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落沙洗洗就睡下了,他已經過了要姐姐講故事才能睡的年齡,何況又玩得很累了。他睡下的時候,落塵坐在他的床邊看他收藏的畫冊,看著姐姐就在一旁,落沙想說什麼,卻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眼睛強睜開,又抵不住疲憊,緩緩閉上,又再睜開,又眯起來。落塵看他那迷糊好玩的樣子,和小時候沒有多大變化,就笑著說:「睡吧,明天姐姐再陪你玩。」落沙此時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只聽到姐姐的聲音,想分辨清楚是說的什麼,卻更聽不清,但姐姐的聲音,還是讓人安心的和緩,伴著落沙,沉沉睡去。
落塵給落沙掖好被子,把燈關好,就出來了。王媽等在廳裡。落塵很不好意思的說:「等著急了吧,今天是玩得晚了些。」
「小姐,有什麼高興事吧。」王媽笑得眼睛彎彎的。落塵這幾年她是看著長大的,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情,她不會沒有分寸的帶落沙玩這麼晚。
「嗯,王媽,害死我們爸媽的凶手被抓到了。」王媽是真正關心自己和落沙,落塵很是清楚,所以,她也願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是麼,真好,真好。」王媽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她很樸實的表達她的喜悅,眼角都帶著淚,她總覺得落塵帶著弟弟生活,還是不容易。
看王媽擦著眼角,落塵忽然也覺得傷感,如果父母還在,如果父母還在……
落塵走過去,輕輕的拍著王媽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
王媽嘀咕著:「看我,這是好事啊,明天我多做點好吃的東西。快休息吧,明天有課麼?」
「下午的課,您也早點歇下吧,明天還得早起。」落塵說完,就拿起自己的包,去客房睡了。這個房間,還是初搬來的時候住過呢,已經近四年的時間了。
落塵打開包,打算用手機定下鬧鐘,王媽和落沙一定不會叫自己起床,可她還是想和落沙一起吃早飯,送落沙上學,畢竟,難得自己住在這裡。
手機在換滑雪服的時候,就隨手關機了,當時帶著不方便。剛一打開,就有電話進來,是林緒。
「在哪,怎麼才開機?」林緒的聲音平平的傳過來,但落塵聽得出,他的聲音很不尋常。
「在家,剛回來,之前不方便,就關機了。」
「嗯?在樓下?」林緒自己在家裡,自然知道落塵沒回來。
「是。今天想睡在這。」落塵也知道有些勉強,若是他沒生氣或許還好說話一些,但現在,難說。
「你知道了?」林緒問她。
「是。」
「上來說吧。」林緒想掛電話。
「林緒,今天太晚了,我很累。」落塵語氣裡有絲懇求。
「你是讓我下去?」林緒的語調有些提高。
「我回來。」王媽估計剛睡下,林緒來的話,還要折騰老人家。以前,從王媽對林緒的態度,落塵就覺得奇怪。如果王媽是徐蔓之身邊的老人,不可能和林緒不親近啊,王媽貼心又能幹,對人又好。可她對林緒,的確客氣而疏遠。但王媽也不是多嘴舌的人,落塵又不問,所以疑惑還是疑惑。
後來,有一次,王媽無意間和落塵聊著落沙,又聊到徐蔓之,王媽有些感慨:「我們小姐,就是命不好,沒有自己的孩子,養了落沙,這麼好的孩子,卻又不能生活在一起。她當林緒是自己孩子養,卻總還是隔肚皮啊。」落塵聽得真切,這才恍然,原來,林緒不是徐蔓之的親生兒子,對林緒,又多了些瞭解和理解。但這件事,她同誰也沒再打聽,也沒提起。這深宅大院的,秘密多了去了,他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應該問。
回到樓上,林緒坐在落塵的床上,他還沒換衣服,還是一身一絲不苟的西裝,只是襯衫領口的鈕扣解開了,領帶被拽鬆,顯示出他的情緒。
落塵把外套啊包啊什麼的收拾進櫃子裡,她在落沙那已經洗過了,穿著幾年前的睡衣,還算合身,但舊衣服穿著很舒服。林緒催得急,落塵就這樣上來了。
林緒看著落塵不在乎似的樣子,就覺得所有的血都衝上來了。本來,晚上,一有消息,就馬上聯絡她了,但她一直也沒開機,宿舍也沒人聽電話。以為她去圖書館了,還特意派人去找,也沒有找到。原本好消息帶來的好心情,也轉為有些焦慮,擔心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林緒自己也去C大校園內轉了一圈,找到濛濛,問了下,林緒知道,落塵在學校,同這個濛濛還不錯。他告訴濛濛,自己是落塵的家裡人。濛濛只是說,下午還和落塵玩了一會,後來楚荊揚找落塵說了會話,他們就走了,落塵一直也沒回來。
楚荊揚,林緒覺得這個楚荊揚現在就是自己手上的一根刺,不碰到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不小心碰到,就疼得有些鑽心,卻又沒有辦法。若是落塵真的同楚荊揚出去了,安危倒是不用擔心,林緒對楚荊揚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他的直覺告訴他,楚荊揚並不會讓落塵受到傷害。
林緒回了家,但這之後的幾個小時,他更是坐立不安。落塵的電話打不通,他強抑著要給楚荊揚打電話的衝動,手機都讓他攥得熱了。可他並不想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他並不想把什麼攤開來講,即使落塵真的同楚荊揚有什麼,林緒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更好,所以,還是先放在那,再等等。
林緒只是看著時間,一次次的撥著落塵的電話,心裡想著,找到她之後,得給她用的東西,都裝上定位追蹤裝置,找不到她,不能再找不到她了。林緒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晚飯沒有吃,都不覺得餓,只是走來走去。
他強迫自己思考,凶手是傍晚的時候,被綠林的人送到市局,領了賞金,就走了。所以,林緒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後來,刑警隊長打電話來說,就是這幾個人犯的事,口供已經錄好,就等著起訴了。這案子破的似有玄機,綠林怎麼會插手這件事,那點賞金,他們應該不放在眼裡,黑吃黑,在道上也是大忌。但,關係到楚荊揚,也就不足為奇了,這也可以解釋,楚荊揚找落塵的事情。
林緒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正好這時,落塵的電話終於打通了。現在,落塵找到了,落塵就在眼前,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受的煎熬。她就那麼無辜的站在那,就那麼滿不在乎的站在那,她知道這麼重要的消息,都沒有想過,要告訴自己一聲,喜悅也好,感慨也罷,她都沒想過,要讓自己知道。林緒不知道,自己的心是為著什麼在疼,是因為之前的擔心,是因為猜忌的嫉妒,還是因為她心裡沒有他而覺得有些失落和不甘?林緒不知道,林緒分辨不出,他只知道,他的心很疼,看著她不疼的樣子,看著她不知道他疼的樣子,他就覺得,呼吸似乎都不能夠,這種疼痛,要淹沒自己所有的知覺和感受。林緒從來沒有任何時刻,像現在這樣,確知自己的心在哪裡,可這種感知卻來自疼痛,這是他從沒有料想到的,疼痛本身,就是從未有過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