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醒來時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混混沌沌的甩了幾下腦袋,習慣性地往身邊摸,「程程,把燈打開。」
身邊一片冰涼。
她的心刷地一下涼了,所以的記憶全如開閘洪水一樣湧進。她四處摸索著開了燈。
她在家裡。
家裡和原來一樣沒有改變,所有的擺設,所以的東西一樣沒有少。
可是不對,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占據了她的心臟。
大腦停擺了半分鍾後,她瘋了一樣地翻衣櫃,他的包包,他來的時候的包包。
包包在,包包還在。裡面的東西,他來時的衣服,貼身用品,還有護照都在。
那她是不是在做夢?
輝煌緊緊地抱著這一包東西,心臟兀自狂跳個不停。全身發燙,但是渾身無力,像是被抽走了精氣一樣。
她肯定在做夢了,肯定是在做白日夢了。
絕對的!
從資本家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就是開始在做夢,哪有可能那麼湊巧她的小獸是他什麼狗屁朋友的弟弟。
他說過他不會再騙她了,那他就不會騙她。
他說他沒有親人了,只有她一個。那就肯定是這樣的。
他絕對不會不打一個招呼就走人。
他也絕對不認識那種變態神經病一樣的混血外國攻。
房內燈火通明,空氣似乎半凝固了,隱隱著飄著淡淡的青蘋果香味,她記得他用的沐浴乳是這味道的。
可是他人呢?
她記得,有誰在和她說後會無期,後會無期……前面還有句話是什麼?
她在做夢,肯定在做夢,而且還是做詭異的夢中夢。
現在她可能也在睡夢裡,肯定的。
她記得有一年考試,她凌晨四點起來開始趕去考場,結果半路上山洪暴發泥石流攔截,她最後趕到考場裡已經是十一點了。不由嚎啕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就醒了。電子鍾上明白寫著,十點半。當時她就瘋癲了,直直嚷著要跳樓啊。結果被她媽一巴掌拍醒,指著掛鍾吼:凌晨三點你要幹咩?
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差不多是吧。
她是不是哭一下也就醒過來了?
輝煌抱著他的包包慌亂地站起來,在房間裡亂轉,小腳趾撞上了床腳,咚得一聲。
好疼!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婆挲,好疼。
真的好疼。
白花花的燈管晃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懷裡的包包粗糙的質感是這麼明顯,腳上的疼痛也如此明顯,還有心口那陣尖銳的痛楚。
正當時,她終於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真的不在了。
———————————偶是小乖獸很慘很狼狽很受傷的分割線—————————————
「我說過我早就放棄遺產的繼承了,文件我已經簽給Lawrence,你可以去問他。」
他五臟六腑幾乎都糾結在一起,熱熱的液體帶著腥甜的味道湧在喉嚨口,「他總不會騙你。」
Louis冰冷的灰眸閃過一絲惱恨,一腳狠狠地踢在他的腹部,待他吃受不住半跪下來,又拎著他的領口將他扯起,「放棄?如果你早就放棄了,Lawrence也不會……」他的聲音停住,膝蓋弓起加重力道頂上他肋側,悶悶地一聲。
像是被抽去筋的魚一樣,他的背部貼在牆壁曲起,痛苦地抽搐,「我沒有撒謊。」
他鬆開他,讓他緩緩地沿壁滑下,蜷在牆角,痛苦地呼吸著。臉上已經青紫一片,嘴角有幾道血痕,在白皙的膚色托襯下更是觸目驚心。
「Arron,看看你的樣子?」 Louis蹲了下來,聲音非常溫和,和他臉上的狠戾表情完全不似「看看我們可愛的小天使。」他的手指劃過他的耳背,脖頸,鎖骨,曖昧地輕觸著。「你母親看到你這樣,一定很心疼。」
他渾身都疼痛著,一個多小時的虐打讓他對疼痛已經麻痺了,對方這種嘲諷的語言,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不怕疼,他也不怕繼續被打。
他怕死,他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
輝煌,小輝煌。
臉上汗水和血水交織在一起,濕熱一片,他把臉貼在冰冷的地上,試圖找回一點可以讓他清醒的記憶。
「你在想那個女人是嗎?」 Louis的聲音忽遠忽近,「老實說,你當時的表情真的讓我很回味。」
當時?
對了,是當時。
在他們的家裡。
黑色的槍口指著她的腦袋,而她尚在昏迷。
你可以選擇,永遠不見她,讓她好好活著。或是,像你母親一樣,你可以在醫院一直陪她到死為止。
他沒有選擇。
無處可逃,退無可退!
他單純地以為只要放棄他們覬覦的東西,遠走高飛就能避其一世,安居樂業。
可面前的這個是瘋子,這瘋子最大的樂趣就是一手扼殺能讓他感覺到快樂的一切事物。這樣的惡意是直接的,犀利無法回避的。
他從來就不該僥幸!
「我在想,那個女人看到你留下的信會是什麼表情?」腳尖勾起他的下巴,灰色的眼眸對上他的,「說真的,你的眼光讓我很失望。」
他半瞇著眼睛仰著頭看著這個名義上的二哥,笑容詭異,「Louis,她的拳頭夠硬吧!」。
Louis的臉還青著一塊,頗有點狼狽。
他的小輝煌,真不愧是女王殿級,比他有勇氣多了。
不待他多得意一點,皮鞋已經踹在他的腹部,把他踹得蜷起,「你和以前一樣,總是躲在別人身後。裝成弱者的樣子搏取同情。」
他的臉貼在微濕的地面,耳邊傳來細碎的石頭刮蹭的聲音,「你母親和你是一路貨色,你們就像是寄生蟲一樣地活著。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誰提供的護庇更強大你們就躲在誰的身後。」他的嘴抿著一條直線,「我不得不說,你的眼光比你母親差得多,差得太多了!」
每一下的呼吸都牽引著肺部的疼痛,他短促地急喘著,一點一點地撫平呼吸。心裡卻想著,你懂什麼,被自己愛的女人愛著,護著短,這樣的幸福你會懂?
他閉起眼,不聽他的話,不回答,一心想著那張鼓嘟嘟的臉,回味著那痛快至極的一拳。這樣,身體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下一刻,他栗色的頭髮被粗暴地揪起,下巴和胸骨繃成一條線。灰色的眼眸直直刺入他的,「那個女人那裡吸引你?」他用力掐住他的左手,「要不是得留著你的右手簽字,我倒不介意一齊折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停地倒吸著冷氣,冷汗涔涔。可是卻滿心安慰,畢竟她安全了。Louis下手是出了名的狠,麻醉針後還不忘要加一記手刀,她纖細的脖子怎麼受得起?好在自己基本防身術也不是白學的,但即使如此也抵不上對方自小受訓的身手。
「Arron,為她賠上一只手值得嗎?」他陰褻的眼神像一條冰冷的毒蛇。
他黑亮晶瑩的眼睛甚至是帶著得意地看那個暴戾的男人,驕傲滿滿,「你會懂嗎?」
對方的手狠狠地扼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我不懂,我當然不懂。我永遠也不想知道你這強盜在想什麼!」
喉部一陣壓迫,空氣越來越稀薄,他眼睛熱熱的,似乎有什麼要流出來。驀地,對方鬆開手,他直直摔在地上,雙耳轟鳴,眼前一片模糊,聲音遠遠近近地傳來,
「Lawrence……找到他了,……不,你不必來,明天我就帶他回去。我想他會很高興見到你。」
身體放鬆後,劇烈的疼痛開始席卷全身的神經,胸口悶堵得不能呼吸,口腔和鼻腔每呼入一口空氣就似火燒灼一般,辣辣地疼痛,像是一把刀在上下刮蹭著。
少頃,頭被托起,冰冰的液體灌進口中。這對於火辣辣的喉嚨不啻是種刺激,灌了幾口,他被狠狠地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噴出的液體混著血絲。
「我差點忘了,我們的小天使有舊傷的。」比冰水更冰冷的是聲音,濃烈的酒香混合著灼熱的氣息噴在他耳邊,密密麻麻,「Arron……歡迎你回來……」
—————————————偶是資本家剛風塵僕僕回家的分割線————————————
譚清從計程車上拖著行李下來,長時間的飛機搭乘讓他在踏上陸地時,有種習慣性地暈眩,身子有點不由自主的搖晃。他現在只想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一個灰撲撲的人影蹲在警衛室外的花圃邊上,側著腦袋,半露出來的臉面色晦黯,眼睛腫得和桃子一樣,一身頹廢卻殺氣騰騰。
譚清鬆鬆領帶,感覺口水吞咽都有點困難。他這是怎麼了?一個路邊乞丐也讓他有點心驚?他皺著眉頭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在經過那個人的時候,明顯繞開一圈。
豪華住宅配的門衛很盡職且記憶力好,啪地行了個李,「譚先生,您回來了。」
他微一頷首,就覺著身後一陣殺氣撲來……
「小心。」合著警衛訓練有素的撲殺動作,那個灰撲撲的人影便被打倒在地。
警衛抽出腰上配的塑膠棍,「早就看他不對勁了,一大早就窩在這裡。譚先生你沒有事吧。」
譚清心有余悸地搖搖頭,「報警吧。」
「譚……譚清。」被警衛踩在腳下的人,抑起來頭來,嘴裡吐出一塊泥,「是我。」
咯噠!
譚清的行李箱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聲音一下拔得和城東小環山一樣高,
「李輝煌?」
譚清把她領進房,遞毛巾給她,「擦擦,然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捏著熱毛巾,呆呆地坐著。
毛巾的熱度直直從掌心透到心臟,仿佛冰被化了一般,她的身體才有點溫度,嘴唇哆嗦了一下,張了張,卻沒有聲音出來。
譚清正倒著水,回頭就看見她灰撲撲的臉上劃出兩道白線。
她在哭。
李輝煌在哭。
這個拒絕了他好幾次的李輝煌在哭耶!
譚清心潮翻攪,目瞪口呆甚至有點張口結舌。頓下有點慌張忙亂,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安撫一下。直覺告訴他出了大事,可具體是什麼大事他不知道。他猶豫了一下,最後端了杯水過去。
「出什麼事了?」他看她的臉還是灰白交錯的,可憐兮兮的。
她噎了噎,猛地扔開毛巾撲了上來,「譚清,你知道的吧,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什麼?」被她這麼一撲一壓,他頓時一陣暈眩。
「我家,我家……」她雙唇哆嗦著,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冷,臉上灰敗的顏色越發深,揪著他的衣服緊緊得,幾定心神才完整說話,「他被人帶走了,你知道嗎?」
譚清愣了愣,「他?」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她說的『他』是誰。
「他怎麼了?」
「不見了,消失了,汽化了……」她頓坐回沙發上,臉上表情呈出一種自疑狀,「……或是,我在做夢?」
「你沒有做夢,」譚清肯定道,順便替她揩了揩臉上的泥,「他到底怎麼了?」
她胸口起伏地喘氣,眼神渙散,「他被人帶走了,我不知道。」她埋頭,「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我在做夢,可是不是。」
她瘋了一樣地找他,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找。那天發生的事就像電影一樣,不斷地在腦中倒帶著,她卻找不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
他的手機在,他的衣服在,他的護照也在,可是人卻憑空消失了。她跑警局,打電話去使館去查護照,她想盡一切她能想到的辦法。
警局說他的身份證是偽造的,大使館的回答更明了,該護照早已失效。
她快瘋了,根本無從下手也根本無從查起,整天和沒頭蒼蠅似的亂撞。秋秋打電話給她,她也沒有接,她混亂成一團。直直想把自己和外界的聯系切斷了,靈魂出竅地去尋找。末了,她記起譚清那通沒頭沒腦的電話,記起他護照上的國籍,這才有了點眉目。於是來找他,可他還在出差,她就天天蹲在他家門口等著,就似守株待兔一樣。
她這幾天吃得少,睡也睡得少,加上精神憔悴,任何人看她幾乎認不出來。世上是有一夜白頭的事,瞧她不也一樣嗎?身邊丟了個人,就像丟了半條命一樣,剩下半條也只是苟延殘喘似的。
這種鬼樣子,警衛當然不待見了。她也不在意,大清早蹲著等他,房子長不了腳,譚清總長了腳。他總是得回家的。
「你難道不會打個電話給我嗎?」知道她蹲了幾天埋伏,他的聲音一下拔高,「你不會打電話和我秘書確認一下我回來的時間嗎?」
「你電話關機,你的秘書說你的行程是保密的。」她喝了開水,臉色終於好看些了,但還是髒兮兮的。「只有這個笨方法了。」
她抬起頭,滿懷希望地看他,「譚清,你知道他在哪兒吧,你知道吧。是不是他的哥哥把他帶走了,是不是?」
譚清看她一臉急迫的樣子,不禁有點心疼,抬手替她攏了攏頭髮,「你告訴我,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她定定心神,開始描述起那人的長相。譚清皺著眉頭聽,聽完眉毛簡直擰一起去了。
「你認識他吧?他是誰?」她直直認定譚清就是認識這個人。而她確實是猜對了,譚清不僅認識,之前還和他一起打過球。「是他哥哥嗎?」
看她那幾乎要生吞自己的眼神,譚清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譚清,你告訴我吧,再找不到他我就快瘋了。」她乞求地看著他,完全沒有平時的意氣風發,沒心沒肺。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目光近乎呆滯,只有一種極強的意念存著。
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
「求你了。」
水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毯裡,深深淺淺,很快被吞沒。就像她之前的呼喚一樣,很快就消散在風裡,永遠也沒有得到回應……