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將林卿妍擋在自己身後，把她往裡一推，快速低聲道：「待在裏邊兒別出來。」
他說完，便一手持槍，一邊走到了走廊上。
林卿妍額上冷汗涔涔，這才發現，他把她拉入的這條通道似乎是供技工檢修用的維修通道。這通道狹窄、簡陋，身體兩側都是水泥糊牆，一次只能容一人通過，確實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地點。
因為角度問題，林卿妍看不到走廊那邊的情況，只能看見卓然的動作。她依稀能聽見越來越近的混亂腳步聲，然後——卓然開槍了。
五槍連發，精準而迅速。他的眼神平靜而犀利，沒有絲毫猶豫，彷彿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
然後在林卿妍眨眼的瞬間，一個空彈夾就掉落出來。而那彈夾還沒落地時，卓然已經換好了另一個彈夾。
林卿妍從來沒見過有人換彈夾是這種速度……當然，她的認知經驗也僅限於以前去射擊場玩兒的時候看教練熟練地換過彈夾。
砰砰——又是兩槍。
林卿妍耳中聽到的是哀嚎和倒地聲，眼中看到的是男人毫不拖泥帶水地連續瞄準射擊。
卓然在原地靜止片刻後，確定再沒有追兵，便閃身進了通道。
「走。」他低頭簡捷地對林卿妍道。
林卿妍愣了一下，指了指外邊兒：「出口就在……」
「那邊出口已經被他們的人包圍了。你出去就是死。」卓然推了她一下，「別愣著。」
林卿妍『哦』了一聲，便埋頭向前走。神經稍微放鬆後，大腿處的槍傷火辣辣地被灼燒一般地疼。好在傷口不深，不影響她行動。但儘管如此，每走一步傷口都會被牽動。林卿妍痛得齜牙咧嘴仍然一聲不吭。好在卓然走在她前面，看不見她滑稽的表情。
卓然人高步子也大，再加上本身走得快，林卿妍卯足了力氣才能勉強跟上。
走了一會兒，卓然忽然停下來，轉過身等她。
林卿妍儘量姿態自然地走上前：「怎麼不走了。」
卓然忽然走進兩步，微微彎下腰，盯著她的腿傷看了幾秒：「很痛？」
林卿妍不自然地往後挪了一步：「還好。」
卓然直起身：「放心，我看了一下。傷口很淺，只是擦過表皮了。沒有傷到血管和神經。」
林卿妍：「我知道。」
卓然：「忍一下，我們必須趕緊出去。」
林卿妍點頭：「嗯。」
林卿妍發現，似乎是為了適應她的節奏，之後卓然刻意稍微放緩了行進速度。
「你怎麼會在這兒？」兩人沉默走了一陣，林卿妍忽然開口問道。剛才她就好奇了。
「工作。」卓然依然冷淡如初，似乎不願意多談。
林卿妍識趣地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出口？」
「嗯。」
林卿妍無語。還真是個悶葫蘆，三句打不出個屁來。不過，身手好也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今天可能真交待在這兒了。
林卿妍忽然就想起主動留下斷後的保鏢小哥，心中一陣難過。
「我還有個同伴在後面……」林卿妍低聲道，「他不知道那個出口被圍了。」
卓然安靜了片刻，道：「這種情況，你自己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了。」
林卿妍嘆了口氣：「我……」
卓然：「你現在回去是送死，等出去後讓警方進來搜救。」
林卿妍咬了咬牙，點頭：「我知道。」
卓然一邊走，一邊快速地將外套脫了下來，拿在手上。
林卿妍：？？？
卓然停下腳步，將外套下的防彈背心也脫了下來。
他將防彈背心扔給林卿妍：「穿上。」
林卿妍下意識伸手接住，卻將外套推還給卓然：「還是你穿著吧。你可不能掛，我的命就交到你手裡了卓隊。」
「讓你穿就穿。」卓然說完這話，便掉頭繼續往前走。
林卿妍也不好再推拒，於是穿上了防彈背心。背心上還帶著他的體溫，瞬間溫暖了她因為輪番驚嚇而涼透的心。
林卿妍亦步亦趨地跟在卓然身後，雖然還沒脫險，心底卻不再慌亂。
走了大約一半的時候，卓然忽然停了下來。
林卿妍奇怪道：「怎麼了？」
卓然不回答，只抬頭看著頭頂的排風口，而後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柄小軍刀。
卓然身高一米八幾，一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而他此時手中握著軍刀，抵住排風口邊緣一撬，輕易就將他頭頂上的排風口擋板撬了開來。他將擋板卸下來，立在牆邊，而後兩手扒著排風口邊沿，用力一拉，整個人就爬上了排風口的通道。
林卿妍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畢竟光靠手掌那麼小的接觸點要爬上排風口那樣的高度，他的手臂和腹肌的力量是有多驚人？？
卓然自己爬上去後，將自己修長的手臂從排風口遞出來：「敢上來嗎，大明星？」
林卿妍笑了：「為什麼不敢。」
說著，她牢牢捉住了那隻手。
卓然有力的手臂輕鬆地將她一提，就跟拎小雞似的將她拎上了排風口通道。
林卿妍上去之後才發現通道非常狹窄，寬度大約就比一個成人肩膀寬一點，而高度更不足以她能站直身體。要想通過，就只能——爬行。
林卿妍內心抓狂，忍不住吐槽：「MD，動作片裡我都沒拍過這種場景。」
卓然漠然道：「跟緊我。」
而後他就率先向通道一段爬去。
林卿妍在後面道：「我們現在去哪兒？你知道這通道通往哪兒嗎？」
卓然：「嗯。」
林卿妍：「這你都知道？！」
卓然顯然懶得再應付她的十萬個為什麼，只沉默著往前爬行。
而除了相信她，林卿妍現在也沒別的選擇了。畢竟他表現出來的專業素質，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理解範圍。
在黑暗中跟著卓然爬行了大約十來分鐘後，卓然終於停了下來。
「我現在所說的，你要記清楚。」卓然對林卿妍道，「從這個排風出口下去後，朝我左手邊這個方向走到盡頭，再左轉，就是劇院的出口。」
「記住了嗎？」他看著林卿妍的眼睛。
林卿妍點頭。
卓然：「我現在出去看看外邊兒的情況。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待在這個排風通道別出來，等待警方救援。
林卿妍：「……」
卓然把她的沉默當成了不安，便安慰她道：「這裡離出口很近，警方進來會搜救倖存者。他們一般聲音會很大的，你一定能聽到，別擔心。」
卓然說完，就要去取排風口的擋板。
林卿妍一把拉住卓然的手臂：「我不是擔心這個！」
卓然愣了一下，抬起頭，視線正對上林卿妍的。這麼近的距離，他能看清林卿妍眼中毫不掩飾的緊張和……焦慮。
林卿妍：「你現在出去遇到包圍怎麼辦？！不如我們一起留在這兒。」
卓然一直緊繃的唇線此時微微向上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林卿妍怔住，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容。
而後卓然道：「那是下策。現在出去，才是上策。我能等，我的客戶不能等。」其實當他決定折回來救林卿妍，就已然違規了。
他這次過來是擔當一個要員的安保工作，他的團隊事先已經詳細瞭解整座劇院結構並模擬了各種可能發生情況。所以在恐怖分子發動襲擊之前，他們已經將要員由安全路線撤出了劇院。但他當時在場館內看見了林卿妍……想到她可能會死在那裡的可能性，他終究是覺得不忍心。
「那你萬事小心。」林卿妍見無法阻止他，便只好放開了手，「若是你回不來，我至少有權利知道，我救命恩人的名字吧。」
「卓然。」
說完這話，卓然便從排風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