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孤檀歸冥

輕弦腰間被一股力一撞,身體霎時被一股融暖之意一包。魅黑氣旋生生被逼於外,隔著光影,似黑似藍。有如加了一層透明外罩一般。他眼一斜睨,一個人影若隱若現,青藍之下,半張孩童般的秀美面龐落進他的眼底--鸞信吾!

他身後影光大現,翅影團成重重光圈,隱隱有如一隻青鸞虛影附著孩童之身。可以隔絕一切的鸞之影罩擴大到他們四周,這影罩雖然是虛,但不僅可以隔絕實力,更可以阻斷氣息,聲音!他身體旋扭之間,一時已經竄到輕弦腰腹之下,猛的一個拱肩:「上去!」他輕叱出聲,翅影已經漸漸化實。面容帶出青藍之色,隱隱有尖喙突鼻而出。他這邊一來,輕弦已經覺查到他的身後有如撥雲見日,因他氣罩最強,所以由他首當其衝。在他身後,極光團舞。熾烈之光劈開滾滾霧浪。白色,金色,藍色與黑色。皆在光團之下,成為極為絢麗的明光!

「你們不是回去了麼?」輕弦提氣上縱,開口間動作卻絲毫不亂。

信吾孩童般的面容此時崩得緊緊,雙眼藍光大熾:「我們不是來救你,而是不能讓虛空再向東移!」言語之間,他突然嘯聲長鳴。身體開始撕裂,似是內裡有東西在掙破他的皮囊。更快的,隨之而來的白謹修已經掠於他的下方。鶴辛墨和鳳宣喑左右銜掠!四團光影越來越熾,越來越快。有如四道極光,形已掠,影尚不絕。兜拉之間。似在漫天濃霧之間,綻開巨大蓮花!

「岳輕弦,看你能出多少元神之力了。雷雲毀了,於華陽也沒有好處!」信吾的聲音在嘯音之中明滅,他們回去召令全族結罩守山。但冥界虛空口一直在放大,再這樣下去,誅魔台道會受到影響。東西南北四雷之城。多有平民百姓,絕不能讓誅魔台口再行打開!

輕弦看著下方,人形漸漸幻滅,鳥體漸漸顯露。不再只是明滅於身的光影,而是鮮亮的實體。四隻巨大地鳥在天空遨翔,強大的鸞之罩氣隔絕魅黑與冥死之氣。無數冥界小鬼執幡狂舞,無數靈魂被汲收回漏斗。巨大修羅與龍牙纏鬥不休,漫長的鎖陣在漸漸擴張!這裡似已經不是人界而是地獄。虛口的倒口有如雷雲山傾倒過來一般!如此大的陣界,他的元神之力能否漫布均勻?

「四羽銜飛,真元相合。喚我鳳神。獄火重生!」白謹修,鶴辛墨,鸞信吾,鳳宣喑!他們四人,是鳳鳥遺世之子。雖不同根,卻是同心。因命魂之中。皆有鳳鳥的靈魂碎片。當這四人元神相合,真神相依之時。鳳鳥便會橫空出世,以焚天之怒,燒灼人間!非同一般地濃火,並非凡水可滅的熾烈。燃燒靈魂而出的怒意,匯成絕世之焰!曾經的獄火咒。成為今天的四羽獄火,要的不僅僅是力量的相合。更是內心的相托!

隨著四鳥銜飛不絕,空中浮起巨大的焰火之圖。濃紅之中,一個赤血般的光影在漸漸招展!獄火之咒,天罰之怒。自火而隕,自火而生!那金色地勾喙,赤血的眼眸,寬展的雙翼,巨大而飛揚的蛇羽。無一不灼燒而怒烈!它將周圍黑霧映得通紅,陰魂在它身周蒸騰成了白煙。開始只是影,繼而化成實。沖天而起的烈焰之鳥,凌翔於萬鳥之上的鳳凰!

它突然展翅而翔,翔空之際一分為二。身形於空中化弧,交頸而啼,悲音陣陣。霎時天染血色!輕弦只覺神魂亂蕩。一時間有如火灼加身,金絞地灼熱。此時有如被它逆吞反頂一般。讓他五臟六腑都要燒成灰燼!他急急斂聚心神,強逼體魂之力,推動脈息每一絲灼熱,將其逼於掌腕之間!

雙鳥此時已經急急掠下,火翅一掠,啼音之中兩道炎龍自口而吐。雙龍探雲海,卻銜雲捲浪,聚出朵朵紅蓮,雲蓮成火,蓮瓣蝶飛,霎時撲天蓋地,皆墜卷於雲鎖之間,呼的一下,無實的雲鎖霎時變成漫天的火鏈。燒成一張火網,雙鳥騰飛之間,火勢不減,啼音不絕,翅抖無休。無數細小火蓮急急落下,像是天上下了一場紛揚的火雨!怒火紅蓮,雙啼悲火沙!

輕弦於極熱之間窒息,身體頂到極限一般的突痛。血氣亂湧,喉間緊澀,像是渾身地水份都要被蒸騰乾了去。就算有信吾的鸞罩,依舊讓他每一條骨骼都在乾枯的裂痛,這近於天界的凡妖之力,卻讓他由心底潰碎!

孤檀看著天上紅焰,面容越加詭美起來。四羽獄火,強大灼魂之力!不僅肉身,連靈魂都似被灼飛。九隻龍牙霎時蒸飛了四隻,地下的血奴已經所剩無幾,皆被冥口汲束了去。她戾力頓生,今日孤檀,已經接受玄冥之力。獄火固然焚灼難當,但玄冰的陰徹則是對它最好的回贈!她雙手疾旋不止,操縱身下龍牙急向修羅探收,手間一拈一開。玄冰暴流刺!霎時週身陰寒無比,身體開始抖出黑藍光暈。細小光珠漫天飛舞。此等一紅一藍,在天地間盡情開綻,一如自然加諸的最華麗美景!

輕弦顧不得多想,雙掌上推而飛,生生逆逼魂力。身體金絞灼光不止,突然一下皆套飛出去。他完全放棄所有自設罩結,將生命至之度外。只依靠信吾的鸞之陣為自己擋熱!他突然一旋,雷力逼出掌心,猛地一個雙手下甩,騰的一下。他整個人都被餘力震飛出去,一股急雷帶出嘯力,刷的一下貼到雲鎖一點。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轟天雷殺原本難以附著於無影之上,但雲鎖外裹了濃火,一下收雷成霹靂。無痕已經感覺到手臂一震,他慘白無色的面上抖出一絲細笑:「修羅道開,冥界索魂!」他言語剛盡,地下雲海騰然開翻。有如僻開一條大道,隱隱可見火海層層。世網裹出濃火強雷,修羅之影突然下墜,彎鐮猛的上揚,一下觸火而灼。成為一個巨大的火人,那巨影鐮光一閃,霎時勾住龍牙之尾。火光與雷束讓它有被電麻住一般。鐮上鬼影突然浮現,伸出無數手來,長長地向孤檀裹住!玄冰地冥寒被鬼手吸附,而濃火飛竄上鬼影。這種可以灼盡世間一切的濃火根本不需要任何地引燃物,冥界在以灼燒陰魂的代價鎖纏孤檀!

那雙鳥騰飛之間,突然又兩隻相合,化成一隻更加巨大的鳳形。甚至連尾翼的蛇形都顯出赤紅地眼睛,它的身體抖成一個巨大的火球,猛然一個旋散。流星火隕,火灼滅生!

霎時火網加劇。猛的一收。這種火灼之力連無痕的手都開始通紅灼燃,無心一見,低聲說著:「無痕,小心你的魂力!」說著,他摧飛一震,身後霎時兩個鬼影騰飛向下。交絞成一條巨索:「修羅束魂斬!」

無痕面容微曲:「不礙,我們快回去了!」說著,兩人有如一體一般。一人出左手,一人出右手。猛然一貼:「修羅道開,萬鬼勾魂!」霎時哀鳴陣陣,空中嘯鳴不絕!連那四羽元神相合的鳳鳥都開始微微扭曲。輕弦身體穩收不住。開始向空中逆吸而上!他胸口血氣逼湧,噗的一下一口血急噴而出!

這修羅道乃是冥界專管戮屠鎖拿的一股力量。修羅道的冥兵甚少出現在人間界,此時地上地上已經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巨門之影,影晃之間似是在開門。隨著萬鬼嚎淘,已經完全燒灼地修羅之影獻祭無數陰靈,讓獄火熊熊不絕。鎖網已經包住孤檀,雷擊讓她無法再動。她的肉身開始燒灼,但無法徹底摧毀她的魂力。只能憑借修羅道口。讓一時不能動彈的她進入冥界!

巨門一開,汲收之力大增,地下濃霧開始擬上,巨大漏斗一直急灌而入。形成一股極強的旋流,不僅是靈魂,連有形之軀也無法控制的被汲收,甚至地皮上地石。木。以及方圓之物皆被盤剝。這已經不再是虛空道口開的萬鬼陣,這簡直就像是冥界在召喚冥兵的回歸!

輕弦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逆飛。他其實可以躲在芫城不出來,但他不能過自己這關。他覺得身體飄搖的像一隻破風箏,零落在煙雲裡。身邊飛砂走石亂湧,擊中他,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靈魂地破敗生出的無力感,讓他覺得心智都開飛飄散。

突然一個東西勾住他的腰,一股力在與這種強收之力逆抗,將他固定在半空之中。他微微睨眼,白色的翎羽,在空中看不清出自何方。但他知道是誰,翎束之力,鶴辛墨的招法!

正待他渾渾噩噩之間,忽然一道白光一下突湧而至。一隻手瞬時扳住他的肩,那手帶出陰寒的冰徹之力,生生將他半灼的五臟凍成急冰一般。讓他破碎的意志猛地一下清醒過來!

「寂隱月!」輕弦一睜眼,一下看到對方的眼睛,此時瞳心緊縮,凝成墨藍。

「洛奇的肉身在城裡!」他說著猛的一扳一推,一下將輕弦打翻下去。隨即他身體抖出一道極光,向著巨門的縫隙直彈了過去!不是被汲收,而是自己飛過去的。

這一句把輕弦的腦子差點逼炸,他地身體被猛地一股強寒一震,那翎羽適時一收,他頓時被拉了回去!他衝破濃霧,黑霧翻滾著往回收。一時間已經走個乾淨,地面像是被剝掉一層皮一樣。這一帶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了!他在落地的一霎猛地一個扭身,翻滾著才沒直接砸在地上。他手一撐地,掙扎著要站,抬頭間看到五個人影!除了四羽那四個,還有一個,是風臨止!

「想不到我們最後是被妖鬼救的!」辛墨哼了一聲,他們四羽合魂,召喚鳳鳥凌空。摧出最強獄火,這種可以燒體灼魂的力量與勾魂雲鎖能夠相貼。加上轟天雷殺,鑄出非人間界的強力。將孤檀鎖住,繼而拉回冥界!但冥界出入皆不顧世人死活,打開修羅道的時候,連他們也被一起汲收。緊要關頭,居然是風臨止,以獄蝶蝕骨之力化出蝶索,將他們拖了回來。不然,他們皆要連人帶魂,被收進冥界!

「不是恨我入骨,何必要救我?」輕弦啐出一口血痰,如果說,信吾來時幫了他一把。是希望他能再出轟天雷殺助他們一臂之力。那最後,辛墨自己亦不能保,何必還要放翎羽束他?

辛墨赤眼微瞇,他一手扶著謹修,「這恩怨如果追溯起來,可就長了去了!」他說著,回眼看風臨止,「千波醉還在雷雲,就沖此事,我們也不會傷他性命!」

「你不束他,我不管你,就這麼簡單!至於千波醉,不干我的事!」風臨止說著,慢踱過來,一把撐起輕弦,「跟我回去!」說著,不待輕弦開口,他手一彈,一隻大蝶已經冒了出來。載著他們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信吾腳一軟,盤坐在地上,看著方圓荒蕪,面上抖出一絲慘笑:「當年,我們爭奪天路。在華陽掀起腥風血雨,岳輕弦連合六眾,聚萬羅劍陣將我肉身摧毀。至使我重建肉身,再不能脫去這孩童皮囊!哥哥們恨華陽苛刻無情,聚妖眾離開天宗,建立羽光,從此與華陽相分。後來寂隱月至雷雲,要求借誅魔台道口。我們明知那道只入不能出,亦不言明。想借他們的手,滅掉岳輕弦,以解當日之恨!卻不是知,讓魔宗知道,華陽與羽光的嫌隙。所以,魔宗大舉攻南的時候,我們坐壁上觀,讓華陽損傷無數,元氣大挫。若非如此,今日孤檀憂剎母斷殺不至這裡。」

如果不與華陽相爭,就要甘居人下。世世妖眾,難入天界!華陽苛刻,強妖者不能入天路。而妖又壽命綿長,冥界選拔時時錯過。於人間百般苦修,登天入地卻如此艱難。

但與華陽相爭,貪懟衍生,不能斷絕。當日之恨,於是今天便袖手旁觀。讓孤檀毀至羽光,死傷何其之劇。華陽折損秋雲和芫城,羽光也沒得到便宜。

但岳輕弦自芫城而出,其力不及其師,但依舊轟天雷殺以制孤檀。地域界限,此時已經不再分明。曾經的憤恨,突然覺得不是那麼執著!虛口越大,於羽光的傷害越大。四羽讓族人封鎖雷雲,繼而又回返,便只有他們四人,才可以相合出獄火。助的不僅是岳輕弦,更是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