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小春練劍情緒高漲。
她回到家後,踩著凳子將掛在牆上的那柄劍取了下來,劍身上蒙了厚厚的一層灰。
小春對著劍猛吹一口,灰塵揚起,嗆得她咳嗽了兩聲。
「咳咳......怎麼這麼多灰。」
小春將劍清理好啊,然後把劍拔出。
這柄劍跟當時買的時候一樣,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的出彩之處,可小春看得依舊很興奮。她將劍舉起來,在空中揮動幾下。劍風劃出嗖嗖的聲音,讓她聽得更暢快了。
她對那劍道:「唔,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好呢......」小春坐到床上,愁眉苦臉地想著。
「你一定得有個名字才行。我發現可能好劍都是有名字的,就像賀涵之的星河。」
小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就在她要暴躁之際,院子裡忽然來人了。
「小春!你在嗎?」
「嗯?是劉遠山。」小春放下劍,出門去。
院子外面站著的果然是劉遠山。
雖然是不久前才見過他,可是現在對於小春來說,好像是過了很久一樣。
「劉大哥,你怎麼來了,要買藥麼?」
小春讓劉遠山進了院子。
「是啊,最近勤於練功,身上大大小小的多了不少傷處。」
小春帶劉遠山進了屋子,指著凳子道:「劉大哥你先坐,我去給你拿些藥。」
劉遠山:「多謝小春。」
過了一會,小春拿著藥包回來,將藥給了劉遠山。劉遠山接過,將藥包在手裡掂了掂,對小春道:「春妹子,你可以再多拿一些來。」
小春:「沒了。」
「沒了?」劉遠山奇道,「怎麼會沒了?我還從未見過你這裡沒有藥了。」
小春乾笑兩聲,道:「這,最近有些雜事,藥鋪沒怎麼照看。」
其實藥還有的。
小春存了不少的藥材在地窖裡,可是她現在不想都賣給劉遠山。因為山中的老漢治病也需要藥,況且她最近忙著去山裡,也沒得什麼空閒收拾藥鋪子,所以藥材確實少了許多,存著的藥她打算慢慢地賣掉。
劉遠山打量小春一番,道:「小春,你好像瘦了。」
小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麼?我都沒有感覺。」
劉遠山:「是瘦了,比我上一次來的時候瘦了些。不過氣色還不錯,要注意身體啊。」
小春笑了笑,道:「一定,多謝劉大哥。」
小春一笑的時候,眼睛常常彎成一道月牙,顴骨高揚,讓人見了忍不住跟她一起笑出來。
劉遠山摸了摸小春的頭,「春妹子,你要得了空便到山上來,劉大哥帶你去玩。」
小春:「你不是勤於練功麼?」
「......」劉遠山道:「總要勞逸結合。」
「呵。」小春輕笑一聲,道,「好,我要得了空一定去。」
說到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對劉遠山道:「對了劉大哥,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情。」
劉遠山:「何事。」
小春:「劍閣的入門山試......」
「山試?」劉遠山道,「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小春撓撓臉,聲音有些小,「就是隨口問一問。」
劉遠山算了算,道:「你說到山試,好像今年的山試就在一月之後了。」
小春:「是啊,劉大哥,入門山試難麼?」
劉遠山:「不難啊,可容易了。」
小春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挺直腰板同劉遠山道:「不難?都考什麼?」
劉遠山:「每年都不一樣。」
小春:「那你那年考了什麼?」
劉遠山回憶了一下,道:「我那年啊,我那年考了兩場,第一場是劍法套路,第二場是打鬥。」
小春:「劍法套路?」
「嗯。」劉遠山點點頭,後又嗤笑一聲道:「其實就是隨便比劃一套劍法就行,沒什麼意義。」
小春忙道:「隨便一套就行?」
「是啊,隨便一套就可以。反正我那年幾乎所有人都通過了第一場考試。」劉遠山總結道,「其實啊,那第一場考試就是檢查一下你是不是正常人,胳膊腿都能動就行。」
小春:「......」
劉遠山又道:「第二場比試才是關鍵。」
小春:「你說的打鬥是指......」
劉遠山:「同劍閣的正式弟子比武。」
小春:「......」
劉遠山這一句話讓小春高漲的熱情瞬間消失殆盡了。
同劍閣的正式弟子比武......
雖然小春到現在仍然堅信自己是學劍的「奇才」。但是要在此時同人比武,而且是同劍閣的弟子比武,她還是有些心虛。
劍閣是什麼地方,在小春的眼中,那就是神話一般的存在,小春在心裡一直將劍閣舉到神壇的位置,抱著仰慕欽羨的心情對待。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同劍閣弟子們比試。
「原來還要考這個......」小春一下子就蔫了,她耷拉著腦袋,渾身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劉遠山:「你怎麼了?」
小春搖搖頭。
唉,夢總是美好的,卻也總是遙遠的,小春心道。經過這幾天,本來她也有過那麼一絲絲的念頭——要不要真的去考一下試試,萬一被她混進去了呢。
「唉——」小春長嘆一聲,埋著頭不說話。
劉遠山詫異道:「春妹子,你怎麼忽然沒精神了。」
小春搖搖頭。
劉遠山笑道:「怎麼,你有認識的人要參加山試麼。」
小春蹭地一下抬起頭,給劉遠山嚇了一跳。
「劉大哥,你那年一共多少人參加考試。」
劉遠山想了想,道:「差不多兩百人吧。」
小春:「那最後劍閣收了幾個?」
劉遠山:「兩個。」
「......」
小春又趴回去了。
劉遠山:「......春妹子,你到底怎麼了。若有難處你可以同劉大哥說,我會幫你的。」
小春心道,那你給我走個後門如何。
劉遠山見小春一直不說話,有些擔心道:「小春,你還好吧。」
小春抬起頭,「嗯,我沒事。」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坐直身子對劉遠山道:「我沒事!」
劉遠山:「你剛剛......」
小春:「剛剛肚子疼。」
劉遠山:「哦。」
小春沏了一壺茶,同劉遠山接著聊。
「劉大哥,你知道憫劍山莊吧。」
一提到憫劍山莊,劉遠山的臉色又些僵硬。
「你問那裡做什麼。」
小春:「隨便問問......」
劉遠山嚴肅道:「那不是什麼好地方,小春不要管那裡。」
小春:「那它壞在哪裡。」
劉遠山:「太厲害了。」
小春:「......」
劉遠山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話,連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它太仗勢欺人了。」
小春:「什麼意思。」
劉遠山:「憫劍山莊地處中原腹地,同官商都有勾結,一點點的江湖風骨也沒有,是個緊抱朝廷大腿的狗腿門派。」
「......」小春挑了挑眉,「我聽說,憫劍山莊很厲害啊。」
「嘁!」劉遠山不屑道:「那算什麼厲害,不過是仗著一柄利器罷了。」
「?」小春道,「利器?什麼利器?」
劉遠山:「憫劍山莊的鎮莊之寶,烈陽。」
小春:「烈陽?什麼東西。」
劉遠山:「劍。」
「劍?」小春奇道,「就一柄劍?一柄劍能管什麼用。」
劉遠山:「你知道憫劍山莊是如何起家的麼。」
小春:「不知道。」
劉遠山:「便是靠著這柄烈陽。」
小春撇嘴道:「有這麼誇張?」
劉遠山放下手中的茶杯,對小春道:「小春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不瞭解這些事,也沒有聽說過烈陽劍,但是烈陽的確是件寶貝。」劉遠山的目光有些深沉,「傳說烈陽是古代神兵,被憫劍山莊的創建者張繼不計手段得到......」
「等等。」小春打斷他道,「什麼叫『不計手段』?」
劉遠山無所謂道:「那劍那麼神,搶的人自然多,張繼最後拿到手肯定是耍了不少陰招。」
小春決定不再打斷他了,「你接著說。」
「那柄劍到手之後,張繼時運大漲,一時風頭無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創立了憫劍山莊。」
「什麼時候的事。」
「八十多年前。」
「八十年了!?」
「是啊。」
劉遠山喝了口茶,接著道:「但是奇怪的是,張繼在創立憫劍山莊之後,便很少將此劍拿出來。後來他死了,劍便被供奉在山莊後山的金魂殿內,除了每代莊主,沒有人可以進入。」
小春:「看都不能看?」
劉遠山搖搖頭。
小春:「劍不就是讓人使的,供著有什麼意思。」
劉遠山:「誰知道了。」
小春:「這劍被你說的太神了,我信不過。」
劉遠山:「你若信不過我說的,那就隨便找個別人問一問。當年烈陽一出,十方焦野,傳說那劍是集天地純陽之氣幻化而成的,十分了得。」
小春摸摸下巴,「純陽之氣,那是什麼意思。」
劉遠山喝了口茶,抿吧抿吧嘴道:「我也分析過這個問題,我想純陽之氣的意思大概就是說那劍很燙手。」
小春:「是這樣嗎?」
劉遠山:「是。」
小春點點頭,「原來如此。」
劉遠山放下茶壺,對小春道:「好了,耽誤了許久,我也要回去了。」
小春起身相送,「好。」
送走了劉遠山之後,小春回屋睡覺,一直睡到夜幕降臨。
晚上,小春帶著自己的佩劍,先去了李青那裡。
李青老早就等在林子口,遠遠地聽見小春的聲音,他胸口呼嚕呼嚕地叫著。
小春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大塊頭,你猜我今天帶來什麼啦。」
李青:「咕嚕嚕。」
「嘿嘿,你猜不到的,來,我給你摸摸。」說著,小春將自己的劍放到李青手裡,那劍被小春拿著的時候剛剛好,等到了李青的大手裡,就像是一根小木杈一樣。
小春:「......你手怎麼這大。」
「咕嚕......」
李青握著那柄劍,他顯然是知道了那是什麼,他將劍抽了出來。
小春:「哎呦你小心一點,別傷到了,那劍很鋒利的!」
李青:「......」
小春:「怎麼樣,這是我的劍,在集市上買的,花了二兩銀子呢。」
李青沒說話。
小春四下看了看,拍拍李青的肩膀道:「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看一看老伯的情況,然後我們接著蓋房子。」那屋子已經有了雛形,小春決定再加把力,爭取在這個月結束蓋房。
小春進了屋子,剩下李青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手裡握著那柄劍。
李青抬起另一隻手,在劍身上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脆中還帶著一絲抖動。
李青甩了甩手,劍軟塌塌地晃來晃去。
李青用兩個手指捻在劍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手指動一下,劍身就跟著彎了彎。
好軟,好脆。
要不要掰斷......
咕嚕嚕......
就在李青發呆期間,小春從屋裡出來了。
「哎呦你怎麼拿手碰劍啊!又開始犯病了?」
小春衝過來,想要從李青手裡將劍搶過來,誰知李青將劍舉起來,不讓她碰。
「給我啊,舉起來作甚。」
李青不說話,臉上表情有些發悶。
小春蹦躂了兩下,連李青的手都沒碰到。
「......不要鬧了,快點把劍給我。」
「咕嚕......」
「給我啊。」
李青垂著大腦袋,呼嚕呼嚕地叫了半天,就是不想把劍放下。
小春:「你到底怎麼了啊。」
李青:「......他不好。」
「?」小春奇怪道,「不好?誰不好?」
李青悶頭不說話。
小春:「別鬧了,把劍給我,我們要趕快幹活了,等下我還要去練劍呢。」
小春發脾氣了,李青不情不願地將劍放下,還在最後給出去的時候警示性地點了點劍身。
小春拿回劍,插到劍鞘裡。
「好了好了,幹活了!」
小春氣勢洶洶地挽起袖子,開始拼木頭。
如今經過多天的拚殺,屋子已經初顯雛形。小春一邊拼木頭一邊犯愁地自言自語,「唉,房子倒是建起來了,可裡面怎麼辦,總不能空著住啊。」
李青還是對剛剛那柄劍心有不滿,咕嚕咕嚕地悶頭幹活。
小春斜眼看他一眼,又嘆了口氣。
「唉,我愁成這樣,你倒是輕鬆。」
「咕嚕嚕......」
其實李青心裡也不輕鬆......
一口氣幹了一個多時辰,小春看了看天色,對李青道:「我要走了,你在這接著幹活。最近你總喜歡在我走之後偷懶,我告訴你你要再這樣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小春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準備走。
她剛邁出一步,衣角被李青拉住了。小春轉過頭,看見李青低著頭站在她後面。
「幹什麼?」
李青沒說話。
小春皺眉道:「到底要幹什麼,我要走了。」
李青還是沒說話,但是他伸出另一隻手。小春低頭看過去,發現他手裡拿著一根木棍——那是前幾天小春用來當做劍的棍子,李青削給她的。
小春看到這個,有些心軟了。她往前踏了一步,拉住李青的手,小聲道:「怎麼,你想讓我用這個?」
「咕嚕。」
小春笑了笑,道:「你幫我削了劍,我之前還沒有謝你呢。」
「咕嚕嚕。」
「哈,你又高興了是不是。」
「咕嚕。」李青晃了晃頭,將手中的木頭又往前遞了遞。
小春:「不過我不能再用這個啦。」
「......」
李青本來還咕嚕咕嚕地叫著,結果小春一句話,他咕了一半便卡住了。
小春摸摸李青的胳膊。
「大塊頭,我知道你想讓我用這個,可這個太不夠看了。唉,你有點傻,所以不知道劍和木頭的區別。」
李青:「......」
小春耐心地解釋道:「劍呢,是比木頭鋒利的。」
李青往前送了送木頭,「這個好。」
小春:「傻就是傻,沒救了。」
李青:「......」
李青有些委屈。
為何那個就一定比這個好,她試都沒有試。這個被他催了力,只要輕輕碰一下,那柄——李青不想叫他劍,直接就會斷掉。
「好了我走了。」小春揮揮手,往樹林走去。
小春來到瀑布的時候,賀涵之已經到了。他每次都比小春到的早,小春總覺得他好像很閒的樣子。
「賀大哥。」
賀涵之睜開眼睛,看見小春走了過來。
「小春。」
小春走過去,將手裡的劍舉到賀涵之面前。
「賀大哥你看,這是我的劍。」
賀涵之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你之前的那柄呢。」
小春:「之前的?啊,你說那根木頭啊,那哪是劍啊。」
賀涵之淡淡道:「你覺得不是?」
小春拉著臉,「難道你覺得是麼......」
賀涵之輕笑一聲,道:「小春,你還記得我第一天教你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麼話。」
小春:「哪句,你提醒我一下。」
賀涵之:「......」
小春乾咳兩聲,「我開玩笑呢,你是想說劍真的那句麼。」
賀涵之:「聰明。」
小春:「當然記得,『劍招易掌,劍真不易得。』」
賀涵之:「好,今後也要牢記這句話。」
小春皺起眉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賀涵之搖搖頭,對小春道:「好了,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