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拿起筷子準備吃早膳,房門就被敲響了,頻率急且快,搞得像是要打仗一樣,搞得我還挺心慌。
我立即放下筷子挺著大肚子去開門,而後我便看到了一臉緊張兮兮的未艾。
我問他:「著火了?」
未艾對我的問題置若罔聞,而是仰頭越過我的頭頂往屋內看:「屋裡沒別人吧?」
「沒有啊,你要找誰?」今早九卿早朝,只有我一人,滿屋子的宮女內侍我嫌煩,索性大手一揮讓她們全退下了。
未艾大舒了一口氣,而後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大驚:「你你你幹嘛啊?」
未艾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剛在醫書上看見青要山是個保胎的好地方,咱們現在就去青要山,直到孩子出生。」
「啊?我沒明白啊!太突然了吧,九卿知道麼?」別看未艾是個細長的瘦子,手上的力道還不小,我還沒法將胳膊從他手中扯回來,只得跟著他走。
未艾大步朝前走:「今早跟君上說過了。」
「可我還沒收拾東西!再等幾天不行麼?」我越想越不對勁啊……九卿都不問我怎麼可能就答應了?有貓膩啊。
「我都收拾好了!」未艾斬釘截鐵,看來是鐵了心的要帶我出宮,「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
在穿越一道小花園的時候前方突然衝出來了一抹白影,未艾沒反應過來,一個猛子撞在了上面,再定睛一看,是慕容瀲晨。
慕容瀲晨抱著胳膊看著未艾冷笑:「逃不掉的。」
「你滾開!」未艾一把推開了慕容瀲晨。
瀲晨大美女毫無防備,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未艾這麼爺們的一面!硬氣!
剛才慕容瀲晨對未艾說逃不掉的,難不成是因為未艾犯事兒了怕挨罰才逃跑的,那他拉著我幹嘛啊?
我低聲問他:「你醫死人了?」
未艾猛然回頭給了我一記凌厲的眼神:「你竟然懷疑我的醫術?!」
「不不不!」不過除了這點我也想不出來他能犯什麼事。算了,先不問了,還是跟著看看吧。
他扯了我一路急速走到了宮門,這也就是我身體好,換個別的孕婦估計早就不行了。
把守宮門的護衛檢查完未艾的通行玉牌,大手一揮剛要放我們出宮,眼前突然落下了離殃的身影。
離殃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手裡還握著把寒森森的大刀。
未艾看起來十分惱怒:「你給我滾開!」
離殃置若罔聞,死死地立在未艾面前擋著他的路。
「慕容瀲晨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睡.了還是讓你摸了?你竟願意幫她做這麼傷天害理濫殺無辜的事?!你還有良心麼?」未艾的情緒十分激動,氣的耳根子都紅了,「離殃!算我以前看錯你了!」
離殃被未艾劈頭蓋臉一頓罵,面色也十分不悅,看向未艾的眼神甚至還有些憋屈。
「是本君讓他攔下你的。」
我立即轉身,九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了。
「你要帶本君的殿兒去哪裡?」九卿一把將我拉回了他身後,面帶怒火的盯著未艾。
未艾的怒火絲毫不減,語氣似乎是在質問:「時間還沒到你們怎麼可以提前?!你這是草菅人命!」
九卿置若罔聞,而是對離殃說道:「魔界西南方出了瘟疫,本君命你護送魔醫未艾去西南方震災。」
「臣遵命。」離殃一把抓住未艾便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未艾掙脫不過離殃,邊走邊回頭對著九卿大罵:「九卿你他娘的就是個王八蛋!你以為我單是為了她?我也是為了你!我是怕你後悔!要不是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我才不會管你的爛攤子!到時候你後悔了就算是把心挖出來也沒用!你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到時候你那顆心爛透了,沒人能醫的好你!」
九卿一臉冷漠,對未艾的話語無動於衷;而我是一臉迷茫,這一大早的都是什麼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攪和進來的……
我伸出手戳戳九卿,問道:「發生什麼了?」
「沒事,回去吧。」九卿言簡意賅,一句話也不多講。
這時半空忽然落起了鵝毛大的雪花,我仰頭望天,天色又陰了起來,這幾個月魔界的氣象著實有些奇怪,不是狂風暴雨就是大雪冰雹。
我嘆了口氣,這個時候肚子裡的孩子突然翻了個身,我立即抓住了九卿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小傢伙像是感覺到了他,給他個面子再次翻了個身。
我對九卿笑笑:「他這兩天特別好動。」
九卿的手輕輕地在我肚子上摸了摸:「沒幾個月了吧。」
我點點頭:「還有五個月。」
九卿雲淡風輕的說道:「再快點就好了。」
我道:「生孩子這事兒哪能急?」
九卿不再言語,手一直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說道:「這個小傢伙是你與我的骨血,是我們的親人,等他出生後就會有一個小魔頭來陪你這個大魔頭。」
九卿的面色依舊很平靜,眼神中無波無瀾,他將自己的手從我手中抽了出來:「本君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在之後整整一天我都沒有看到九卿。
入夜,再次開始電閃雷鳴,而且比以往的都要猛烈許多。
窗外雷聲震天,夜色漆黑如墨,每當這種時刻我便開始心慌,九卿也不在身邊,我睡不著,索性起來給孩子整衣服了。
一陣雷聲驚醒了我,我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正在疊衣服的手一停,凝神許久後我終於捕捉到了一股異常的魔氣。
自從懷了孩子之後我的神識越來越遲鈍,沒了那半顆心後反應也大不如前,需要好久才能夠發現異常。
這就說明此刻我感知到的魔氣是很久之前就有了的,而且越聚越多,早已變得十分濃烈。
我立即放下孩子的衣服跑去看門,果不其然,夜空呈現出異樣的黑紫色,異色的濃雲遮蔽了星月,就連落下的鵝毛大血也被映成了黑紫色,好似整個魔界都被籠罩在一片黑紫之中。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魔氣與煞氣,我跑到庭院外朝東方魔塔方向望去,那裡的天色更加詭異,黑紫色愈發濃烈。若果是這整片天空是水,那麼魔塔上空的那一片天就是墨,好像這整片魔界上空的顏色都是從那片墨蔓延暈染開的。
此時一道驚雷裂空劈下,振聾發聵,電光火石之間整片天空被驚雷炸亮了,剎那間我看到了魔塔的陰影,萬丈高的魔塔如一把利劍般的直插雲天,源源不斷的魔氣與煞氣從魔塔頂端的雲層中洩露,頃刻間便在天地間擴散魔毒。
五百年期限已到,魔塔真的要爆發了……
肩膀突然被狠狠地攫住了,我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在下一瞬我便被身後那個人提了起來,抓著我便朝著魔塔的方向飛了過去。
站在一片黑紫色雲朵上之後,我這才發現抓住我的那是九卿。
此時九卿的面色十分平靜,可眼神卻是出乎意料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慄,冷的我都快不認識他了。
我肩膀很疼,但是掙脫不開九卿的手,怒道:「九卿你鬆手!你弄疼我了!」
九卿勾唇笑笑:「鬆開手你跑了怎麼辦?」
「我能跑哪去?!」
九卿眼神輕蔑,看著我冷笑:「今天本君要用你的心開塔。」
我愣住了,感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於是我望著九卿問道:「魔頭你瘋了吧?」
九卿面無表情:「本君很清醒,本君與你逢場作戲了將近十年,等的就是開塔的這一天。」
九卿可能是中降頭了,於是乎我想都沒想伸出手便抽了他一巴掌,試試能不能抽醒他,而後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你醒了沒?!」
九卿滿目輕鄙:「神殿,你還真是蠢。」
我呆若木雞的望著九卿,突然感覺自己從來就沒認識過他,此時天空中再次劈開了一道閃電,映出九卿那陰狠無情的神色。
胸膛內的半顆心突然緊縮抽搐,疼得我直冒冷汗,而後我下意識的伸出手摁住了心口,另一隻手護住了自己的腹部。
此時九卿再次啟唇,語氣中儘是戲謔:「不是你說的麼,你愛本君,願意為本君剜心?那半顆心天神已經給了本君,如今本君想要另外半顆。」
我還是不相信他的話,他一定是在逗我玩,於是我摀住了他的手,滿目哀求的看著他:「魔頭,你別胡說八道了。」
九卿的神色依舊寒冷,我從未見過那樣陰狠的九卿,他令我不寒而慄。
「魔性本惡,大善非魔,這話你的神君莫愆應該對你說過,可你偏要一意孤行,所以被本君利用是你活該。」
我怔住了,呆滯的看著了他許久,終說道:「所以,你一直是在騙我?一切都是假的?」
九卿哂笑:「本君從來沒遇見過你這麼蠢的神仙。」
我仍舊不死心,看著他問道:「九卿,你不是說你愛我麼?」
九卿滿目鄙夷:「本君從來沒愛過你,若非要用你的鳳凰心開塔,本君根本不會多看你一眼。」
九卿的話字字如刀,刀刀剜心。
我眼前的一切逐漸朦朧起來,淚水頃刻模糊了視線,即使這樣,我心中依舊存有一絲希望,或者說奢求,我奢求這個魔頭別這麼對我,因為我的心口很疼,比用刀剜心還疼。
我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裡面的孩子再次動了,我說:「九卿,這是你的孩子,即使你不愛我你也不愛他麼?」
九卿厭惡的將手抽了回去,好似摸到了什麼骯髒的東西:「本君根本沒想過和你有孩子,更何況這孩子生出來說不定和你那瞎弟弟一樣殘廢,本君要他有何用?在魔界隨便找一個女人生出來的孩子都會比你生的強一百倍。」
剎那間胸膛好像被刀穿透了,寒風似乎能夠從我心口的空洞中來回穿梭,胸膛又疼又冷,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裡冒了出來,絕望和無助就在一瞬間湧上了心頭。
這時腹部突然傳來了一陣絞痛,疼得我直冒冷汗,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在害怕,因為他的君父不要他了……
於是我用雙手緊緊地捂著肚子護著我的孩子,此時此刻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保護了。
這時九卿笑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其實本君也想過留下這個孩子,說不定他也會有鳳凰心,而且本君還可以用他來威脅你,可是魔塔等不及,本君只好作罷。」
原來是這樣……他真的從未愛過這個孩子,甚至厭惡他。我的孩子在九卿眼中不過是他利用的另外一樣工具,他只想要我的鳳凰心開塔而後稱霸六界。
他真的沒有心……
我強忍疼痛看著九卿,道:「九卿,早就知道我是神殿了吧?」
「從你封印朱厭開始,本君等了將近十年。」九卿輕笑,伸出手撫了撫我的臉頰,「九天神殿竟然會愛上一個大魔頭,還要為他生孩子,你說可笑不可笑?從明天起,你便會成為這六界中最大的笑柄。」
我怔住了,一切的一切都明瞭了,怪不得一向遵從戰神的朱厭會突然發狂,原來都是九卿安排好的,是為了確定我這個封印之神的身份;而那次封塔不過是他為我安排好的一齣戲,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好讓我信任他然後愛上他……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而我卻像個傻子一般一步步的邁入他早就設下的陷阱。
我感覺自己的心被九卿挖空了,甚至已經痛到麻木了。
此時腹痛如絞,愈加劇烈,我弓著身咬著唇緊捂著腹部,突然雙腿間湧出了一股暖流,而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湧上了鼻端。
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被拋棄了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魔塔,此時一道道驚雷在黑紫的夜空中炸開,映的魔塔的塔身忽明忽暗。
這裡的魔毒比任何時候都要濃烈,其內部的煞氣與魔氣早已聚滿,似乎迫不及待的要破塔而發了。看來他早已用我那半顆鳳凰心開了塔,不過半顆心的力量不夠,不足以完全開塔。
我忍痛看著九卿,冷笑:「你怎麼就篤定我會挖出那半顆心為你開塔?」
九卿勾唇,胸有成竹:「今日你若不為本君開塔,日後本君就會用你孩子的心開塔,神殿,你是要剜自己的心,還是要本君剜你孩子的心?」
「這也是你的孩子!」怒火如火山噴發般的在心間爆發,我抬手用盡全力扇了他一巴掌,他怎麼能用孩子來威脅我?他怎麼能剜自己孩子的心?他還那麼小……
「你若是開塔,本君便將真正的天目給你弟弟。」九卿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雲淡風輕的說道,「你曾說你願意為弟弟付出一切代價,如今證明的時候到了,讓本君看看到底是不是個好姐姐。」
天目……我如遭雷劈一般的望著九卿,而九卿回以輕蔑冷笑,我徹底絕望了。
最終我笑了:「好啊,我證明給你看。」然後我將自己的手印在了九卿心口,仰頭直勾勾的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魔君九卿,我九天神殿以神魂為代價,咒你受萬世情劫之苦。」
九卿不屑的勾勾唇,隨意道:「好啊,本君等著。」
而後我對著他哈哈大笑,九卿,其實你才是最蠢的那個。
你只知道我的鳳凰心能開塔,可是我的心死了,怎麼能夠開塔?我以身赴塔之後不過是再次將魔塔封死,用我的魂魄與一身神骨鎮壓九桑的魔根,你這魔塔永遠也開不了。
因為女媧石早已被嵌入了魔塔,此次魔塔被封之後便再也無法開啟,女媧石有天長地久的時間去淨化魔根,這魔塔再也不會對世間造成威脅。
在神位,謀神職,這樣才對得起蒼生的供奉。
我閉上了眼,然後一頭衝向了魔塔,其實粉身碎骨並沒有想像中的疼,因為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情。
我九天神殿這一生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父母,對得起蒼生,可是我唯一對不起的,是我的弟弟小壇。
我食言了,我沒能為他拿到天目,我不是一個好姐姐。
我終究是走了我爹的老路---以身封塔,不同的是,我帶著我腹中的骨肉,我那可憐的孩子從未做錯過什麼卻要陪著我灰飛煙滅,我怎能不恨?
最可恨的是,我恨也恨不了太久,因為從此之後這世間,再無九天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