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愣愣地看著那東西，小嘴張著，半天沒有合上。
「這是......劍？」
月色之下，一柄漆黑的闊劍筆挺地插在地上，沒有劍穗，沒有劍鞘，只是一柄光禿禿的玄黑長劍。那劍入地數寸，卻仍然高挺如峰，劍身極寬，堅實又厚重。
劍是如此的筆直，當這柄劍整個露在夜色下時，好像山林都一同沉靜了。
小春呆呆地看了半天，然後猛然反應過來，她左右看了看。
「大塊頭？大塊頭你在哪呀，這是你給我的劍麼？」
叫了幾聲，沒人回答。
小春心裡莫名地有些焦躁。
「喂！李青！你在不在——？」
「這是給我的劍麼——？」
「是的。」
「？？」
有人答了話，卻不是李青的聲音。
小春回過頭，看見李青的義父——那個老漢，站在屋子門口，正看著她。
「老伯？」小春驚訝道，「你怎麼出來了？外面涼，你要小心身子。」
老漢搖搖頭，「我無事。」
小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剛才吵醒你了麼。」
老漢笑了笑，「無妨，我本也醒了。」
小春：「我是急著找大......找李青，才叫出來的。」
老漢：「你要找他？」
小春點頭道：「是啊，我要去劍閣考試，昨夜他說他給我做了一柄劍，讓我今早來取。」小春說著，指了指洞裡的那柄黑色闊劍，又道：「我瞧見了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他留給我的。」
老漢看來那柄劍一眼，對小春道：「是。」
小春：「老伯你知道？」
老漢：「我知道。」
小春：「這劍......是他做給我的？」
老漢笑了笑，「是。」
小春：「怎麼都趕上我個子高了。」
老漢：「......」
小春走到洞邊，仔細地看著那柄劍。這劍讓她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老漢道：「姑娘，你不妨試一試。」
小春皺著眉頭，「試什麼，我肯定拿不動啊，李青到底怎麼想的，削了這麼大的一柄劍。」小春在心裡感嘆道，傻子就是傻子......
老漢笑道：「還沒試過，怎麼就知道一定不行。我看姑娘身強力壯，也許提得動也說不定。」
小春看著老漢，「哦哦？你覺得我身強力壯？」
老漢點頭。
「嘿！」小春被人誇獎了，心情大好，「好！我就來試試。」
小春跳進洞，一落地，她馬上發現了一件事。
「老伯！這劍真的比我還高！」
老漢呵呵一笑，「你拔起來看看。」
小春有些心虛，「這劍......我拔得動麼。」
老漢：「我看拔得動。」
小春滿心懷疑地將手放到劍柄上，劍柄有些涼，握起來感覺很舒服。可單單為了握住這個劍柄，小春就已經舉起手臂了。
「這！老伯！這還怎麼拔啊！」
老漢來到洞邊，指點道：「你隨便動一動，讓他......哦，讓劍有些空隙。」
小春沒法，只有握著劍柄晃來晃去。
「我！我拔不——嗯嗯！？」
就在小春叫嚷著拔不出來的時候，那劍忽然從土裡出來了。
「哦哦？」小春大叫，「是我拔出來的？！」
老漢站在洞邊，笑眯眯道：「我看是。」
小春雙手握著劍柄，試著將劍舉起來。「喲，也不是看起來那麼重啊，我也能舉起來。」
老漢：「不錯不錯。」
「真奇了！」小春一邊舉著劍一邊道，「這劍是什麼東西做的，怎麼像沒有重量似的。」
她說著，手撐洞口躥了出去，那劍被她單手拎著也一路帶了出來。
「這麼大的劍，怎麼這麼輕。」
老漢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小春興奮地揮動了幾下，這劍好似能摸清她的想法一般，隨著她的動作輕鬆地在空中舞動著。
「哈，太棒了！真順手！」
小春將劍插到地上。
「不過......」小春看著劍，有些犯愁道：「這麼大的劍，我要怎麼帶上去啊，總不能這樣一路提著。」
老漢道：「這我有辦法。」他說完，轉身進屋，沒一會功夫拿了一團破布回來。
「來，用這些布給他裹上。」
小春：「好辦法！」
老漢幫著小春將這柄闊劍上上下下包得嚴嚴實實，老漢最後在劍身上打了個扣，讓小春背在背上。小春將劍背好，活動了一下，覺得沒問題了。
雖然她覺得劍不重，可這一個柔弱的小姑娘，身後背著這麼大的物件，還是讓人看得心驚不已。
「好了老伯，我要走了，多謝你幫忙。」
老漢：「好。」
小春往外走，老漢看著她的背影——或者說，他看著小春背上的那柄劍，緩緩低聲道：「願你所選，忠你之意。」
一陣風吹來，包裹劍的布條擺了擺，好似在回應，又好似全不在意。
小春忽然站住了腳步。
她轉過頭，看見老漢正好也在看著她。她想了想，對老漢道：
「老伯，這劍叫什麼名字。」
老漢：「為何要問名字。」
小春側過臉，餘光瞧見厚重的劍身。
「我想知道，它有名字麼。」
老漢：「有。」
小春：「叫什麼？」
老漢靜了靜，小春看著他在夜色中模糊的剪影。
「小姑娘，你需牢牢記住。」
小春：「記住什麼。」
老漢：「此劍，名喚太陰。」
風吹過，小春眨眨眼睛。
「真難聽。」
老漢：「......」
小春摸了摸身後的劍，輕聲道：「太陰......太陰劍麼。」她一邊嘀咕著，一邊接著走，漸漸的，山林淹沒的她的身影。
只有身後的老漢，一直看著她......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久久未動。
緩緩，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樹林，低聲道：
「太陰望兮圓魄皎，閶闔開兮涼風裊。太陰者，天地純陰之氣也。」
......
另一邊，小春背著太陰劍一路小跑地往劍閣趕，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山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小春擠來擠去，總算擠到了領牌子的地方。
「排隊排隊！都別擠！」
負責發牌子的是劍閣入門最晚的小師弟，每年考試的時候，總是有人在外面發牌子，拿到牌子的人按順序進劍閣的外山進行考試。
小春面前站了一二十人，領牌子還要一陣，她閒得無聊，看到旁邊有賣零嘴的，頓時饞了。
在腰間翻了翻，小春掏出點銅板，買了半個花籽，蹲在地上卡卡地嗑。
這裡什麼人都有，小春四下看了一圈。
小到十幾歲，大到六七十，佩劍的，拿刀的，背斧子錘頭的應有盡有，還有好多小春都叫不出名字的兵器。
「哼哼......」小春邊看邊道，「有這麼多個怪葩，我這劍也不算什麼了。」
就在小春興致勃勃地嗑花籽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春！？」
小春轉過頭，看見劉遠山瞪著圓圓的眼睛瞧著她。
「喲！劉大哥！」小春懶得站起來，直接揮了揮手。
劉遠山幾步走了過來，看著小春。
「你怎麼在這？這裡是報名參加山試的，那邊才是看熱鬧的。走，大哥帶你去裡面玩。」
小春搖搖頭，「不，我就在這。」
「小春？」
小春嘿嘿一笑，仰著脖子對劉遠山道：「劉大哥，我就是來參加山試的。」
劉遠山：「......」
小春將花籽放到一邊，站起身，挺著腰板對劉遠山道：「我就是來參加山試的！我要入劍閣！」
劉遠山：「春妹子，你這是怎麼了。」
小春：「什麼怎麼了，我告訴你，我早就想來劍閣了。」
劉遠山：「......」
他上下打量了小春一番，又道：「怪不得上一次見你你一直在問山試的事情，原來是因為這個。」
小春嘿嘿地笑了兩聲。
劉遠山忽然貓低身子，湊到小春面前，小聲道：「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小春：「我有些虛。」
劉遠山皺眉道：「嗯，你功底確實不佳，不過不要緊，我去給你問問考題。」
小春：「還能這樣！？」
劉遠山緊拉著小春的胳膊，「你小點聲！」
小春連忙閉上嘴。
劉遠山：「總之，你先在這等我。」
小春猛點頭。
劉遠山站起身，剛要走，看到什麼又停了下來。
小春：「？」
劉遠山指了指小春身後的背著的東西。
「你來考試，背一把箏琴來作甚。」
小春：「......」
她乾咳兩聲，道：「這，這是我的劍。」
劉遠山：「啥！？」
小春清了清嗓子，有些嚴肅地指了指身後的劍，道：「這，是我的劍。」
她背上的太陰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直挺挺地嗡鳴一聲。
劉遠山無言地看著那柄比小春還大的劍。
「這是你的劍？」
小春點點頭。
劉遠山：「你......背著它很費力吧。」
小春笑了笑，道：「哎，哪有，這劍看著大，其實輕得很，劉大哥你要不要拿拿試試。」
劉遠山：「等之後吧，我先進去幫你看一看。」
小春：「也好，多謝劉大哥。」
劉遠山抬手摸了摸小春的頭。「乖妹子，你要是真的來劍閣給大哥當師妹，大哥高興還來不及。好了，你在這等著我。」
小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