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落塵同林緒並沒有什麼聯繫,想起林緒說的讓給他打電話的話來,幾次拿起電話,甚至摁下號碼,又一個一個刪除。其實,落塵只是累極了的時候,益發的想聽到林緒的聲音,好像只聽到他的聲音,自己就不會覺得那麼累,身上就不會覺得那麼痠痛,或者這點累和痛,就不那麼重要了。思念,並不是分分鐘都在想念,是一晃神的時候,才發覺,只有此刻,沒有在想。
當然,最終,落塵也沒有撥出那個電話,而她,也沒等到林緒的電話。落塵就在林緒給她編織的網裡,纏來蕩去,往往覺得自己已經掙脫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被纏得更緊,陷得更深。所有的擺脫,彷彿只是自欺欺人。
軍訓的效果,從大家日漸嫻熟的疊被技巧,穿衣吃飯的速度就可以明白的看出來。但這種成效在返校的那天並沒有顯現出來,大部分的同學都換回便裝,東西也是左一個包、右一個包的,整體的感覺有些像丟盔棄甲的逃兵。
落塵也單拎著袋子,是昨天晚上洗的那身軍裝。因為每週只休息一天,所以,可以想像,摸爬滾打了一週的衣服,會有多麼的髒,所以,它的使命完成之際,落塵就迫不及待的把它放到盆裡,好好的洗了個徹底,泥水都倒掉好幾盆。落塵邊洗還邊想著,這次軍訓,是軍事鍛鍊和勞動改造相結合,自己都多久沒這麼洗過衣服了,其實也蠻有樂趣的。
濛濛也陪落塵一起洗,她的手法之專業不亞於落塵,讓落塵刮目相看。濛濛笑著對落塵說:「小看人了吧,咱也是苦出身,從小就被奴役慣了的。」
「嗯,你就是負責洗衣服的小丫頭。」落塵調侃她,除了洗衣服,其餘樣樣稀鬆。
「誰說的,我還負責一切收拾灑掃的事務,就是不會做飯罷了。」濛濛也笑著,並不認真的為自己辯解。
落塵覺得,這個月最大的收穫,就是和同學的真正的集體生活。雖然男生女生都住的很遠,但訓練結束後的晚上,還是會有男同學集體造訪。然後,女生住的營房就沸騰了。打撲克的,說笑的,還有組織小晚會,唱唱歌,跳跳舞的,熱鬧極了。教官們並不很禁止這些交往,有的時候,還會被比較大膽的女生也拉進來和他們一起瘋,濛濛就很擅長和這些小教官打交道。
雖然,落塵多數的時候只是在一旁看,但偶爾,也會被濛濛拉上同他們打雙升。打撲克,落塵看了幾次就學會出牌規則,但她就怎麼也搞不懂怎麼記牌,對家出的時候,她也會跟,反正記牢了對家大的話,出分就好了。可到她大出牌的時候,她就很糊塗了,不知道該出什麼才好。幸好,濛濛很厲害,所以,她們搭檔的時候,是贏多輸少,即使落塵出錯牌,濛濛也從不抱怨。當然,贏了的時候,氣氛是極其熱烈的,因為輸家要鑽桌子的。每當輸家誕生,滿屋子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們鑽,在一旁品頭論足的起鬨。落塵她們要鑽的時候,濛濛總是說:「我來鑽兩次,落塵是被我連累的,放過她吧!」
可落塵怎麼好意思呢,明明都是自己在扯濛濛的後腿。況且,濛濛本來就高些,鑽的再利落,總是看著讓人很彆扭,覺得她很吃力似的。所以,落塵一般都不理濛濛在那嚷什麼,就自己走過去,貓著腰,鑽過去。只有玩的起的人,才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落塵這麼做,也讓大家對這個少有來往的凌落塵有了些好感,覺得她也不是看上去那麼孤高,對她也漸漸開起了沒有惡意的玩笑,待她和濛濛一樣親切。
落塵本身比較謙和,又愛乾淨,住在這的期間,宿舍的衛生基本都是她在打掃。所以,雖然她在熄燈之後,很少參與女孩子的臥談,顯得不那麼隨和,她們也還是很願意接近她,把自己的事情都倒給她聽。很快,這六個女生就十分交好,同吃同住同行動。但如果她們問她一些私人問題,比如男朋友啊,比如家裡啊,她也多半輕擋過去,自己的事情,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因為相處的時間短,除了濛濛,其餘的女生都是其他院系的,所以,大家只來得及產生感情,還沒來得及產生矛盾,就要返校分開了,彼此親密得很。返校前的那晚,落塵和濛濛洗完衣服回到宿舍,發現宿舍的燈都關了,同屋的女孩都靜靜的坐在床上。靜了靜心,落塵聽到,有歌聲從窗外傳進來。是很有磁性的男生的彈唱,聲音低低的,卻好像能敲到你心裡的那根弦。那一刻,他正唱著:「風永遠吹不停,In the fall of forty-four(秋天1944黃大煒)」,歌聲中都是蒼涼。落塵當時不知道這是什麼歌曲,但也隨著他的聲音,沉浸到那種意境中去,有無助,有悔恨,有愛,有握不住的傷痛。
後來,他又唱了很多,又有很多男聲加入他,那種靜夜中的輕彈清唱,遠比喧囂的演出更打動人。適應了屋內的光線,落塵發現,同屋的女生都怔怔的坐在床上,迷失在動人的歌聲和醉人的氛圍中。落塵始終也沒到窗口去看那聲音的主人,她只是甚至略帶虔誠的聆聽著歌聲,感受著他的情緒,在這種情緒中想著自己。她知道,這個歌聲會永遠留在她的記憶中,紀念這段有些青澀卻飽滿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