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落塵的感情,林端紫和尤他可能是僅有的知情人。他們每週都要一起回林釗那吃飯,儘管林緒忙,也是只要在國內,就一定要趕回來。所以,回大宅吃飯,一度成為落塵最重要的事情,因為有段時間,只有這樣,落塵才能見到林緒。林端紫是有歷練的人,什麼變化自然瞞不過她。尤他又是猴精猴精的,何況,自從他也去公司幫忙後,即使沒有應酬,林緒也不回家,反而拉他出去,沒完沒了的健身、運動。
林端紫看著落塵清冷的眸子閃現的炙熱的光芒,連同她臉上青春愛戀的神采一點點的黯淡下去,覺得很是心疼這個孩子。她想過勸慰落塵,但是,落塵始終同所有人保持著距離,自己也無從開口。唯一一個落塵肯接納的人,還推開了她,這種傷害,會存留很長很長時間。
尤他也看不過去,一次,看到落塵眼裡隱約的淚意,等林緒再找他的時候,他就說:「哥,我覺得你這麼做不講究。」
林緒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都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能對她好點。反正也是過,何必讓她哭哭啼啼的,給她點甜頭,不是皆大歡喜麼。」
「你覺得她是一點甜頭能打發的麼?」林緒覺得,依他對落塵的瞭解,她對物質的東西不是很在意,再多的珍寶也打動不了她。感情對於她自己,就是最最珍貴的東西,正因如此,她動了情,就會要求對方也全然投入,她的愛,是要毫無瑕疵的百分百的佔有。先且不論自己還要再娶,就是現在的狀況,自己也不可能滿足她的渴望。與其給一點,讓她無休止的索取,不如明白的拒絕她。大的傷口痛,但你會注意不去碰它,自然好的很快,而小傷口,會被人忽略,反覆的撕裂再長好,那種疼痛,更是折磨。
落塵的變化也是在林緒意料之中。她一直一個人,忽然有了依靠,而這個依靠,是不符合她的生活經驗的。一起生活,分享那麼私密的身體愉悅,怎麼會不迷戀,甚至,林緒覺得或者落塵會更早動心。在一起一年後才出現狀況,已經超出林緒預料了。
雖然經過這一年,落塵已經被打回原形,但林緒也同樣不好受。原本和諧的性,加了愛的調味後,實在是妙不可言,尤其是那麼冷然的女子,在床上舞動她的肢體,取悅你,為你喘息,為你呻吟,在得到你的鼓勵後,逐漸打開自己,沒有底線的任你支配,這種主宰的快感有的時候甚至超出肉體的快感。
而自從落塵慢慢失望,到最後絕望,林緒就覺得,在床上的她鎖住了自己的靈魂。她也配合,也會在他的愛撫下,在他的撞擊下,同他一起攀向高潮,但那種顫慄同業已失去的那種心神俱顫的高潮,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林緒漸漸覺得,同落塵的性愛,有些意興索然。有一天,林緒發現自己在落塵身上馳騁的時候,想的都是落塵之前的樣子——落塵的忽緊忽慢的呼吸,落塵在被進入時的輕呼,落塵揉弄他的手,落塵主動在他身上起伏,放浪而又羞澀的樣子。林緒覺得,真是荒謬,自己明明還是在同她做愛,但卻得不到那種滿足,落塵在收回她的愛戀的同時,也收回了她的魔法。這是讓林緒比較介意的事情,當林緒再一次草草了事之後,連落塵也覺得不對勁。
「你怎麼了?」
林緒一反常態的沒有急著沖洗離開。他從落塵身上下來,平躺在落塵身邊,也不回答。
不說就算了,落塵無所謂的聳了下肩,伸手拎過被林緒甩到枕頭上的睡衣套上,打算去洗洗睡覺。最近林緒很反常,他自己不戴安全套,總是很急切的進來,大力的抽插,射在裡面,明明這些都很正常,但他就是不高興,好像沒獲得滿足,沒到高潮一樣。
「你滿足不了我,我就只有找別人了。」林緒其實不知道怎麼表達,他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強求,不要愛,只要有愛的性。
落塵正在穿拖鞋,聞言覺得自己的血都要被凍住了。落塵自己覺得,已經這麼卑微的存在了,已經不顧自己的感受在迎合了,他竟然說自己已經滿足不了他了,厭倦了麼,從不要這顆心,到不要這個人。落塵覺得怎麼也控制不了雙眼的淚湧出來,即使是在最最失望的時候,落塵也沒有為林緒這樣哭過。落塵總覺得,即使他不愛她,但起碼,自己能在他身邊,看得到,感受得到,甚至某種程度還得到他。不給愛,不要愛,就不愛,以他要的方式相處,總沒有問題了吧。落塵心裡還是有絲幻想,成全自己的愛的幻想,只愛的幻想。
可現在,林緒說,不能滿足,碾碎落塵最後一線希望,就是林緒正在做的事情。即使退讓再退讓,即使縮到一個角落,自以為很安全,並無妨礙,可人家還是覺得你礙眼。愛在有愛的人的眼中,是希望是甜蜜,在無愛的人的眼中,是麻煩是累贅。落塵覺得,自己求為一根雞肋,都遭人厭棄,這種卑微的自尊被蔑視的感受,是痛都喊不出聲,是悶在心裡慢慢腐爛的痛。
落塵任淚流下,沒有出聲,慢慢的走進浴室。反正,林緒想什麼做什麼,是完全不理別人的感受的,自己根本沒有表達的必要。以前是心冷了,現在,落塵覺得自己的心在變硬。不變硬,怎麼能保護自己,不變硬,怎麼能承受一次次的打擊。
再出來的時候,林緒已經不在屋裡。落塵衝過去,扯下剛才歡愛過的床單,奮力的撕扯,她的腦中全是破壞的慾望,想打破這個有很多痕跡的房間,想打破甜蜜不甜蜜的過去,最想打破的是自己心中的執念,要像自己表現出來那樣,無愛,無嗔。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林緒也並沒有試圖找任何人紓解他的慾望。他知道,只有他身下的這個人,能夠滿足他,而滿足的前提,是自己不願意付出的感情。所以,現狀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只有自己能打破僵局。
而落塵,也表現得並不在意,甚至,她已經想當然的認為,林緒是可能在外面有別人的,心照不宣而已。好像從那個夜晚開始,落塵真真正正的解脫了。她現在所想的,就是怎麼讓自己自由。因為知道愛情,落塵覺得無論自己還會不會去愛另外的人,同林緒這樣生活下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或者他結婚是個契機。林家的人,相處久了會發現,都是很好的人。即使是林釗,也並沒有難為過落塵,反而對落沙很好,一老一小,總湊在一起下棋。所以,落塵可以確定,如果自己要離開,只需要林緒同意。
落沙這兩年進步很快。他對書畫有興趣,王媽每週陪他去學畫,老師是林釗出面請的C大的教授,據說是某個國畫大師的關門弟子,很有造詣。老師最初是看在林釗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的收下的,畢竟,落沙現在才開始學畫,起步是有點晚了。所幸,落沙還真有些天賦,老師在嚴苛的教導下,偶爾也有些鼓勵。兩年下來,儼然成了老師的得意門生。
徐蔓之主要還是在美國辦公。但暑假的時候,她邀請落沙去玩。王媽陪他同去,那時,落塵還陷在無望的苦戀中,沒有心思好好照顧落沙,也就讓他去了。臨走的時候,落沙拉著落塵的手說:「姐,你和我們一起去玩吧,你怎麼總不開心啊。」
落塵看著弟弟,擔心她卻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自己好像很久都沒和落沙有什麼交流了,陪著他的時候,總是走神。「落沙,等你回來,一切就都好了,玩得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