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出發回老家,回老家當然得帶禮物了,她早計劃好今天下班約秋秋一起去買東西。於是打個電話回家,「晚上你自己弄點什麼吃吃吧。我約人了。」
話筒那邊傳來摳牆紙的聲音,然後他悶悶地應知道了。
她本來想掛電話的,但聽著他不甘不願的聲音,突然想逗逗他,「想知道我約的是誰嗎?」
他的聲音帶著軟糯糯鼻音的,又很輕,「你想說我就隨便聽聽。」
真嘴硬,她一下子放鬆了。繞到茶水間泡巧克力,「嘿嘿,我現在不想說了。你真想知道就求我,叫我金主大人。哈哈。」
他沉默了一下,發出低低的悶笑,然後開口,「金主大人,帶我一起去吧。」這分明是在撒嬌啊。
輝煌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到電話那端的人都奇怪了,「金主大人?」
「小乖,下次不要這麼撒嬌,」她義正辭嚴,「我的血條都爆掉了。」
「……我要去。」
「不行,我約好人了。晚上我會早點回去。」她怎麼有膽子在眾目睽睽下挽起一個少男然後說「哦呵呵呵,請大家多關照,這是我男朋友小乖。」
他的聲音一下冷起來,「原來我是見不得光的,也好。」隨即按下通話鍵。
這麼乾脆利落的行動和他之前軟糯糯的調調大相逕庭,她夾著電話叼著巧克力棒還端著杯子,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這小子居然扣她電話。
生氣了,生氣了。
小家伙生氣了。
她應該緊張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居然很好,很好,有種極為清爽的暢快感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虐心的快感嗎?
「輝煌,你大包小包的搬家啊。」秋秋拎著兩大袋東西手都快斷了,「還有,怎麼一下子這麼敗家了,兩千多的衣服說買就買啊。」
「我媽辦大事,我當女兒的當然得大出血了。」她喜滋滋地說,「我和那個叔叔通過電話的,是個很和藹的人,聽聲音就很慈詳,對我媽也很好啊。我媽這年紀找個貼心人不容易,所以我得加倍對他們好。」早年家庭破裂受傷的是孩子,但大人的傷痛更甚,不僅要收拾自己零落的心情還得拉扯幼女,心態過早地衰老了。加上女兒畢業後到外地工作長年不在身邊,照顧得有限,以上不論哪一點都讓輝煌心生愧疚。
「你還給你繼父買這麼多東西,真捨得下本錢。」秋秋提提袋子,「想討好老媽的乖女兒今天下血本了。」
輝煌嘿嘿笑,心想能讓老媽體面地二婚,別說一萬了,十萬她也給得乾脆。秋秋拎得辛苦,一出百貨門就哇啦啦吵著要吃飯,輝煌很大方地找了間平常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的西餐廳,放下東西就接到老媽打來的電話。甜蜜地哈啦了一陣後,不忘對著手機親了媽媽一口。
秋秋翻著餐牌,「嘖嘖,把媽媽嫁出去這麼高興啊。」
「當然了,我媽吃這麼多年的苦,應該過好日子的。」她欣慰至極,「好了,今天報答你,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當豐盛的餐點擺滿了一桌子,兩個女人根本沒有形象地狂吃海喝起來。直到肚子撐起,走路需要扶牆出的級別。
結賬時輝煌想起來家裡還有隻愛寵還在生氣,於是趕緊打包了一份海鮮意麵和蕃茄蛋糕。
秋秋咂著嘴巴,「輝煌,你越來越能吃了。這是宵夜嗎?」
她乾笑兩聲,「家裡小精靈餓了。」
「什麼家養小精靈,家裡養了個男人才是真的。」秋秋豪爽地一拍巴掌。
輝煌心驚肉跳,隨即換上一付淫蕩的表情,「知我者小秋秋哦,不過我養的不是男人,是一隻很粉很嫩的正太弟弟。」
「吹吧你。」
輝煌心想,果然現實比臆想更不可預測,就因為如此大家都不相信現實會高於甚至超越夢想。
聊得太高興忘了時間,到了回家的高峰期,這個城市的出租車就太不可愛了。滿載的燈閃得花眼,她死活攔不到一輛出租車。
「輝煌,我叫羅健來吧。」秋秋掏出電話來,「這會子攔不到車的。」
輝煌不太喜歡羅健這個人,總覺著他過於功利和虛榮。所以雖然和秋秋私交甚好,卻也很少和他打交道,連話也很少說,於是一口拒絕。可高峰期攔車總是太不容易,輝煌不好意思讓秋秋一直陪她,於是讓她先搭公車回家。自己繼續在馬路牙子上招計程車。過了快二十分鍾依舊沒有叫到車,就在她準備撩起褲子跳大腿舞的時候,一輛很豪華的湖藍轎車在她面前停下。
炫亮的大燈閃花了眼,輝煌揉揉眼,車窗後面那冷冷臉的,不是譚董事是誰?
「上車。」
「呃……譚董事。」
「上車。」
「哦。」
輝煌像是浮在空中一樣,提溜了大包小包擠進後座,心想我還沒有露大腿呢,怎麼他就停下來了?她從後視鏡看他,心頭是澎湃萬千。
「住哪兒?」
「嗯。明月小區。」她緊張得絞著塑料帶子,心想為什麼這人突然要送她回家?為什麼這麼巧出現?難道他早看上自己了?難道他跟蹤自己?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胡思亂想。她偷偷瞄著正在開車的譚清,他穿著白襯衫外套一件西裝馬夾,握方向般的手修長有力。
難道,難道他看上我了?
她突然這麼想到,隨即一陣雀躍。果然一中了彩票就什麼運氣都來了。她再多看兩眼,越看越覺著這男人似乎對自己有好感,頓時虛榮心倍起。
這個時候交通已經不擁堵了,所以不到十分鍾就已經到了家樓下。她拎著東西下車,「謝謝譚董事,謝謝,謝謝哈。」
譚清甚至沒有回頭看她,只淡淡地說了句晚安便駕車離去。
李輝煌愣了一下,隨即嘿嘿地笑著,猥瑣地想小樣兒的你裝什麼裝,老子知道你看上我了,你就不要太害躁,不要大意地上吧!滅哈哈!
在原在轉了個小圈圈,她甚至吹了聲色狼式的口哨。
哼著小調兒到了家門口,用鑰匙開了門。意外地發現客廳裡居然一片漆黑,只有臥室門縫漏出一點燈光來,她上前打開門便是一股子怨氣撲面而來。
「回來了?」
「嗯。」
「都幾點了?你明天不是早班車嗎?從這裡到長途車站還要坐一個小時的公車,你也不看看時間。」
真難得這小子正兒八經地和她說話。聽得出火氣很大喲,不就是今天沒有帶他出去見世面咩,要這麼生氣嘛?
她哄他,「好啦,這不回來了。還給你帶宵夜了,海鮮麵和蕃茄蛋糕。」
他看了看打包袋,扭頭哼了一聲,「不稀罕。」繼續用花四十五塊錢淘來的小X王學習機玩超級瑪麗。
「哎哎,別小心眼嘛,今天不帶你去是有原因的。男孩子家家太小心眼是不行滴!」 這小子一生氣就特別彆扭,說話不僅夾槍帶棒的,還處處添堵。「好啦,吃東西了。」
她拆開袋子,卷起一叉子意麵送到他嘴邊頂了頂,「乖,吃吧。」
平常只要她討好一下下,他就順毛了,可今天不,他扭頭,「不吃,不餓。」居然不吃哄的。
她又叉起蛋糕,「小乖,你喜歡吃的。」
「我怕拉肚子。」
靠之,居然這麼污蔑新鮮的蕃茄蛋糕。她憤憤地吞下蛋糕,站起來踹了他一腳,「蹬鼻子上臉的玩意兒,你抽什麼風呢?」
他被她踹得手一滑,電視屏上的瑪麗被烏龜咬了一口,雙手一攤BIU滴這麼掛了。他面色越發陰鬱了,悶悶地收拾好學習機翻身上床,把自己裹得和蠶寶寶一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輝煌知道自己有點過份,怎麼說都答應他會早些回家,結果不但晚歸還對他又罵又踢。有些心虛地收拾好餐盒,洗完澡出來看他卻是已經睡了。床頭夜話是不可能了,她有些懊惱。想著明天和他和解好了,這小子彆扭起來挺堵心的,光看他郁郁的臉就讓人難受。
她鑽進被窩裡,有點不太適應他八爪魚一樣的手沒有纏上來。明天,明天一定得和他說點軟話,她暗下決心。
結果直到上車了,她也沒有和他說上一句話。
李輝煌瞪著車窗外的男人直想撞玻璃,要咩,要咩,要這麼倔咩?就不能先開口和我說句話咩?死小子,臭小子。
從起床到上車為止,他豈止有數十次和她說話的機會,可這小子就是悶不吭聲。動作倒是利索,就是嘴巴像蚌殼一樣閉得死緊。可是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無視我』的氣場。
像現在,她都上車了,這麼隔著玻璃極有誠意地看著他,他也不開口和她說再見。這臭小子,就這麼眼睜睜看她走,忍心不和她說再見啊。
李輝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私下手指摳得坐椅上的皮革吱吱響。心裡嚎著和我說話啊,和我告別啊,和我SAY GOODBYE啊!不然給我一個GOODBYE KISS也好口牙!
車子發動了,輝煌心裡幾乎是在狂呼海嚎了。他卻是一歪腦袋,扯出一個詭異的笑,瀟灑地轉頭就走。
輝煌猛地一激動,一頭就撞上玻璃,發出光得一聲。可還是看他越走越遠,連粒塵土也不帶走……
隔壁的大媽關心道,「閨女,你沒事吧。」
輝煌捂著腦門說沒事沒事,心裡卻像被針扎了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