是,所以,回想先前看到的那十幾個鬼影,容吟霜打從心底裡同情劉總管的下場。而且,他一心以為幫他解決了『麻煩』的玉真散人,在踩著他往上爬了之後,就完全將他拋棄了……
「夫人,且勿要理會那腌臜貨,他手上害了十幾條人命,若是這種人都要救的話,那可真是違背了道法了。」
容吟霜聽著孫玉真說這些話,突然丈二摸不到頭腦的問了一句:
「武國師,冒昧問一句,我們之前見過面嗎?」
「……」孫玉真愣了一愣,沒想到容吟霜會問出這個問題,然後才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在下不記得曾見過夫人。」
容吟霜斂下目光,點點頭,說道:「哦,那大概是我記錯了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容吟霜便對孫玉真行了個禮,兀自走入了鐘靈殿,卻未曾留意,在她轉身之後,身後那人的目光卻是如影隨形。
原本容吟霜以為人下所當晚就會傳來劉總管中邪的事情,特意讓胡三全在人下所外守著,一有情況馬上便來通知她。
可是,胡三全的人等了半宿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夫人,您確定劉總管今晚會出事嗎?奴才派人去了,可是一直到現在,那裡也沒傳出什麼異常。」
容吟霜冷靜的回道:「哦,原也不確定是不是今晚,只是讓人去看著而已。」
胡三全點頭說道:「哦,人一直在那兒守著呢。劉總管從下午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也沒聽見裡面有奇怪的聲音。」
容吟霜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對胡三全問道:「你是說,劉總管一直沒出來過?」
胡三全不解容吟霜為何神情凝重,點了點頭,說道:「是,是啊。奴才也跟著守了好長時間呢,確實沒出來過。」
容吟霜的神情就更加奇怪了,冷靜的對胡三全說了一句:
「可是,劉總管酉時還被宣去了勤政殿伺候,皇后娘娘從勤政殿回來的時候,也親眼看見了李總管在駕前……」
胡三全越聽越糊塗:「可,可我們一眼不眨的盯著他院子門呢,他,他從哪裡出去的?」
容吟霜心中一驚,突覺不妙,慌忙站起了身,說了一句:
「糟了。」
一定是孫玉真,他料定了容吟霜會派人去監視劉總管,就在劉總管的院子外面設下了障眼法,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
容吟霜立刻向皇后請命,帶了十幾個內侍前往了劉總管的人下所院子,一到院子門口,容吟霜果然看見那院子周圍有一層浮光,捏指打出破解之法,院子仿佛煥然一新般。
容吟霜率先踢門而入,只覺得這院子裡的怨氣比之她早上來之時還要濃烈,幾乎都迷得她的眼看不見前路。
十幾個內侍跟著衝了進去,突然有人在院子下的一顆老樹下找到了劉總管,驚叫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順著那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劉總管正跪坐在那株老樹之下,面無表情的吃泥,將樹下的泥土,一把一把的送入嘴裡,木然的咀嚼吞咽,他的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瞪得通紅通紅的,不斷有淚水湧出,沾濕了泥土,泥漿從他嘴裡流下,看著模樣十分詭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