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這裡，如何。」
小春扭過頭，賀涵之油光珵亮地站在身後。他抱著手臂，站在院子當中，風吹過的時候星河劍上的劍穗輕輕搖擺，冷不防一看，真有種絕世大俠的感覺。
「賀......」小春剛要開口叫他，猛然反應過來這麼叫出來不太好，她馬上改口。「敢問這位大俠是？」
賀涵之呵呵一笑，道：「劍者賀秋，字涵之，你可以叫我賀涵之。」
「哦哦，原來是賀大俠。」
賀涵之：「好說。」
另一邊，小師弟從賀涵之出現時起臉色就明顯變得有些黑，他抿著嘴，斜著眼，滿臉的想說閒話又不敢的表情。賀涵之看他一眼，小師弟一臉不情願地朝他行了個禮。
「掌院。」
賀涵之輕輕點點頭。
掌院？那是啥？
小春一頭霧水地看看小師弟，又看看賀涵之。小師弟明顯不想跟賀涵之站在一起，他找了個由子跑到人堆裡，梅茹抓緊機會跟他嘮起來。
這邊就剩下小春和賀涵之。
小春使了個眼色，把賀涵之弄到角落裡，擠著嗓子道：「你怎麼來了？」
賀涵之：「我為何不能來。」
小春瞪著眼睛看著賀涵之，想給他看出個窟窿來。賀涵之好整以暇地與她對視。
半響，小春道：「你剛才說，讓我去你那，什麼意思。」
賀涵之：「你沒看見那塊布？」
小春：「沒看見，擠不進去啊。」
賀涵之：「呵，我是南山清濤院的掌院。」
「......」
小春腦子裡整理了一遍，對賀涵之道：「不對啊，你才來了沒幾個月啊。」
賀涵之一挑眉，目光有些玩味。
「你如何知道我來了多久。」
小春啞巴了。
賀涵之抬抬下巴，「哦，你打聽過我？」
小春臉擠到一起，「誰打聽你！」
賀涵之笑道：「好，不說這個。我的確來得時間不久，但劍閣掌院也不是用入閣年歲來選的，不然剛剛那個也能給你當師父。」
小春看了看小師弟。
「還是算了。」
賀涵之端著手臂，他臂膀堅實，星河被他夾放在臂彎中，隨性中又帶著一絲絲的傲然。小春不得不承認，其實......賀涵之看起來還挺有保障的......
可有保障並不代表她要為了他背叛大師兄。
是的，背叛！就是這麼嚴重的字眼！其實直到賀涵之出現前，小春都沒有將這次選院太過放在心上。可賀涵之來了，不僅來了，還邀請她去他那裡，這問題就嚴肅了。
就算賀涵之之前教過她劍法，就算他們之前相處的還算平和，但小春一直沒有忘記——面前這個人，是大師兄的敵人。
想到這，小春心裡憋了一個問題，很想問賀涵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她瞟賀涵之一眼，又低下頭，又瞟一眼，又低下頭，這麼反覆數次之後，賀涵之終於先開口了。
「你有話要說？」
小春：「也，也不是。」
賀涵之笑道：「有什麼話，想說便說好了。」
小春瞄他一眼，謹慎道：「你......你最近忙什麼呢。」
賀涵之有些奇怪，「忙什麼？」
小春：「就是，就是你近期有沒有什麼大事？」
賀涵之頓了頓，而後瞭然一笑。
小春看他笑得那麼高深莫名就知道他已經猜出來了，她索性一口氣問出來了。
「你什麼時候同大師兄比武？」
賀涵之一點也沒意外。
「你在意此事？」
小春點頭。
賀涵之輕笑一聲，道：「本來約在他出關的時候，但是那時......」賀涵之想起什麼，停了一下，又道：「那時他和我都有些事情分不開身，而後便是劍閣的山試，所以比武推延到月末。」
小春低下頭，「哦。」
賀涵之彎下腰，從下往上看著小春，語氣有些戲謔道：「你這般關心，是想誰贏？」
小春還沒來得及說，賀涵之就接著道：「你是為了衛青鋒來劍閣的？」
小春被他噎住了。
賀涵之直起腰，「原來如此。」
小春打斷他的自說自話，「我不去你那。」
賀涵之：「你要去衛青鋒那裡。」
小春對賀涵之直呼衛青鋒名諱感覺有些不爽，但是她也不能對他表現什麼，只簡單道：「對。」
賀涵之：「李青呢。」
小春抬眼看他，「他自然是跟我一起。」
賀涵之點點頭。
說到李青，小春回過頭，望著院子另一個角落，想找尋李青的身影。她看到他時，他已經站起身了。即使離得這麼遠，小春依舊能一眼辨出他高大的身體。李青面朝著一棵樹，頭微微低垂著，他的耳朵正好衝向小春和賀涵之的方向，像是仔細在聽什麼。
小春看見他的時候，有種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被拋開的感覺，他對賀涵之道：「我先走了。」她朝李青那走了幾步，又停下，轉頭對賀涵之道了句：「多謝。」
賀涵之靠在院落後身的牆壁上。
「為了什麼。」
「之前，今日。」
還有那一夜的月下劍舞。
小春心裡默默地想著，如果沒有春城劍法，她或許通不過大師兄的考試，亦或許，她根本就不會來劍閣參加考試。
賀涵之淡然一笑，聲音低緩。
「好說。」
小春轉過頭，朝李青走去。
李青耳朵可靈了，小春隔著數丈遠的時候他就已經動起來了。
小春看出他想出來。
「待著。」
李青又站回樹蔭底下。
小春走過去仰頭看看他臉色。
「我說，怎麼覺得你好些了。」
李青：「嗯。」
小春皺眉道：「奇怪了，現在明明比剛才更亮，你怎麼反而變好了。」
李青微微轉過頭，臉朝著一個方向，像是在尋覓什麼。小春順著那方向看過去，賀涵之靠著牆壁，靜靜地看著這邊。
小春湊到李青身邊，小聲對他道：「你在做什麼？」
李青：「他......」
「誰？」小春看著李青，「你說誰？」
李青皺了皺眉，堅毅的臉上有些許的迷惑神色。
小春看出不對勁。
「你怎麼了。」
李青凝神而立，時間稍久，小春覺得周身有些寒涼。她拉住李青的手腕，發現他手腕冰涼。李青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低沉。
小春莫名想到之前，李青身邊刮著劍風的時候，也很涼。
想到這，小春連忙雙手抓住李青的手腕，使勁晃了晃。「大塊頭，大塊頭？你千萬別在這裡變啊，有很多人啊。」
李青垂下頭。
「我沒有......」
小春鬆了口氣，「沒有就好，我就怕你一犯渾，在這變成劍了，那可就糟了。」
李青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而後他又將臉朝向賀涵之的方向。
小春深吸一口氣。
「你為何總朝著那邊。」
李青：「咕嚕......」
小春：「怎麼回事，別急，同我說說。」
李青想了想，對小春道：「有東西......」
「東西？」小春往那邊看了一眼，只有賀涵之。不過小春心想，大塊頭同她不一樣，他是個劍精，可能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東西也說不一定。她低聲問道：「有什麼東西？」
李青：「有......」他似乎是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物，只是說著有一樣東西。
小春這回頗為有耐心。
「你聽到的？還是感覺到的？」
李青：「咕嚕。」
小春：「啥？」
李青：「在那裡......」
小春：「什麼在那裡，對你有影響麼？」
李青：「咕嚕。」
一句平平常常的咕嚕聲，小春竟然覺得自己聽懂了。她拉著李青的手，「有影響對不對，有什麼影響？」
李青抬抬頭。
小春：「？？？」
李青臉朝著天，小春從下面只能看見他粗壯的脖筋，和突起的喉嚨。
脖子看起來好結實......小春不合時宜地想著。
「咳。」等小春看得臉又開始犯熱的時候，她猛然收回目光。
李青也低下頭：「咕嚕？」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咕嚕聲聽得太久，已經習慣了，小春竟然覺得它沒有之前那麼白痴，而是低沉而溫和，就像是人在說話一樣。
小春聲音有些小。
「剛剛問你呢，那東西對你有什麼影響......」
李青拉著小春的衣角，低聲說了一個字。
「光。」
小春愣住了。
她抬起頭，看著李青。
「你是說，那東西讓你的眼睛不怕光了？」
李青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小春急了，她拉住李青胸前的衣裳，「是不是？是不是能醫你的眼睛？你說話啊。」
李青搖頭道：「可立於白日，但......不能見日。」
小春停頓一下，立於白日，立於白日......她想起一開始見到李青的時候，那時他在陽光下痛不欲生的模樣，她記得分外清楚。小春一時間將劍閣啊分院啊忘得一乾二淨，她死死地拽住李青的手，甚至把他的手拉出幾道印記。李青低下頭，他倒是不疼，但是有些奇怪。
「咕嚕？」
小春聲音狠狠的。
「那東西，能讓你站在陽光下麼？」
李青：「咕嚕。」
小春幾乎是叫了出來，「說話！」
李青被嚇了一跳，「是......是。」
小春猛然回過頭，朝著剛才的那個方向，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盡頭，賀涵之抱著星河劍，笑得一臉高深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