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你不做神仙可惜了。

有了李青這個天生的伐木能手,蓋房的進度比小春預計的快了不少。

當晚,小春騎在李青的肩膀上,指揮著李青一趟一趟地搬運削好的木頭,在小屋的後身,堆放起整整一座木頭山。

「唔,不錯。」小春拍拍手,「這樣木頭就已經夠用了,剩下的就是些精細活了。」

李青被折騰整整一晚,但是卻不見什麼疲態。他站在小春身後,手被她拉著。

小春轉過頭,看著李青道:「喂,大塊頭,你累不累。」

李青搖搖頭。

「那餓不餓?」

李青又搖搖頭。

小春嘀咕道:「真是牲口一樣,把你賣了估計能值不少銀子。」

李青朝向小春,茫然開口:「......賣了?」

小春無所謂地擺擺手,「哎呦你聽差了。過來,我給你拿點吃的。」

李青被小春拖著往屋裡走,小春走到屋子邊,轉頭朝李青道:「大塊頭,你知道我們走到哪了不。」

「咕嚕。」

小春:「那你知道該低頭了不。」

「......咕嚕。」

小春蹦著去扳李青的脖子,「你長點腦子,別每次都磕在這。走到門口要記得低頭聽到了沒有。」

小春費力地扳住李青的脖子,李青被她拉著貓下腰。

「對,就是這樣。」小春沒有直接進屋去,而是引著李青的手放到門框上。「你自己摸一摸,看看有多高,然後好好記著,每次進屋出屋的時候都要扶著走。」

小春鬆開了手,李青一時沒習慣,又去尋她。小春打了他一下,怒道:「別找我,找門!」

李青聽了小春的話,慢慢將手扶到門框上,然後兩手一點一點地向上摸索,摸到門框邊沿。

小春看著他的動作,一邊鼓勵著。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你記得這裡有多高沒。」

「......咕嚕。」

李青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茫然的失落,小春聽著,不禁可憐起他來。

這個大塊頭眼睛看不到,人又這麼笨,老漢病重成這樣,他心裡急又尋不得辦法。每日窩在這深山老林裡,到底怎麼活的啊。

小春走過去,摸了摸李青的胳膊,李青被她一碰,便鬆開門框上的手,轉而扶著小春。

「......」看著這樣的李青,小春無奈之下總是容易心軟。

「好了好了,你在這等我好了,我進屋拿,不要吵到老伯休息了。」

李青站在門口,小春進屋取了四五個饅頭出來。

她拉著李青來到房後,坐在木頭堆旁,然後將饅頭遞給他。

「家裡沒有肉了,只剩下饅頭,我全都帶來了,你一整晚都沒吃東西,趕快吃一點。」

李青接過饅頭,在手裡摸了摸,又捏了捏,最後放到鼻子旁仔細嗅了嗅。

小春:「......」她無言地看著李青,「你這是幹啥,別玩了,饅頭禁不住你玩,快吃,想捏東西等下我給你找塊石頭。」

「......咕嚕。」

小春:「嗯?」

李青沒說話,將手放到衣懷裡,取出三塊髒乎乎的東西。

小春瞧著,嫌棄道:「你從哪弄來三張餅,還髒成這個樣子。」

李青:「......」

他沒說話,小春伸手將他手裡的「餅」拿過來,仔細看過之後,她認出了這是啥。

「這不是我做的饅頭麼?中午給你的,你怎麼到現在都沒吃?」

「咕嚕。」

小春:「你不喜歡吃饅頭?」

李青搖搖頭。

小春:「還是你有其他的吃的?」

李青頓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小春不耐煩地把壓癟的饅頭扔到地上,「那是怎麼回事,你為啥不吃。」

李青蹲在小春旁邊,慢慢地低聲道:「我不用吃東西。」

「?」

小春沒聽懂,「不用吃東西?你是神仙啊。」

李青搖搖頭,「不是。」

小春:「那你為何不用吃東西。」

李青想了一會,好似不知如何解釋,他接著搖頭道:「這些東西對我無用。」

小春瞠目結舌地等著李青,好像看怪物一樣。

「乖乖,一躍十丈力大無窮,自身還備著斧頭矬子,現在又說不用吃東西,李青,你不去做神仙真是太可惜了。」

李青聽著小春的調侃,一語不發。

小春伸手去夠剛剛給李青的饅頭。「不過,既然你不吃,那正好省口糧了。給我,你不吃我吃。」

她剛要碰到饅頭,誰知李青忽然轉了個身,換了一面蹲著。

小春:「......」

「你這是作甚,饅頭還給我啊。」

李青不言不語,蹲得跟塊石頭一樣。

小春:「你不吃還不准我吃。」

「......咕嚕。」

小春扣扣耳朵,「聽不懂。」

李青:「這是你給我的。」

「......」小春好心地解釋道,「是我給你的,那是因為我以為你餓了。現在你說你不用吃東西,那就該把饅頭還給我。不然它們的下場就跟那三張餅一樣,全都浪費了。」

李青垂著頭,低聲道:「是你給我的。」

小春看著他背影,半響嘆了口氣,「唉,沒救了。」

她站起身,拍拍李青的肩膀,好脾氣道:「行行,是我給你的,我小春言出必行,絕對不要回來,那幾個饅頭全是你的。」

李青將饅頭放到懷裡。

小春:「......」

幾番言談下,夜已經漸漸褪去了。

小春抬起頭,看了看天色,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天快亮了,你回洞裡呆著吧,我也要回去補覺了。哎呦這一晚上,真是累煞我的。」

李青微微側過頭,朝著小春的方向。

小春見他沒動作,走過去拉著他的胳膊,「快點哦,往日你偷我藥的時候,這個時辰也該跑了。」

「......」李青聽見小春提及偷藥的事,神情有些慌張。小春瞧見,摸了摸他的大腦袋,「好了,我沒說怨你,隨口一提罷了。來,站起來。」

李青猶豫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會賠給你。」

「呵。」小春拉著他往洞口走,邊走邊笑道:「好,賠給我,我等著哦。」

「咕嚕。」

小春把李青按回洞裡,把蓋子扣好,拍拍蓋子朝他道:「你躲好,我要走了,傍晚......唔,可能不用傍晚,正午時分我便再來了。」

「咕嚕......」

「哈,那我走了。」

就在小春轉身臨走之際,她聽到洞裡傳來低低的一聲。

「多謝你。」

小春扭過頭,又瞧了木蓋一會,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回到家之後,小春累得跟一灘泥似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是玲兒將她叫醒的。

睡了大概三個時辰不到,玲兒來到小春家,給小春弄醒了。

「喂,你不是要我給那老頭瞧病麼,怎麼自己睡得跟豬一樣。」

小春鼓著眼泡起身,胡亂地梳洗一下,嚥了些飯,同玲兒道:「沒錯,你都準備好了?我們等下就出發。」

玲兒看著小春,道:「你怎麼這般的有氣無力。」

小春搖搖頭,「沒事沒事。」

小春又包了些藥,和給老漢準備的食物,帶著玲兒往樹林裡走。

「哎,昨晚那偷藥賊出來了沒?」走到一半,玲兒好奇地問道。

小春點點頭,「出來了啊,每晚他都出來。」

玲兒:「今天給我也瞧瞧如何,跟黃花大閨女似的,這也不能看,那也不能看,真真好奇死我了。」

小春恥笑道:「成天蹦著高地要看男人,真真是羞死個人了。」

玲兒踹了小春一腳,「說誰呢你,你自己還不是整天啃著大師兄的擦劍布睡覺,到底咱倆誰羞!」

「哈哈哈——!」小春仰天大笑,瞪著眼睛看著玲兒,「你不啃是因為你當初沒搶到!誰讓你動作慢我一步了,活該啊你!」

說起這塊擦劍布,那是有一段故事的。

在五六年前,江湖曾經大亂過一陣。

那時小春還小,大亂的原因她記得不太清楚了,只隱約記得是許多門派在搶一樣東西。那個時候大宗師也派了幾個弟子去湊熱鬧,衛青鋒就是其中之一。當時他年紀不大,還不是大師兄,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罷了。

小春記得,最後那東西被江湖第一大門派——憫劍山莊所得。當時整個江湖傳得沸沸揚揚,說憫劍山莊得此一物將稱霸武林。

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憫劍山莊還是同之前一樣,一絲絲的變化也沒有。他們從不張揚自己所得之物,也極少有人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麼。到現在五六年過去了,江湖每日都有新鮮事,當年的那場血腥的爭奪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劍閣弟子回返薄芒山時,幾乎所有的山民都去圍觀了。江湖離他們太遠,他們眼中只有劍閣。能親眼目睹劍閣幾名優秀的弟子,那將是同鄰里胡扯吹牛的最好材料。

小春和玲兒就在其中。

當時劍閣弟子風塵僕仆地趕路回來,在山腳下最後歇息。山民們圍著弟子問這問那,劍閣弟子一一回應。那時衛青鋒不善言談,一個人坐在樹下,拿著一塊布擦拭佩劍。

小春和玲兒繞到樹叢後面,盯著衛青鋒倆眼泛綠光。

她們兩個你推我一下我拉你一下,都像先出去同衛青鋒說話。最後衛青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離開了。

在他離開時,那塊擦劍的布被他忘在了樹下。

小春眼尖,一把將玲兒推開,以惡狗撲食的架勢一下子躍了出去。她跳得力氣太大,在撿起擦劍布的同時,一腦袋撞在樹上。等她緩過雙眼前的星星點點再清醒過來時,發現玲兒站在自己身邊,直勾勾地發呆。

小春順著玲兒的目光轉過頭,看見衛青鋒靜靜地站在她們面前。

小春一下子就懵了。

衛青鋒彎下腰,低聲道了一句:「失禮了。」便伸出手托著小春的胳膊,輕輕將她扶起來。

「姑娘,你沒事吧。」

小春保持著跟玲兒一樣的表情,直勾勾地發呆。

衛青鋒:「姑娘?」

「啊!」小春猛然意識到是誰在跟她說話,她使勁搖搖頭,「沒有!我沒事!」

衛青鋒點點頭,低聲道:「那在下先告辭了。」

小春目送著衛青鋒遠去,心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