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清樾雙輪飛旋出手,看著並非直取晝晦,但日月雙輪分別觸碰洞壁之後,以極其刁鑽的角度飛向晝晦。晝晦躲閃不及,寒鐵鉞擊飛日輪,卻被月輪割傷了手腕,鮮血隨著月輪飛濺而出。

  「小心!」雪蘭河急忙道,擋在清樾身前,血濺在他身上,同時用長劍將月輪挑飛。

  清樾大惑不解:「你做什麼?」

  「他的血不能碰!」

  「那你……」清樾知曉他替自己擋了濺出的血珠。

  雪蘭河疾聲道:「我不要緊,你快帶靈犀出去!」

  手腕雖然受傷,晝晦毫不在意,用手往鉞刃上一抹,頓時整個鉞刃上都沾染了他的鮮血:「可惜了,這是小狐狸的血,著實有限,若是我真身在此,你們個個都得為我所用。」

  眼見墨瓏受傷,靈犀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卻想不出將晝晦逼走的法子,急得雙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劃破肌膚都沒有察覺。

  「真身又如何,就算是你父皇,也未曾擋住紫薇天火劍。」眼看晝晦又要出手,長鉞之下,必會傷人,到時後果不堪設想,玄颶突然出言道。

  晝晦靜默一瞬,轉而大笑出聲:「羽闕失蹤,紫薇天火劍早已不在人間。如今,你能耐我何?!」

  「你怎知我手中就沒有呢?」玄颶沉聲道。

  「……不可能!」

  晝晦一凜,盯住玄颶,疑心他是不是知曉了什麼。

  「君上,你快走!此間有我和雪九,拼上一命,也不會叫他逃掉!」雪心亭朝玄颶急道。君上眼下沒有修為,萬一被晝晦所傷,就太危險了。

  濺到雪蘭河身上的血珠子彷彿有生命一般,嗅著他傷口處的血腥味,血珠兒自發自覺地往傷口滾動,片刻之後,與雪蘭河的血融在一處。只聽得雪蘭河痛苦地呻吟一聲,喊道:「君上,快走!」

  見此狀況,唐石顧不得許多,不管玄颶願不願意,硬是將他護出洞去。

  趁著雪蘭河傷重,晝晦又朝靈犀攻去,被清樾持日輪擋下,雪心亭仗劍相助於她,三人混戰成一團。

  而見雪蘭河痛苦得站都站不直,靈犀連忙扶著他,朝洞口退出去,順便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月輪。

  月輪上的血滲入她手心之中,如同火燒火燎一般,靈犀自己都駭了一跳,瞬間,月輪光芒爆長,不同於在清樾手中的光芒,更像是烈烈火焰,在靈犀手中熊熊燃燒……

  雪蘭河抬首望之,又驚又喜:「紫薇天火!君上,是紫薇天火!」

  玄颶早已看見,不由悲喜交集——靈犀手持月輪,輪上火光耀眼,有著五彩外焰,果真是紫薇天火無誤。是她,竟然是她!這麼多年,他苦苦尋找紫薇天火降世之人,終於出現在他面前。

  怪不得晝晦想殺了她,應該是他早已得知此事。

  清樾曾經在典籍記載中聽說過紫薇天火,傳說當年羽闕上仙正是天火降世,手持紫薇天火劍,斬殺無數幽冥亂鬼,紫薇天火正是幽冥地火的剋星,後來隨著羽闕上仙的失蹤,紫薇天火劍也在山海大陸消失。她萬萬想不到,小妹竟然會是天火降世,怎得這些年絲毫沒有看出些許端倪。

  看見紫薇天火的烈焰,晝晦氣急,長鉞舞得如狂風暴雨一般,接連傷了雪心亭和清樾,直取靈犀。

  靈犀舉月輪格擋,說實話,直到現在她仍是不知曉該如何運用這股力量,一切只憑本能而行。月輪觸上寒鐵鉞,天火的烈焰瞬間灼燒到長鉞之上,墨瓏立時察覺到牢牢捆綁自己的那條冰蟒鬆動了些許,他立時使勁掙扎。

  對於晝晦,無異於內外夾攻,甚是難受,立即朝靈犀道:「你就不怕害死這只小狐狸嗎?」

  這下正是戳到靈犀的死穴,靈犀持輪的手停滯在空中,因不知曉墨瓏眼下安危如何,一時不敢對晝晦出手。

  玄颶在旁看出靈犀不僅是心有忌憚,而且眼下她還在懵懂之中,完全談不上運用紫薇天火,如同一個身懷巨富的孩子,此時的她與晝晦對陣,著實危險。

  「靈犀,不用擔心我!」墨瓏生怕靈犀因為顧忌自己而有所損傷,掙扎喊道,「你若不廢了他,我便會同靈均一般。」

  想起哥哥死得甚慘,靈犀心中一凜,緊握住月輪,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若是投鼠忌器,反倒害了瓏哥,倒不如豁出去搏一搏,說不定還能將瓏哥救下來。心思一確定,她不再猶豫,月輪在手中飛快旋轉,復攻向晝晦。

  烈焰燃燃,從晝晦胸前劃過,頓時炙熱的燒灼感令晝晦痛楚不已,他連退數步方站住,長鉞一擺,徑直將月輪挑飛,遠遠落到雪谷之中。

  靈犀一怔,手上已無兵刃,亦不見烈焰。

  清樾被寒鐵鉞傷了右臂,見狀,忙將日輪拋給她:「靈犀,接著!」

  伸手接過日輪,因日輪上並沒有晝晦的血,儘管靈犀很努力,急得不得了,卻始終不得其法,紫薇天火沒有再次出現。

  心知她還無法控制天火,晝晦大笑,再次揮鉞相向,墨瓏大驚,兩人相抗之後,寒鐵鉞斜斜劈下,沒有傷到靈犀,而是砍在了洞壁之上,火光四溢。

  「凝神靜氣,心隨意走。」玄颶朝靈犀沉聲道。

  當前狀況這般緊急,叫她如何凝神靜氣,靈犀咬咬牙,拚命地使勁,仍是無法催生出紫薇天火來,索性拿日輪當成彎刀來用,朝著晝晦一通亂砍。晝晦舉鉞相應,靈犀仗著氣力大,而晝晦已受了傷,兩人戰了數招,不相上下。

  此時眾人盡數都已退至洞外,獨剩靈犀在洞口處與洞內的晝晦交手。清樾方才受了寒鐵鉞的傷,這寒鐵鉞是在幽冥界的忘川水中煉製而成,其寒無比,她畢竟年輕,修為與定力比不得雪蘭河等人,當下雖然強撐著,但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在發抖。傷口處彷彿有一塊寒冰,將寒氣源源不斷地透入她的體內,這種寒氣不同於尋常的寒冷,冷得叫人錐心刺骨。

  見雪蘭河傷得最重,玄颶從懷中取出僅剩的一枚丹藥讓他服下,未料到雪蘭河拿了丹藥,本能地就先遞給清樾。

  「吃下去!」他早已看出清樾的不適,「服了藥就會好些。」

  清樾沒多想,依言服下。

  玄颶暗嘆口氣,並未多言。

  這邊,隨著靈犀步步緊逼,晝晦又被墨瓏所阻撓,不慎右臂被日輪劃傷,鮮血沾染其上,激發出隱藏在靈犀體內的紫薇天火,火光瞬間燃起,再次灼傷晝晦。

  墨瓏用力掙開束縛的冰蟒,晝晦重傷之下,正是他奪回控制身體的最佳時機,手臂用力,將寒鐵鉞擲得遠遠的,落到雪谷之中,讓晝晦再拿不回來。

  「該死!」

  晝晦咒罵著,好不容易才拿回的法器,竟被墨瓏拋出。若在昔日,他稍用靈力,寒鐵鉞與他心意相通,便可凌空飛來,眼下不是自己的身體,卻是半分也驅動不得,心中氣惱之極。

  靈犀揮舞著日輪,步步逼近,晝晦已被紫薇天火灼傷,同時與墨瓏尚在苦苦相持之中,眼看就要命喪在天火之下,數千年來的蟄伏即將功虧一簣,他如何能甘心。

  忽然,他看見洞邊的那道石稜,當年瀾南設下這道石門的機括,他尚記得清清楚楚。只是,這道石門一旦關閉,上頭有瀾南設下的封印,無人能夠再打開,他將一直被關在洞內……形勢緊迫,他再顧不得許多,即便出不去,也比命喪當場要強,之後再慢慢圖謀出路就是。

  如此一想,他轉身,整個人撲到懸於石壁上的琉璃燈盞,瞬間打碎燈盞,露出青銅燈座,雙手轉動燈座,頓時洞口處發出卡扎卡扎的聲響,碎石飛濺。

  墨瓏想起甫進洞時晝晦對玄颶所說的話,一下子明白過來,朝靈犀疾聲喊道:「靈犀,快出去!」這瞬他只想到靈犀萬萬不能被封在裡頭,卻未曾想到自己。

  靈犀本還遲疑,但頭頂處恰好有石塊落下,她往後躍出,以為洞穴就要崩塌,急道:「你快出來!」

  墨瓏欲縱身躍出,卻被晝晦死死拖住,身子一時間動彈不得。

  靈犀甚是焦急,正欲進來拉他一把,就在這刻,石稜在她眼前重重閉合,頃刻間將她與墨瓏隔絕開來。

  「瓏哥!」靈犀發急,撲到粗礪的石門上用力拍打,「瓏哥!瓏哥!」

  石門巋然不動。

  她再試著用日輪在其上劈砍,然而石門之上有瀾南上仙當年所設下的封印,任憑刀砍斧劈,不能傷其分毫。

  「你們……你們快來幫忙……」她邊砍邊朝眾人喊道。

  清樾勉力上前,雪氏兄弟二人皆受了傷,也想上前幫她。還有唐石,正欲上前,卻被玄颶攔住。

  「沒用的,上面有瀾南的封印,誰也無法開啟這道門。」玄颶沉聲道,「不要再白費勁了。」

  靈犀愣住,轉頭看向他:「裡面的人怎麼辦?還有別的出口對不對?」

  玄颶緩緩搖頭。

  「怎麼可能?瀾南上仙不可能設這樣一道門,肯定還有別的法子……」靈犀急道。

  「她設下這道門,為得就是把自己永遠封在裡面。」玄颶望著封死的石門,想到當年瀾南的絕望心境,自己卻分毫不知,心痛如絞。

  靈犀說不出話來,定定看著玄颶。

  清樾按著傷口,吃力地上前,試著想安慰小妹:「靈犀,你別急……你怎麼了?」

  靈犀全身都繃著勁,能看見的手背上已是青鱗爆起,清樾慌張道:「靈犀,靈犀……不可以!你要做什麼?!」靈犀從出世之後便是一直是人身,從未顯出過龍身,清樾也曾請諸多醫者來給她瞧過,大多數醫者都認為靈犀先天不足,而龍身過於霸道,消耗元氣,所以她的身體自發自覺地選擇了人身,抵制顯出原身來。現下靈犀這般模樣,清樾甚是擔心。

  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清樾的聲音,靈犀弓起脊背,痛楚地閉上雙目,全身繃得像一柄拉得滿滿的弓……

  「靈犀……」清樾想要制止她。

  下一瞬,從靈犀身上綻放出一團耀眼之極的銀光,她騰空而起,光芒中可見鱗爪飛揚。

  一條通體銀白的龍在雪峰上空騰挪盤旋。

  「小妹!」清樾還是第一次看見靈犀的原身,想不到她竟是一條銀龍。龍族多數為青龍、白龍,或者黑龍,金銀兩色則極為罕見。

  雪蘭河等人亦仰頭望去,玄颶在八千年前也曾見過這樣一條銀龍在雲中翻騰,此情此景,心中激盪難言。

  銀龍在眾目睽睽之下蜿蜒爬升,飛得甚高,然後掉轉過頭,朝著雪峰俯衝而下……

  眾人先是以為靈犀是在折返回來,直至她已到了近處,俯衝之勢卻絲毫未減,崢嶸龍角,銀光閃耀。

  清樾猛得明白過來,厲聲喊道:「靈犀,不可以!」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銀龍的頭角重重撞上雪峰,山體震動,積雪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