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從那一天開始,也沒再回去,他住在辦公室裡。已經交代王譯秋幫他再準備房子,但總是精明能幹的王助理,不知道這次為什麼,遲遲不見辦好。讓她安排落塵他們搬回公寓去住,本來落沙住的那層,也是落塵名下,搬過去正好。但她只是回話說,落塵他們已經搬走了,就不肯再就此多說一句,不滿的態度已經溢於言表。林緒對於這個敢於干預自己家事,又給自己臉色看的王助理,也是毫無辦法,只能當看不到而已,畢竟公事上,她還是盡職盡責。
林緒讓自己儘量的繁忙起來,雖然他早已足夠忙碌,每天一睜眼睛就投入工作,直到累得有些亢奮卻木然。他的這種對工作的狂熱,讓本打算對他置之不理的王譯秋都有些不忍,儘管她沒直接說什麼,卻明裡暗裡拖慢了很多進度,讓林緒不得不停下來。所以,這個夜晚,林緒終於無事找事也無事可作,他抓起外套,決定出去兜風,休息一下。
坐進車裡,瞟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林緒發動汽車,瞬間加速,飛快的衝進夜色中。車窗緊閉著,風速的快感有違林緒一貫的一絲不苟,他喜歡的是極速下的那種失重的感覺。窗外的景緻在速度下模糊,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燈光下的那一小段路,前方,依然是茫茫一片。
林緒整了整心神,剛剛的恍惚,不應該屬於自己。雖然車子已經是在高速公路上行駛,深夜的這裡,像一座孤島,林緒依然警告自己,要注意安全。他不想讓自己變得更可憐。是啊,可憐。是啊,捨不得。這些天,有多少次,是無意識的在晚上六點左右,停下手邊的工作,拿起鑰匙想要回家。每每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那裡已經不是家了,那裡,已經沒有那個曾屬於自己的安然的存在。
想到這裡,林緒猛的一腳踩下剎車,他任由自己猛猛的撞到方向盤上,沒有試圖做任何的抵擋。疼痛,或者需要更直接的疼痛去掩蓋。
林緒坐在車裡,等待疼痛掩去,等待疼痛後的痺意也帶走胸口揮之不去的悶氣。直到曙光乍現,豔紅的太陽從天邊破土而出,他伸手摸向胸口,原來,它疼,是因為它空了。錯了麼,或許。
林緒的生活哲學就是接受,並尋求更好的生存,這一點,其實是同落塵有些類似。他並不是不肯承認他錯了,他只是會接受這種錯誤,在這條已經開始的路上漸行漸遠,卻不會選擇回頭。
何況,一樣有股力量,推著他繼續前行,不允許他回頭,許綰紈,正式在林緒的舞台上登陸。
許家最近很急切的想要正式訂婚,外面的消息,多半也是他們放出去的。現在正值換屆將至的敏感時期,林家的支持,也是政界的風向標。雖然林許兩家一向交好,但什麼都比不上親上加親的保障。許家同林家的長輩們提了幾次,都被他們以小輩的事情,都是他們自己做主的理由給擋了回去。林緒也清楚,對於落塵事情的處理,連爺爺也是很不贊同的。
所以,許家開始頻繁的同林緒聯繫,試探他的意思,甚至不避嫌的讓許綰紈親自到公司來。
許綰紈端坐在林緒對面,並不說話,好像所有的任務都並不是她的任務似的。但不言不語,並不能擋住她氣質中的桀驁不馴,她坐在那裡,會讓你覺得,她的渾身上下都在說著,排斥。
林緒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許小姐,您來是?」
「沒什麼,你當我不存在就好,我坐一個小時就回去。」許綰紈很麻利的回答,然後自顧自的打開筆記本,開始辦公,真的也當林緒不存在。
林緒點點頭,當然也不會有人看到,她根本就沒抬頭。這位許小姐,人長得很漂亮,學識也好,按資料來看,品行也好,能力也夠,的確是林家媳婦的最佳人選,可以說,較之徐蔓之毫不遜色。但,就是這麼近的看著她,就是一個會同自己並肩打拚,共同生活的人,卻激不起一點瞭解的慾望,更逞論親近的願望了。
林緒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到落塵,難道自己連激情都少少,連同感情,一起都被她帶走了?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對別人還有對自己的那份情懷,會不會給別人做飯,會不會給別人等門,會不會也對別的人毫無保留的綻放自己。
「嗯,麻煩你安靜一點。」許綰紈不客氣的說,林緒握著桌沿施力,摩擦的聲音的確很刺耳。
林緒頹然的放開手,似乎現在才想起擔心這些,有些太遲了。
「我讓你很不耐煩麼?」
「抱歉,不是你。」林緒開口。
「這句話有兩解。一是你對剛才的事情抱歉,不是我讓你不耐煩,又一是你很抱歉,讓你不耐煩的不是我。」
林緒第一次同許綰紈有正面的單獨的接觸,這才領教了尤他口中的驕傲的許綰紈是什麼意思。「前一種。」林緒並不想多說。
「那是誰?」許綰紈很自然的追問。
「呃,」被追問的這麼直接,林緒也是很少遇到,但他並不想回答,直接的反應是不想同任何人談起落塵,落塵,是他心裡的一個角落,他並不想去碰觸,也不想同別人分享那種感受,不論是曾經開心或者如今的心悸。「沒什麼。」
「林緒,你不覺得我們合作的基礎是開誠布公麼?」
合作,林緒心底玩味了一遍許綰紈的話,看來,這個女子,實在是不簡單,似乎看的比他都要開。
「是,我同意,但,我覺得,需要公示的部分,僅限於公事就好。」
許綰紈只是笑了下,又開始手邊的工作,對於林緒的回答不予置評。
林緒有些愕然,怎麼自己遇到的女人都泰然自若似的,反而自己像個蹦蹦跳的小丑一樣。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內,卻似乎,只是在別人的圈套裡面兜兜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