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早起來便讓風臨止叫去太康山了,風臨止親自來喚,月自然要去。而輕弦便趁這個時間教洛奇如何更加自如的導引華陽真經。
其實在沼離城的時候,輕弦曾經教過她一些導氣的方法。洛奇可以借此用很普通的武器去切割血奴的頭顱。而之後,由於洛奇魂魄離體,輕弦借助灼息引魂將自己的力量以洛奇的魂魄為導引,從而也幫助洛奇將真經貫行全身。
洛奇血中的熱力,是來自她的母親。岳鶴雲作為岳家後代,自成胎起便受到暖藥的烘培。她有極佳的身體條件,而洛奇是鶴雲的女兒,繼承了其母良好的血質。雖然她從小沒受到過系統的功法教育,但巴梁山為她的體魄提供了最佳的鍛煉場所。加上鶴雲在最後願盡的一刻,將魂魄的餘力交給洛奇,這種已經混有妖鬼之力的真經,卻在洛奇的體內完美的融合。
想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正是洛奇遇上了月,成為他的血河,她才因此而得知其母的真相。更是在與他朝夕相處,為他奉血的同時,亦是受到自淺而深的冥寒浸潤。所以才能如此完美的融合鶴雲最終的魂力,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否則,鶴雲最後的好意,便會直接將洛奇送上黃泉。一步一步而來,一環一環相扣,因見到鶴雲,而讓輕弦明白,冥寒之氣與華陽真經是可以融合的。從而到了最後,他才敢如此孤注一擲,以洛奇的魂魄為引,助他們一臂之力。
那個密院,原本就被洛奇改成了練功場。而現在。更是發揮最大的作用。輕弦自從收了楓的力量之後。可以灼息引魂,以引魂而授,更加輕車熟路。洛奇本就不擅長記背口訣之類地東西,她比較擅長實際操練。輕弦便以其魂為引,完全放棄口訣地傳授。詳加分解動作,助她脈引全身,由魂至體。完全相合。
以洛奇的年紀,現在起步已經太晚。她不可能在行練功法之上再有任何大的作為,但輕弦依舊要教。其一,至少讓她更靈活更敏銳,可以自保也是好的。其二,洛奇是鶴雲唯一的後代,若是父親知道鶴雲有子尚存,他也定會如此做。雖然她不姓岳,但也有岳家地血。岳家的子弟。終究與華陽不可分離!
師父和父親。並非是無情無義的人。如果他們真能做到斷斬人間一切情絲,無情無義。他們也不會痛苦至此,悲哀並不在於曾經犯錯,而是因往事不可追憶。
傷痕纍纍地回憶,只會深入他們的靈魂。縱然時間可以掩埋一切,他們始終無法原諒自己。世上總有苦悲,若他們真是自私或者會更幸福一些。縱然天地難容,但至少親人相聚。他們正是為了天地的平衡,縱是得到百姓的擁護。但卻被至親所憎。這才是他們的悲哀。而更悲哀的,是他們會一直承受來自內心的自責。自我的鞭撻遠比別人加諸的更甚。
所以,他如今這樣做。有一部份是為了父親和師父,縱然彌補已經太遲。但至少,沒有完全絕望。鶴雲還有洛奇,那是她與寒天相愛地證據,是她不悔地延續。雁來還有月,他正一步步的瞭解更多的情感,楓保存了他們最後的希望,月一直存活至今。
而他們尚存於世,對於師父與父親而言,這也是一種救贖!
洛奇與鶴雲長的極像,眉眼之間的靈動一如鶴雲重生。她有著其母一樣的個性,率性而自由,不服輸亦不放棄!寒天把對鶴雲的愛與思念皆傾注在女兒身上,在這亂世之間,給了洛奇美好的童年,巴梁山是他們地淨土。縱然貧窮,但仍舊是洛奇一生最珍貴地回憶。在她心中,她的父親是個英雄。沒有血質考量,沒有身體條件地因素,他就是她心中最強大的英雄!
她每每想到的父親的時候,總是歡笑多過淚水,相聚更勝離別。是父親教會她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而正是這樣的人生態度,她才可以在與父親離別的歲月裡,一直支撐至此。
這兩天太康又下了雪,將這滿院,都裹上銀白。洛奇今天穿了紅,紅色的袍衫,紅色的短裙,紅色的長靴。像是一團灼燒的火焰,將這嚴寒都逼退了三分。輕弦看她在院中掠上掠下,只要他覺得她縱氣不對,便馬上以灼息引魂糾正她。這種半是操縱的方法,可以不需要通過口訣。而洛奇也從這一牽一引之中,更快的找到正確法門。她無法像輕弦那樣聚光成劍,但氣行全身的時候,依舊清楚的可以感覺到。那一縷縷的氣蘊在指尖,隨意的彈抖,皆成鋒銳。
她用這種方法來操縱夜意心,將熱力的灌入的時候,夜意心便會時隱時現。匯合妖鬼與真經,這種力量不會讓夜意心敗壞,反倒更加相融。
輕弦看著洛奇的動作,眼前有如開出朵朵紅梅。這種紅色的熱烈中和了寒冷,一直深入到他的眼底,直至慰籍他的心頭。那種他曾經說過,卻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如今因眼前之景而具化。這感覺一直深埋,是他查覺的太晚。當中亦有失落,但不至讓他頹廢。他並不認為這是悲哀,而是另一種完整!一種情感的體會,讓他更加的完整。一如天與地之間,有萬事萬物,天地該包容一切。若人為天地,那諸多經歷,諸多喜悲,都該皆盡包容。
「主人,岳公子,該歇了。」紫竹站在階台上,邊上小桌上已經擺了燉爐,此時熱熱的冒著白煙。她穿著團絨的青袍,半攏著袖向兩人招呼著,「奴婢燉了參花瘦肉湯,喝一盅再練罷?」她一邊說著,一邊彎了腰,打開燉盅。
濃溢的香氣是最好的召喚方式,洛奇果然就自遠遠的一根柱上風一樣的捲了過來。一跳便上了階。回身沖輕弦叫著:「小竹燉湯地手藝可是一流。師父快來吃!」
一聽她這般稱呼,輕弦挑了眉毛:「我可不要當你地師父,傳出去丟我的人。」
洛奇捧著小盅,看他一臉的笑意,她不由撇撇嘴:「你不樂意更好。我還不想矮你一輩呢!」說著,她往階上的躺椅上一歪,深深吸了一口香氣。「小竹子,你可以開燉店了,真香!」
「等事情了結了,隨我去華陽一趟吧?」輕弦踱到她的身邊,坐在她身邊地椅子上,「我想讓我爹見見你。」
洛奇正小口啜著湯,聽他這麼說,微怔了一下。大眼在熱氣的熏染下有些微微含霧一般的迷離,輕弦看著她地表情。略頓了頓。緩緩開口:「現在,你不願意?」在她完全知道那些往事之後,她不願意是正常的。論關係,他的父親是她的舅舅,也是她的親人。但是,正是父親的所作所為,讓她失掉了母親。她沒能見自己母親一面,直到鎮魂獄,所見不過是鶴雲充滿願念的鬼魂。
「不是不願意。只是有點…….」洛奇勾著唇笑笑。偏著頭看他,「你爹不想見我吧?在他心裡。他根本不希望我爹和我娘成親。」換言之,在輕弦父親的眼中,她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肯定想見你,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會想見你。」輕弦地肘支在膝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算我自私,我希望他能好受一點。不過,我不會勉強你一定要原諒他。」
洛奇放下湯盅,側過身來托著腮幫子看輕弦。他看著她認真地表情,一時摸著鼻子:「你幹什麼這樣看我?」
她忽然笑眼彎彎起來:「輕弦是個大孝子啊!」
他讓她說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微哼一聲伸手去戳她的頭:「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實我心裡也是一樣,我並不認同他曾經的作法。但你要相信,我爹絕對不是一個……」
「我相信!」她縮了下頭,認真的說,「如果我們還能活到那一天,我一定會去。」她篤定的說,「不僅我要去,我還要把老大帶過去!讓你師父也見見他!」
他笑起來,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格外動人:「謝謝。」他低聲說著,突然又見她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讓他不由又有些擔心起來:「你又想什麼呢?」
「沒有,我只是在想,華陽那邊的關係好像很混亂耶。」洛奇紮著十個手指向著輕弦。輕弦一時不明白什麼意思,她看一眼輕弦,繼續說著:「你看,如果從你爹這邊算呢。我是你表妹,老大就是你妹夫了。如果從你師父那邊算,哇,那可就慘了!我老大是你師父地外孫,那我們豈不是都要低你一輩了?讓老大管你叫師叔?他肯定會先把你掐死地,哈哈」
他沒料到她一臉若有所思居然是在想這些,一時間哭笑不得。但心裡似有嫩芽突破厚重泥土,碎裂間讓他輕痛,卻讓他快慰。甚至他可以想像得出那細柔的一抹新綠,是如何艱難地衝破重重陰霾與厚重。但終是,綻出動人的生機。
他盯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突然他低語:「那你剛才還管我叫師父呢,寂隱月注定要比我矮一輩。掐死我也一樣!」他看著洛奇目瞪口呆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洛奇忽然詭異的笑起來,攤了手向著他:「既然如此,我決定一到過年的時候就跟著老大叫你叔叔!」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看著她伸著手一臉快開花的樣子,「幹什麼?」
「紅包紅包,快過年了。提前給我吧?師叔?」她的話讓輕弦伸手去拍她的爪子,雖然是拍,卻是觸而相握,既而不動,嘴上哼著,「你想的美。」
「嘿嘿。」洛奇訕笑了兩聲,覺得他掌心乾溫,柔而不纏。讓他握著,便覺得安心。遂她也沒有躲開,只是就著他的手晃了兩下,「若是一直可以平靜下去,真是不錯。不過聽說,夕去了華陽腹地,也不知他會生出什麼事來。還有迎舞,她和千波醉一直都沒回來,我很想念她!」
「順其自然吧。」他輕撫了一下她的指尖,便鬆了手去。微直了身子凝著眼眸看一地霜雪,「很多事,總難保順
「是啊。」她輕歎,這近兩年,她真的長大了。她很想念迎舞,一別數月,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