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止躍出城之前,醉已經帶著迎舞取道中門離開了沼離。*醉兩人雖然在宜春館後院耽擱了一些時間,但也正是因此,他們沒有碰到城主府內的強妖。那些人一路圍追月等人,又因血奴氾濫,城主又不在城中,暫掌城務的休葉盤又身死。一時間,群龍無首,亂作一團。誅殺血奴同時,一個個又都是紅著眼盯著月等人不放。反倒讓醉輕而易舉便掠空而上,毫無攔阻直向中門而去。
這些血奴是孤檀所放,醉雖然無法大批量的控制,但也可以從中得到益處。血奴軀體受毒而漸腐,其魂漸被施咒者所蝕。但其體所蘊的血卻可以成為血族的良輔,正好解決了醉的食糧問題。他斬而收血,血噴出而化成綿絲,游遊蕩蕩入他眼耳口鼻。
迎舞之前從未見過他取血,猛一觸目只覺後腦發麻,胸口一陣陣突痛。他幾番下來,屢屢如此,迎舞強行調整情緒,盡量不去看他的動作,也盡量不去看那隨處可見的僵體。
微涼載著醉和迎舞,它原本就是醉元神所出的妖鬼。血奴之血,妖族之軀,皆是它的食物。有它載負,醉亦可以省力不少。自東區到廣場,沒有用太多的時間。
後來迎舞見他也開始斬翻血奴,不再取血。再見他的面容,與之前慘白顏色大不相同,唇紅齒白,雙眸爍閃明媚。肌膚如若凝脂,似還帶出一點點艷色。
醉見她眼睛開始漸帶生意,知道她是自行調整過來了。之前她被血奴嚇得半癱。既而又因他顛倒亂飛弄得臉色發綠,最後被他一丟險些吐了血。
連番刺激,讓她好一陣子沒搭理他。而他也忙著找路出去,一時間,他顧著在空中橫衝直撞,她顧著自己調整心緒,誰也沒開口。
微涼本就在魔巖的時候與她混得爛熟,格外的愛與她親近。此時在沼離城中撲展雙翅,它雖然體型要比其它地龍牙要小些。但於城中棧道密佈之地亦是難招展開來,但它依舊保持身體的平展。讓迎舞坐的舒舒服服。
龍牙是血族的催生之物,並非是所有血族皆可化出龍牙。根據力量的強弱,龍牙也有參差。龍牙化出元丹之後,加以藥粹,可出龍牙蠱。由於汲收藥精妖鬼之力不均衡,龍牙的體型,力量,乃至性情都有不同。我&看 微涼這一批,出了元丹之後,醉交由給若水看管添藥。但若水懷有私心。趁醉不在的時候私扣了一些奇珍貴材,導致出來的龍牙蠱不但數量少了,而且體型大小不一。
醉當時答應若水,發展其為血族。是看中他對力量的渴望!而最終棄了若水。也正是看透了他那對力量渴望之下的一顆脆弱地心。任何細小的變化都足以讓若水不安,左右搖移之間又無法脫離附庸在主人的身邊。就算最後,他想逃跑,還膽怯到要拉花洛奇一起。越是如此,越是漏洞百出。實在讓醉失望到底!他理想中的族人不是這樣。不管之前身體多麼孱弱,換血之後都會重生。他理想中的族人,至少該堅定,還要受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獨。如果再有強大的自制力,精神的控制力,那才是上佳之品。比如,迎舞!只不過,她不願意。
他微睨著上方不遠處的中門口。一邊想著一邊雙掌交合,食指相抵,指尖微震,瞬時催出一記光珠。帶出蝠翼翅影。一分為四,直向四面旋飛,翅影裹帶尖刺。有如細小閃光的龍牙。噗噗幾聲。便直接削翻縱橫棧道上堆著的血奴!微涼雙翅亂振,霎時連棧道一併扯斷了去。直向著頂門衝去。
這下迎舞坐不住了,滴裡骨碌打著滾就往醉腳邊滾去,醉一直是站在微涼地背上。他微弓膝一擋她,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你緩過來了?」
她順了下氣,眼立時觸到他的眸子,黑裡透著點點腥紅。言語之間,微涼已經縱衝了出去,醉微點它的後背,它一縱沖天,既而向東而掠。
「不要往東。」迎舞一時間其實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這裡詭氣森森,巨籐盤繞遮天蔽日,陰霧繚繞,她哪裡分得清是何地。她只是猜的,醉一出城,必要往東。他是要再赴雷雲,以完成他地任務。所以迎舞剛一開口,不及多話,逕直便說。
「我該往東。」他不需要諷刺她怕不怕,只是聽了心裡略有不快。她放鳳宣喑,如果說是為了激怒他也算是說的過去,他可以盡量不去往什麼報恩的地方想。但她現在阻止他東進,又想幹什麼?
「如果你是笨蛋,就往東。」迎舞攀著他的肩一陣急喘,卻是勉強咬出這幾個字來。憋得臉又是一團紫紅!
他眼眸微瞇,攬著她腰間的手微微加力,捏得她不由得蹙起眉頭,但她沒叫出聲來,只是低聲吐了一句:「孤檀憂剎母,她現在在哪?你可找得到她?」迎舞雖然沒見過此人,但些次見識了她地手法。況且南下之時,醉告訴過她一些關於孤檀之事。之前在魔宗的時候,她去探望突病的洛奇,也多少聽了一些。
醉是個明白人,一點即透,他盯著迎舞:「短時不但能緩過來,還有工夫想前景。既然不懼生死,還怕什麼?」他說著,卻未再縱微涼東行,而是高高蕩於空中。俯看這森然之地,偌大沼澤,迷霧重重。
「那我問你,你執意向東,意欲完成任務,又為什麼?」她直視著他的眼眸,「你們受玄冰之氣,該是已經不懼痛。你生命長遠,亦不懼死。既然如此,何必死心踏地,為魔宗效命?」
「你在教化我麼?」他微微揚唇,卻未帶出笑意。
「不是,我只是在想原因。」迎舞搖頭,「我只是在想原因,凡事總有根由。是什麼力量讓你們如此忠誠?如果說你是怕回去讓人責罰,實在是可笑。或者說怕所賦與的力量被收去,估計也不盡然。還是說,你與魔宗宗主之圖,不謀而合?」
他緊盯著她的眼眸,她的心跳如此促急,顯然身體的慌潰還未散去,內心的本能地懼意猶存。但她聲音可以保持平靜,明顯是在強壓。
「太過聰明,總不是一件好事!」他伸手,去撫她的亂髮,即便是如此之亂,依舊帶出撩人風姿。
「我不知道七君是否都一樣。但我想你至少心裡有盤算,魔宗宗主想做的事,亦是你想做的。所以無謂忠誠,你必將達成!千波醉,你選的,不一定是前途,或者是末路。」她依舊一字一句,渾然不顧心口疼痛。關於魔宗,關於孤檀,關於華陽羽光,她一直所知廖廖。但她可以將這些細枝末節拼湊,拼出來的結果,讓她覺得悲傷。是誰引起這場殺戮?誰是或者是誰非?這世間地紛爭與離合,原本只是心中翻波!各有各地無奈,各有各的哀,亦各有各地情懷!
「你關心嗎?我的前途,或者末路。」他的聲音微微低喑,壓抑於心的放肆此時蠢蠢欲動。誰關心他?誰又在乎他?這許多年來,他早已經不想。成了奢望成了夢。最終,幻成碎片,飄零成了飛煙。
她的話有如啞謎,但他聽得懂。他只在意那最後一句,你選的,不一定是前途,或者是末路。她從不為人指點迷津,她全當自己是個旁觀者。無論她透徹或者迷離,皆是不形於色。她輕視自己的性命,甚至達到冷漠的地步。在這樣的世界裡,可以保持中立的人,唯有她而已。無論她身在哪個陣營,都是一個外人,冷眼旁觀,卻體察甚微。她心中的波瀾,或者唯有洛奇而已。而此時,她卻突然發表了意見。而這個意見的原因,不是因為洛奇。
「你讓我陪你走一段路。」她的眼睛忽然帶出一絲明亮,看著他,「我陪你走這一段如何?」
「理由?」他言簡意賅,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們心意通達。
「最大限度減少傷亡,最長時間調整心緒。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迎舞看著他,當他對著她說「請」,她再無法忽略他內心的荒涼。她力量有限,沒有能力去變改世界,解救天下蒼生,她唯可以做的,只有幫助她認為該幫的人。
「我還能選麼?」他握住她一縷柔絲,陰霧之中,她格外明媚。
「只要你願意。」迎舞微蹙眉頭,指尖微微的發顫,「只要你…….」
他一把撫上她的後背:「你心口疼,別說話了。」
「不行,我要說,說完。」她皺緊眉頭,咬著牙說,「你,你得先……」
「我答應。」他接口,聲音有些促急而牽掛,他補充了一句,確實自己的應諾,「不管你帶我去哪裡,我不會在你的地方殺人,況且我吃飽了!」
她微怔,咧了一下嘴,說不上是想笑還是痛得想哭。她勉強朝西北的方向努了下嘴,頭就彎下去躬著身,盡量去調整呼吸。這病好久沒犯了,突然一下,讓她都有些不適應。但像她這樣的老病號,總是知道如何緩解疼痛的。
他微愕了神情,西北?華陽之地?他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縱著微涼高高的向著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