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一出這間小屋,兩眼瞪得奇大無比,一顆心膨膨亂跳。_眼前的情景給她的驚異程度不亞於去年春末頭一回見到月以及他的四魂,但是恐懼的程度自然是遠遠達不到,儘管洛奇並不認為他們所處的環境有多麼的樂觀!
他們所在的小屋是建在樹上的,橫枝若架,碧葉似傘。洛奇猛一下還以為是屋外搭建的籐棚架,仔細一看才發覺是兩個斜枝拱架,似是給這間小屋搭出天然棚架。屋外的一方圓台,是鋸斷的枝樁,形成一個圓形景台。繞著巨大枝樁,是環狀的盤騰台階。
這棵樹巨大的超出想像,在樹上鑿梯,架樑,設台,建閣。有如一幢樓基一樣,整棵樹椏之間,搭建了與之相類的小屋足有十數間。
這裡一帶皆是這種巨大無比的樹木,有些是搭房於樹,有些根本就在樹上鑽鑿成室。樹木高聳,層層疊疊樓閣隱於綠蔭之間。樹與樹之間還有索橋相連,一層一層,交錯而上。地下樹間開出石砌道,想必是以休葉之法固澤成石,既而鋪道。
這裡建築奇特倒是在其一,當洛奇看到街間以及樹間索道川流的人們的時候,就不僅是目瞪口呆,更是感覺有些雙腿發軟。
之前在門外和聲低語的蒼老聲音,其人卻生得奇形怪狀,一頭火紅長髮,綰繫於頭頂。臉尖似狐,雙眉如豆,眼狹鼻扁,犬齒外露。頸脖細長,有黑色的斑紋。一身黑色半袖袍衫,袖筒裡露出枯枝一般的手臂。看面如狐,看身如木。詭異非常。這一個還算是長得像人的,巨樹之下來來往往的。有些就是半人半獸,若非洛奇這一年來也算見多識廣,真是要像當初那般抓狂!
她根本不敢看那人。由著月將她直接挾上街邊候著的一駕小車上去了。車是尖頂小單蓬,內裡佈置地還算是淨爽。只是外面太過詭異,讓洛奇一時間覺得牙直打顫。她一出去已經發覺了,這裡像被扣了一個巨大的罩子一樣,樹間都是燈,根本看不到天日!這城裡估計八成以上都是妖怪,該如何在妖怪面前打混過去?
她心裡清楚地很,月之所以會想辦法混進來。是為了給她一個治養的環境。也正是因為如此,洛奇此時的心裡有種難言地滋味。因為他才剛剛學會何為情感。所以根本不會猶豫。在他認為她需要好好調養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停下腳步,根本不管這裡是否危險重重。
剛才臨走之前,洛奇已經猜到,對方之所以如此恭敬,還會派車來接。定然是通行牌並非普通。而月也告訴她當時他是如何與守衛交談,無非是藉著迷迦的名號混進來。這謊由別人扯出來不稀奇,但由他來扯,洛奇心中那種難言的滋味就是更深濃。有些澀苦,有些悸痛,有些酸楚。又有些欣然。因此。她並未因自身深處妖穴而恐懼混亂,反倒更是冷靜下來。
車子沿著石道前行。車身輕巧,拉車的是一匹雙頭馬。洛奇根本不確定它是不是該稱之為馬,總之它四蹄如飛,卻落地無音。車伕是那紅髮若狐的男子,他一邊駕車,一邊陪笑著說:「小娘子今日的氣色好多了呢!」
洛奇笑嘻嘻的應兩句,一會工夫已經將這一帶地道路環境,城內大致情況套個分明。他們所住的是休葉南區廣林道,休葉建城是封閉型地,開五門,頂上為中門,專為凌空往來者而設,下設四門,通向沼內各處。東門基本是虛設,因為城主府在東門內佔地,所以東門不開。沼離城有兩層,一層為地上,一層為地下,地下的繁華程度不亞於地上。南區多林木,有樹籐之妖,沼內一些樹生妖怪。城內的人類基本也會在南區居住。因妖氣結繞,從而草木格外繁盛,有些樹木異生而巨,有如大樓,可以鑿建房屋,鋪架橋樑。草藥的種類也相對齊全,所以醫館基本都設在南區。
洛奇打聽完,便坐在那裡忖思。剛才實在太過匆忙,她根本沒時間問月情況。而現在,她除了向車伕套話之外,根本半句傳遞的話也不能和月講。妖怪和人不同,這樣的距離下,悄聲細語於他們而言也能清晰入耳!
她長吸一口氣,一點點地整理思緒,這裡對人類是比較友善的,對華陽來的更是非常熱情。但是他們是借迷迦不在而混進來,必須要在迷迦返府之前安全離開。這些普通百姓或者一般守衛無法分辨妖怪或者妖鬼。但一會要見的什麼盤大人就保不齊了吧?她是可以說謊面不改色,但是妖怪面前,光面不改色是沒用的。氣息,如果他們發覺氣息有差。他們要怎麼辦?
他看著她緊緊蹙著的眉頭,大眼微微地凝深,唇角崩地緊緊,面色微微的蒼白。她地身體還是很糟糕,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可以在這裡多休息幾日。因為他抱持著這個想法,所以才願意去應付那些問話,去分析別人表情裡的意義。
車子很快出了南區,透過簾隙,看到一片開闊。不再是巨樹橫生,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有一座高高的鐘樓位於四道中心點,自鐘樓下方有飛旋下轉階梯,形成一個巨圓圍在鐘樓兩側。這裡向上,是中門的位置,也只有在這裡,可以看到天空!
他們從這裡沿鐘樓環路轉向東大街。一入東街,熙攘鼎沸霎時靜了不少。又走了多一會,車子漸漸停了下來。聽外頭車伕笑著說:「二位,到了!」說著,枯枝一般的手便將簾撩了開來。洛奇的心也隨之一下懸了起來,她微微探著頭向外看,看到巨大的建築,像是被狂風掀起的大浪凝止在了半空,形成一個巨反拱的空中半橋。或者說,是空中觀台!向後是層層疊疊的樓舍,一直推靠到遠遠的高牆。
她正看著,已經讓月抱下車來,這裡兩側都是樓舍,看起來更像是人類居住的環境。邊上立著執槍的甲兵,巨大掀浪般的大台沿邊有懸下的長索,下繫著平台,是垂懸梯。索估計是繫於上方的輪盤上,機械的運動。正呆怔著,直懸梯台已經落下,自上面走下一個人來,一個銀髮灰眸,銀色甲衣的男子。身形修長,五官也算清秀。他身披了一件銀色的外氅,向著他們微微的點了下頭:「在下休葉盤,歡迎二位來沼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