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6 章
【番外】天乾之眼,體魂之堅

層雲之上,虛空架界。容納世間強魂,世人稱之為天界。但天界之中的子民,並非人們口中的神仙,而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存,換了一種方式保護人間。

他們在人間的時候,個個都是身負強力的佼佼者。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以其堅忍之心,不輟的努力,淬練自己的靈魂,終可以達到近天境界。用這在人間界獲得的力量,繼續為三界的平衡而服務!不,現在不是三界,而是四界。多了冥羅魔界,以願力為力量根源的虛空幻界。

天界與冥界不同的是,天界不需要引渡靈魂復往人間。天界更注重體魂之力,由悟覺雙魂而催體魂力量,最後體魂達到相當強度。當進入天界的人,無法在近天之力的輔助下力量達到突破的時候,靈魂會漸漸孱弱,最後歸於天界虛空之中,成為天界眾生的養料。也就是天界之中的死亡!

冥界要求靈魂不生願,五魂在人間歷練,死後魂體分離。五魂之中命魂關閉,止魂開啟,願隨悟覺而散。便可以進入冥界,投身衍生道,由魂判裁決,進入輪迴。如果願難滌散,則身入四海無法輪迴,最後亦成為冥府虛空的養料。也就是冥界的死亡!

所以說,就算進入天界或者是冥界。依舊不算是永生,依舊要不斷的淬練。以天,地之力相輔漸近,從而達到近神之力。他們都不是神仙,真正的神仙,已經將悟覺融於天地,為他們構架世界。輕弦也是在看到夜魔羅完成魔界之後,才真正明白。正如天界的主人並非是鬼悟心。他不過是第一個進入天界的兵將而已。而冥界的主人,當然也不是三大道主。

冥界有三大道,修羅。衍生,懺悟。而天界有三台,誅魔,天乾,攝力。冥界肩負輪迴重任,冥府之內。除了強兵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普通人地靈魂。所以工作要比天界繁重的多。天界則不同,誅魔台是拘押強妖所在,惑亂人間的強大妖怪,如果人間無力擒拿。被天乾之眼現之後,天界會擇兵入世,以正人間之氣。冥界同樣擔負了平衡地職責,但二者並不衝突。

冥界主要擒拿惡靈怨鬼,肉身已死靈魂不散,聚靈為惡,復化肉身者,皆是冥界職責所在。而生於人間五魂尚齊,但其心不正。其志偏移。從而催出強力,造成極惡後果者。則通常由天界出手。

諸如當年被稱之為妖鬼雙尊的,一個是受曾經地獄陰歌。哀月之心的余願而化身的血族元祖孤檀憂剎母。一個則是土沙之妖沙曼陀。孤檀嗜血無度,殘害生靈。拘損靈魂。沙曼陀揮沙捲土,荒丘陷地。曾經一夜之間令西部一帶大城全陷,造成西方一帶皆成荒原。而鬼殺這種低級又食人的妖鬼,正是因沙曼陀的殘殺,而令死者願魂聚纏而生。

這兩個人,不但生性凶殘,更都是隨性妄為,根本無法管束之徒。在人間造成混亂,致使願魂無數。從而才令天冥二界不得不出手制止。如今,孤檀已死,其族人千波醉已經脫離三界,受魔界管束。而沙曼陀,亦被鎮於誅魔台,不能再作惡。魔界地出現,的確減輕了冥界的負擔。強願將會被魔界接收,從而大大減少了在人間為禍的可能。但同時,魔界的出現,天冥二界也感受到了壓力。願力是一種極為難控,由悟覺而產生地力源。強願之人,在魔界冥隱的虛空之中,願力將會無限放大,如果悟覺難制,圖霸之念便油然而生。

不過輕弦覺得這樣正好,曾經天冥二界太過自負,認為人間是受他們守護而得存。天界只追求強力,冥界魂不齊則不肯收。所謂有競爭才能進步,如今魔界廣開大門,令天冥二界受壓。正是因此,像輕弦這樣,悟覺已經不全者依舊被天界頻頻召喚。生怕他一時動搖,復向魔門。

那次一役過後,華陽山上,再無先人之靈游移。強願不散會被召向魔界,心願得解,便可入冥輪迴。如此也算是一樁美事!想起當年,月跟輕弦說,魔宗以利誘魂而投,華陽以所謂正道令身死魂不散,依舊為華陽效力。其實二者根本沒有分別!的確,若非是這場大戰,華陽如何能回到當初的軌道?天宗如何得以復立南方?

輕弦此時站在天乾之眼邊上。天乾之眼。其實是天力而成地大渦輪。如鏡如旋。位於天乾台正中。天乾台。居於這個虛空世界地正北。這裡是渺渺天縱海。放眼而無盡。碧浪濤濤。卻無聲息。如雲翻捲。又似霧濤。卻觸手有感。但卻不如人間地大海一般壯闊。不是不浩大。而是不真實!其實並非是要作此幻虛之境象。而是。成就天界地那個妖怪或者人。終無法達到天與地一樣地力量。當初他也是悟覺頓徹。放棄肉身。從而將力量完全融於天地。構架成這個天界虛空。以自己地力量生出萬物。接納眾生。但終究。要達到與天地相齊之力。還有差別。所以這裡虛實相疊。有如迷夢。

天縱海正中。有無盡大平台。像一方大陸。若凌於極高之上。才知是一方大台。在這裡。可以力量摧開浪渦。掀起濤旋。捲出鏡象。力量越強。看得越多。所謂天乾之眼。其實並不是一個設好地可以看到人間任何角落地工具。而是要看天界各人地力量。來到這裡。只消力強。便可開天乾眼。但能看到多少。就看自己地本事。如果力有不逮。會被掀起地浪濤反吞。這裡不會再有師父指導你。如何控制。如果適力而為。全看自身。

天縱海之南。為誅魔台。層層山疊。皆懸空而浮。一座便是一所獄禁之地。無梯無索。憑力而上。這裡也有日月。亦分晝夜。亦有花草。亦有山川河流。飛禽走獸。但這裡與人間不同。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山川河流皆為魂力所摧。花木亦會結果。飛禽走獸亦會生出後代。這些都是近天之力而結地魂晶。從而生眾生相。是這裡地人們汲養魂力地食糧。初見這些地時候。輕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魂力構架天界虛空。化出日月山川倒沒什麼。只是見到那些花花草草。甚至鳥獸他就有些吃不準了。不知道這些究竟是由魂力催化而出。還是根本就是那些入選登天地人地本體。後來才知。天界地人也會死亡。因體魂地衰竭而漸漸融入虛空。這種死亡將不會輪迴至人間。而是受到近天之力地染化而成一些天界特有地生物。它們永遠不可能達到高妙地境界而再度化身成人。本身會具有一定地力量。卻非是願念。而是由融散地靈魂。借天力而引出來地聚靈體。

鎮魔台之南。則是攝力台。位於天界最南。有天界持鬼悟心所居地霄雲殿。立於層雲間。有環臂雲階。上有七彩虹橋。皆為天力所成。周圍星落棋布。大大小小地團雲殿閣。分工極細。為天界之人淬力之所在。所謂攝力。便由此而來。攝天之力。汲天之功。但同時。也被天力所攝所汲。不能突破。便漸衰竭。進入天界。便是以生命為賭注地無休止地戰爭。以此讓天界諸人。不斷進步。優勝劣汰!包容你地是天。而要泯滅你地。同樣也是天!

輕弦看著自己摧濤而成地渦旋鏡。浪濤被他捲成圈渦。直立而起。像在立在他面前地一方圓鏡。而那裡所呈現地景象十分地模糊。如今他地力量只能達到這樣。若是以前。他必要全力而摧。不清晰不罷休。在此時。他卻並未再度卷波。而是負手而止。好勝之心此時並沒什麼好處。在這裡地日子。不但讓他受到天力地汲養。更磨煉了性情。

他半瞇著眼睛。看著裡面模糊地景象。在心裡卻清晰。華陽山。他想看地是那裡。但他地能力現在達不到。並非可以力隨心轉。能在那場大戰之中死裡逃生。只能說在人間地時候。他更多地是憑藉著自己地願力。以及真祖元神地力量幫助。而並不是說。他地體魂真正可以將真經通透!在人間他地確是數一數二地高手。在這裡。不過只是泛泛之流。在這裡他不能再依靠願力。而是需要不斷增強體魂之力。如此才能真正接近天之力。從而提升自己地境界。

「你在看華陽山?」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他微微回眼,緲煙之中,一道碧色光影。是錦繡傾城,她亦在摧開天乾之眼,在他不遠之處。

「看不清楚。」輕弦收了力,向她踱了過去,藉著她所摧開的天眼,看到那當中的景象。大片蓊蘢之景,似是一片密林。枝葉絞纏,樹糾纏如屋,很像沼離城的木居。比他所摧的,要清晰的許多,好似一邁步,便入了那密碧之地。

「你在看什麼?」輕弦看著她凝眸的樣子。當初她受召而下,於虛空之中與朗繁棲相遇。她當時明明可以同朗繁棲一同擒拿月,但偏是放他們走,非要與朗繁棲決鬥。想來也是一個極好勝的。

「那裡是我家。」傾城低聲說,又補充了一句,「曾經的。」

輕弦看著那裡,木居巨大,像是幾棵巨樹糾纏而成,以籐為梯,以葉為蓋。不時見到幾個孩子在上上下下的奔跑嬉鬧,那碧綠的,召示著他們都是樹妖!樹妖生長很慢,生命極長。這幾個看起來是孩子,實則也該是有數百歲了。他們童年期非常長,初化人形之時,體魂弱,只能支持孩童的樣貌。從而漸漸長大,隨著體魂增強而長大,但比人類的童年期要長的多。讓他不由的想起雨萱,放棄了肉身的她,要用多少年,才能回復當初的模樣?

「是你的孩子嗎?」

「不是,是我相公的孩子。我登天之後,他又娶了妻子,如今也子孫滿堂。」傾城微微笑著,眉間舒展,面如玉般瑩潤。

「你還想念他?」輕弦看著她,「後悔登天了嗎?」

「不是,只是偶而看看罷了。」傾城笑笑。「人間的一切,早就與我無關。不過是閒來無聊,就來看看。」她碧綠的眼珠有如翠玉。「以脫開的目光來看,就會有新的感受!」

「當初我與他共同修行,說好同登天路。但我悟力比他強,天路之選,我中而他落。初時我猶豫,是要追求至高之力。還是於人間享受平凡寧靜。我終是尊重了自己地本心。」傾城慢慢說著,「那時我常常來看,割捨至親而登天,內心也很痛苦。其實是貪婪作祟,有得必要有捨。看到他悲傷思念。終日流連在我們相守的地方。心中也十分後悔,後悔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太自私!不過,歲月之下,萬事萬物都會變改。當思念由濃轉淡,悲傷因與他人相遇而療治。他地生活便趨於正常,他重新娶了妻,生了子。那人力法平平,可與他相守於林。而我,也得到安慰。他可以放開。我也能專心修行。」

「你現在依舊來看,不是為了獲得安慰了吧?」輕弦忽然笑起來。「你又後悔了?」

「呵,小子!」她搖頭輕歎。「不是後悔,而是悟了。」

「悟了?」

「與朗繁棲一戰。終讓我悟了。」傾城轉眼看他,「你為何不問我誰勝誰敗?」

「不管結果如何。你們都各歸各地。沒什麼分別!」輕弦看著鏡中林景。

「我輸了。」傾城笑起來,「天徑空林,不如陰冥鬼木!我竟輸給後輩,若非那天地之震,將我們各自打散,或者我會被她汲魂收力至死。」

「朗繁棲借冥氣將死木化形用到極制,而天力之法,很難將木力摧至強。」輕弦說,「朗繁棲當年之所以會棄天而入冥,正是因為她看到這點。」

「不錯。木性涼寒,雖死猶生。冬枯春榮,周而復使。」傾城看著林景,「她的確比我看的長遠,但是最終,我們都沒有選對地方!」

輕弦盯著天眼,突然瞭解:「我明白了!最強木法,就在人間!她或者你,其實都沒贏。太想得到強力,反倒受了蒙蔽。」

「不錯。」傾城笑著,「孺子可教。」

遭受天地大創,但這片密林依舊培土復生,以最快度獲得生機,重新又有如當初!生生不息,木力的最高境界。真正的強木,不在天,不在冥,而在人間!真正的慧木,也許根本不會浪費力量練化人形,以靜寧之氣立於當世。

「木妖受天地之誘,嚮往自由各地。於是也練化人形,但卻浪費大量力量在於聚生血脈肉軀之上。血肉之軀一成,卻難以生殺雙修。擇一而為,終有漏處。你看這片林子,妖氣培繞之下,滋養極快,不消幾年,已經有如當初。那便是生法之力,將生法之力付於己身,死而復生亦不是難事。若有敵侵,枝纏葉繞,便是殺法。無人形,便無人息,魂之隨意,比我等套個人軀更勝一籌!」傾絕笑道,「不過既然已經選擇,便沒地反悔。我看這林景,並非是為緬懷舊日。而是從中得悟,我是走了一條彎路,但我錦繡傾城亦不會在天界淒淒,達至最高木法之境為我一生所求。自然不會輕易認輸!」

她微微側臉,看著輕弦:「你入天為明智之舉,萬羅劍陣與天力最合。想必你此時,比之當初只強不弱。我倒是很有興趣與你打上一場!」

「你若有興趣,輕弦自當奉培。不過此時,想請你幫個忙。」輕弦向她拱手。

「幫你開天眼,打開華陽山一境之景?」傾城笑眼彎彎,「你現在看不清,並非是你力量不夠。其實是你不太會用體魂之力!」

「我以為你不會告訴我。」輕弦微揚了眉毛。

「說了孺子可教,為何不告訴你?」傾城聳聳肩,「在天界,靈魂受虛空之控而化實。所以身靈體捷更勝人間。但是天界,悟魂所催出的願力會被天力所散,所以願力無法施展。而你在人間殺敵的時候,如果碰到高手,力量一時難分之時。通常比拚的是意志力,以一股堅忍之力堅持到最後,從而擊潰對手。但在天界。這種意志力沒什麼大用了。你需要瞭解自己的體魂,同時,也要懂得這天縱海地體魂!」

「什麼?」輕弦微詫。

「天縱海是魂力所構。當中也汲收了一些死於天界之人地魂息。既然如此,當然也有體魂。知己知彼,才能百勝不殆。順其力而行,才能事半功倍,汲其魂力,是為近天!悟覺在天界。可以幫你瞭解對方,增長見識,提高靈敏。悟覺高,並不會摧生強願,借願生力。只是可以幫你更精確的分辯對手!」傾城微微伸手。五指翻招,立時浪逆而起,旋而成輪,「海浪這中,也有體魂。感知其力,知其流向。便順力而起,從而掀出輪鏡。接著心意轉換,腦中想你所想之境,便會力隨心湧。人間即現!不是要你強行打壓它,而是操縱。從操縱中,得到它付與的力量!開天眼。也是登天初時,必要完成地功課。不僅為了看世間諸事。更多為了鍛練心力以及體魂!」

輕弦看著那輪鏡之中的景像,華陽山清晰如在眼前。他長吸一口氣:「多謝你!若非今日碰見你。輕弦此時還在使蠻力。」

「天界華陽弟子眾多,縱是我不教,必也有你的先輩前來指導你。」傾城抿嘴一笑,「只不過,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來日與我一戰罷了!」

輕弦笑著搖頭,眼神凝深而視。雙極宮一如往常,山腰碧茵蔥蔥。那片是雨萱重聚魂力之地,此時竟蔓延如此大片。柔碧長籐,扶架而生,織羅密佈,鬱鬱繁盛。細長葉片,蔓長如蔭。陽光之下,有如灑金!他看到師父,正牽著一個孩子的手,立在這蔥鬱之中。時光的跳躍,天界與人間相隔。他覺得來此不過一年半載,但好像人間已經過了三四年一般。孩子頭綰得整整齊齊,一身青衣,和師父兩人一大一小,身板卻一般地挺直。雖然他背向著輕弦,但輕弦也能想像,定是一張和師一樣地一絲不苟地嚴謹樣。

師父微躬著腰,似在向他說話。但聲音無法借鏡像而達,只看到師父的側臉,溫脈慈愛地樣子讓輕弦彷彿回到童年。輕弦小時,父親待他極嚴,以致到了苛刻的地步。但師父彌補了那份父愛,給了他許多溫情。直到許多年後,他才知道,師父是愧疚當年如此對待女兒,害得她鬱鬱而終。所以將這份未盡地溫情,盡數交給輕弦。而如今,他待韓光,亦是如此。洛奇將韓光留在華陽,不僅是因為他天生融熱,是練華陽真經的好苗子。更重要地是,想讓師父有所寄托!彌補了那份,月與天慈之間的祖孫之情。

小韓光一邊聽一邊點頭,烏黑的在陽光裡透出金。一會又指著那細窄葉片,似是在問。輕弦笑意漸深,如今在華陽,雨萱可受真經之培。如此繁盛,可見異化融魂之魅黑在漸漸轉輕,因真身的損壞,讓她必須由最初的碧茵蘿開始,反倒能將這種融魂這毒,異化血族之力,漸漸由她葉脈重生而得到緩解和清除。生命奇妙的所在!當她不再拘於妖鬼的身份,全心投入,不畏一切而去救人地時候。便是峰迴路轉的開始!再度生根芽,於天地之中生長。想來於她,也會有更新地領悟。

他要追求至高之力,看著人間日漸繁盛。竭力摒除內心的偏隘,不再執著一時成敗,秉執平衡地準則。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不過,現在多了一件,那就是希望可以看到那碧游如春草初萌,生機勃勃地綠色頭,以著無以倫比的光滑流洩,再度搖曳在他地眼前。那一刻,相信她的眼中,不會再有軟弱和卑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