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語牽著領著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蘇逸安從校園裡走出去的時候,本來走得是坦然自若,但當她發現周圍不時有詭異的目光投過來,林輕語陡然回神。
對哦!她現在可是個堂堂正正一表人才的男子漢啊!
一個男子漢在大馬路上牽著另外一個男子漢,在現在大學校園文化這麼污的時代裡意味著什麼,林輕語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得出來。
一時間,她竟覺得掌心有點灼熱出汗,讓她想將手從蘇逸安手掌裡抽出來,可她回頭看了一眼戴著詭異眼罩扣著寬大帽子的蘇逸安,又覺得抽出手有點太不人道:「蘇逸安。」她說,「要不我還是帶你走盲道吧,這樣大家就會覺得我牽的是個盲人了,不會再用詭異的眼神看我了。」
而蘇逸安只是冷淡的回應:「宿舍區樓下有盲道?」
林輕語轉頭看了一眼:「……沒有。」
於是蘇逸安就毫不猶豫的開啟了嘲諷模式:「你不戴眼罩也是瞎的。」
林輕語一嘆,不由感慨道:「這種時候就覺得其實做女生有時也挺好的。」這句話話音未落,蘇逸安忽然腳步一頓,語調微妙的回了一句:「對啊。」
然後林輕語忽然也把腳步頓住了。
她……她剛才是不是好像不小心說了一句什麼不得了的話。
她驚慌的丟開蘇逸安的手,然後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和臉,害怕自己忽然間就變回女孩子了,待她摸完,發現自己胸還是平的,臉頰下沒有刮乾淨的胡茬也還在,她才稍稍安了一下心,然後轉頭看蘇逸安。
只見蘇逸安將眼罩微微掀開了一點,也在打量著她。
待得瞅見林輕語並沒有什麼變化之後,蘇逸安又頗覺無趣的將眼罩放了下來:「繼續走,別磨嘰。」
林輕語心下驚魂未定,只覺自己在蘇逸安面前,真是時時刻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路一路戒備,除了讓蘇逸安指路,林輕語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直到將蘇逸安送到了公寓樓上,蘇逸安開門進了房間,林輕語開口和他道別:「就這樣,我走了。」
「你一個人回去?」
「不然呢。」
不然他送她回寢室,然後她再送他回公寓,就這樣來來回回無休無止的走上一個晚上嗎……
蘇逸安默了一瞬,平靜道:「留下來吧。」
在林輕語的認知中,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影視劇裡,只要出現了這四個字,必定伴隨著非一般的事情會發生,於是林輕語退了一步,用懷疑且如小鹿般驚恐的眼神看著壞人一樣的蘇逸安。
而蘇逸安面對她這樣的眼神微微一挑眉:「你在想什麼?」他語帶嫌棄,「只是單純的出於對你人生安全的考慮。」他說著,給林輕語留了個門,一副隨便她進不進的冷淡模樣,「你要是死了,誰知道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
啊……
林輕語懂了,原來如此,蘇逸安只是害怕她死了之後,會影響到這個世界的設定,然後波及到他吧。
如此一想,一直林輕語忽然覺得冷靜了下來,然而伴隨冷靜而來的,還有一股忽如其來,莫名其妙,無法揣摩的……失落。
林輕語揉了揉心口,壓下心裡那股來得詭異的不舒適感。她有點想走,但轉眼看了下公寓外飄飛的大雪還有已經黑下來的天空,林輕語終究還是邁腿進了門,入了這間獨屬於蘇逸安的個人公寓。
蘇逸安這傢伙一定是料定了她不敢一個人回去!早知道她就不該心軟,不送他回家了,現在整得自己這麼被動……
等等……
這樣說來,蘇逸安會考慮她的安危,那在她重新下樓的時候,蘇逸安應該也就已經考慮到了她要面臨一個人回寢室的問題。她今天沒人接送所以才找的他,而他又不可能再一次將她送回寢室,所以在蘇逸安接受她送他公寓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想到了今晚上要把她留在公寓住!
他這是有預謀的要讓她留宿啊!
林輕語恍悟過來這件事,待看著蘇逸安手裡拿著毛巾和洗漱用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心頭像有個小人,看著越來越近的蘇逸安在吶喊一樣:
「他走近了,他要幹什麼,他怎麼還在靠近,天哪!他伸出手了!他湊過來了!他……」
「等等!」林輕語忍不住喊了出來。
與此同時,她的身後傳來「咚!」的一聲關門聲。
卻見是蘇逸安的手臂從她身邊伸過去,將大門拉了過來關上,蘇逸安站在她身前,陳述一般說著:「進屋要關門,晚上要把門反鎖。」他說著,後面的門「嗒」的一聲,是反鎖上了。
然後蘇逸安就把手裡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放到了林輕語手上,這才退了兩步,抱著手,好整以暇的盯著她:「你剛才讓我等等,等什麼?」
等……
對啊!她喊等等做什麼啊!要喊應該也喊「不要」啊!等個大爺啊!等她做好心理準備嗎!
林輕語垂頭咬牙,內心是翻湧而出的對自己的吐槽,她正覺尷尬不已,正是不經意的一抬眼,卻看見了站在她面前的蘇逸安,倏爾背過了身去,他往屋裡走。
可就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像是錯覺一樣的,林輕語似乎看見了蘇逸安嘴角有勾起的弧度。
他好像……在笑。
他媽的!他果然在嘲笑她!
林輕語也只好咬著牙,走過玄關,入了他的客廳,他的住所一臥一廳,東西不多,色調冷硬,風格簡潔簡單,幹練犀利,一如他整個人的作風。
這還是林輕語這輩子第一次走進一個沒血緣關係的男人的個人空間裡。她將房間打量了一下,蘇逸安就在這點時間裡抱了毛毯出來往沙發上一扔:「今天你睡沙發。」
嗯,她知道,和蘇逸安這種人是沒有什麼條件可以講的。
於是林輕語老老實實的在沙發上坐下了。
蘇逸安告訴了她房間溫度控制面板在哪裡,又給了她電視的遙控器,但又加了一句,沒事不要看電視,吵得慌。林輕語拿著遙控器只想將它糊到蘇逸安的臉上。
「不讓看還給遙控器做個甚啊,還買電視做個甚啊,蘇教授你工資很多是伐?」林輕語吐槽他。
蘇逸安只是淡淡看了林輕語一眼:「因為習慣。」
從小奶奶就是這樣待客的,從小家裡就是有電視的,所以他習慣。
林輕語:「……」
蘇逸安像給學生上課一樣,給她交代了一遍家裡的東西,然後告訴她:「隨便坐。」他就自己洗澡去了。
然而林輕語在蘇逸安的這通介紹之後,就只敢坐在沙發上了。
可坐著委實無聊,林輕語就站起來在他房間裡又看了一圈,目光不已經瞥見他臥室裡書桌上的一個玻璃瓶,然後林輕語有些愣神。
那個玻璃瓶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林輕語好奇的進了房間,沒動別的東西,徑直走到蘇逸安書桌前,蹲下身,仔細打量書桌上的玻璃瓶,裡面裝著好多紙折的星星,因為年代久遠,每顆星星的角上都有一點泛黃。
這好像是……她小時候送給蘇逸安的臨別禮物吧。
林輕語恍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一夜大雪之後,林輕語早上去接蘇逸安上學,蘇逸安的精神狀態很不好。
連早飯都沒吃,林輕語走在路上問他,他就伸出了手,幾乎是有點怯懦的伸手將林輕語抱住,他從身後抱著她,依賴得近乎貪婪:「輕語。」他說,「晚上下雪,你都不會在。」
是啊,晚上下雪,她怎麼在啊,她總不能住去蘇逸安家吧。
然後當天在學校的時候,林輕語就給蘇逸安折了星星,讓他帶回家去,她告訴他說:「蘇逸安,你看,有星星的晚上就不會下雪。晚上看星星,就沒有雪了。以後我天天給你折星星。」
林輕語失神的拿起那瓶紙星星,心裡不由感概,這些記憶她都忘記太多了,如果不是有這些東西,她根本就記不起來了吧,小時候的自己,對蘇逸安也還真是極盡溫柔呢。
手中的玻璃瓶忽然被抽走。林輕語怔然回神,一轉身,看見了穿著浴袍的蘇逸安。他身上還散發著潮濕的熱氣,讓貼得進的兩人氣氛顯得有些曖昧。
然而蘇逸安的神態卻並無絲毫要撩撥曖昧的跡象。他只將手中玻璃瓶輕輕的放回了桌上,也沒責怪林輕語進他的房間,淡淡道:「去洗洗睡了。」
「哦……」
林輕語洗了澡,穿上了蘇逸安給她準備的睡衣,在浴室鏡子前比劃了下。這睡衣好像是蘇逸安自己的,往她身上一套,雖然同樣是男人,但比較起來,好像還是蘇逸安要高一些嘛……
林輕語擦著頭出了浴室,浴室在蘇逸安的臥房裡,她看了眼在電腦上不知在看什麼的蘇逸安,正擦著頭,忽然間聽見自己的電話在客廳響了。
她跑出去接電話,是周興:「林清宇,你還在外面嗎?」
林輕語一愣,心道周興現在一定是空了,她語調微微一高:「對呀!」
「我這邊給老師的東西趕完了,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我在蘇逸安家裡……
這句話說出去好像有點不妥吧……
林輕語適時止住了話頭,她往臥室裡瞅了一眼,但見蘇逸安也轉過了椅子,從臥室裡面盯著她,林輕語正猶豫之際,忽然間,她只覺一陣睏意襲來,登時頭暈腦脹,手機都險些要握不住了。
林輕語身形晃了一下,然後看見臥室裡的蘇逸安急急走了出來,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蘇逸安握住。
蘇逸安皺眉問她:「林輕語?」
然後下一瞬間,她只覺蘇逸安陡然變得高大起來,她的下半身倏爾一涼,卻是蘇逸安借給她穿的睡褲掉在了地上,然後她往下看的目光,居然看見自己的胸……
慢慢的……挺了起來。
她……
林輕語一甩腦袋,一個激靈,睏意陡然消失,她一步邁出,卻被地上的睡褲絆倒,狠狠摔在地上,然而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一樣,連滾帶爬的跑進了浴室。
然後看見了自己的臉,自己的胸,自己的腰還有腿……居然就在剛才那眩暈的一瞬間重新的變回……
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